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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宮紀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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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抗戰老兵的回憶 (八)
冀中平原抗日根據地在敵人“五一”大掃蕩後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這是我們抗戰以來堅持鬥爭最困難的時期。
進入第七次“強化治安”以來,我們除了鑽地道,還在野地裡較隱蔽的地方挖了個地窨子。
我們挖的地窨子在村東北“三十畝地”裡。
“三十畝地”在瀦龍河故道南岸,西良澱村南,石家莊村東北,是當家子雅度叔家的地。地有三十畝,人們就叫它“三十畝地”。地的河沿上長著十幾棵大榆樹,這裡一面是河坡,三面是莊稼地,沒道,非常隱蔽。我們在大樹蔭下挖了個地窨子,有一間屋子大,用來藏身。
我選好這個地理位置後,就叫上了黨員趙錫珍、郝同勳,村幹部張祥,在莊稼地的掩護下偷偷摸摸地挖,挖了有多半人深的時候,砍了些樹框樹杈子搭上頂,又弄了些柴禾草搪上,蓋上厚厚的土拍實著,把四周的土培成慢坡,再拔了很多草扔到頂上偽裝起來。然後把曬乾了的柴禾麥秸鋪進去就成了。第二年頂上自個兒長了密密一層草。使我們的地窨子更加隱蔽了。其實光靠這個還不行,更主要的是人的保密。凡是進出地窨子的人,大多趁天黑的時候,揹著人,不能抽菸,不能箍著白手巾,不能出聲響。如果有幾個人,就得分散著走,不能同時,也不能直奔,要繞著去。
縣委書記周剛、縣工會主任苑彩宣、縣長劉錫珍、秘書梁福章、丁廷馨之妻小韓,區委書記曹禺等都在裡頭藏過,平時地邊各道口設崗。
我當時是鬼子“清剿”的物件,不怎麼在家睡覺,在地窨子過夜,有時還悄悄帶上區隊幹部一塊去,如三區區長苑勤,九分割槽武裝宣傳隊隊長兼九分割槽營長高國賢等都在這裡隱蔽過。
我們身上都長了蝨子,貼身的衣服脫下來一抖摟,蝨子就往下掉。抗戰八年,我們沒脫了衣裳睡過覺,也沒睡過一宿囫圇覺。
為了儲存實力和百姓利益,我們還巧妙地與敵人周旋,有組織、有計劃地與敵人鬥爭,干擾、破壞、拖延鬼子在華北的侵略計劃,搞交通戰。
冀中平原一馬平川,四通八達,交通便利,這對敵人的"掃蕩"和汽車、坦克的使用非常有利。
為了長期堅持平原游擊戰爭,冀中軍民自1943年下半年進行了長期的破路、拆城、和改造平原地形的大規模的鬥爭。
我們的口號是:“破路就是抗日”“多流一滴汗,少流一滴血”,於是破了修,修了再破,這簡直就成了群眾日常鬥爭的主要形式。
夜間破路,白天又被鬼子抓去修。黨政機關、團體、部隊、游擊隊、村民互相配合,聯合統一開展破路競賽。
有一回,奉上級指示,我親自帶著村裡的三十多個青壯年,扛著大掀,天擦黑時出發,一宿跑到一百里外的保定西邊去挖火車軌道,我們那時候叫“破擊隊”,還有“擔架隊”。
我們還在高陽城東楊屯那個小村安上鍋,田群和趙玉山負責做飯,其他人圍著高陽城挖大溝,目的是保護我們高陽駐軍。
還有一次,高陽縣三區的人帶著隊,還有縣裡的幹部,組織了幾十個村的青壯年,去徐水破鐵路。
我們村我帶隊,我們村子大,我帶去了好幾十人。扒枕木,抬鐵軌,鬼子發覺後,用機槍掃射,情況非常危險,區、縣領導指揮回撤。
我那次穿去的黑粗布薄棉襖,挖鐵軌時熱了脫了,因急著照看我帶去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來回去了三天,回來累得全趴床鋪了。
高陽縣三區設在我們村
鬼子剛來的時候,舊城的崗樓在村東北高陽縣第二高小院裡。後來在舊城村南頭“法國府”附近南海子邊上又修了一個大崗樓。新修的崗樓是四方曲尺形,曲尺形的磚牆是實著(zhǎo)兒的,六層樓高,崗樓的起底層有兩弓(一弓長五尺二寸)多厚,一律的新磚,都是拆的我們村大地主王道州家的房,還有他家二百多萬浮磚也拉去修了崗樓。崗樓修了一年多才完工。
王道州那時候正有錢,新蓋的一百多間新房,都是籃磚臥板,120多行高。從高陽出城往東走不遠,就能望見石莊村王道州家的一大片高房。
我村派去修舊城崗樓的,大都是老人和小孩去,在鬼子眼皮子底下幹活,青壯年不敢去。
崗樓四周挖著又寬又深的大溝,大溝外面是帶刺兒的鐵絲網,朝北一個吊橋懸在溝上,連通裡外。
舊城崗樓平時就有幾十個鬼子。
鬼子一出動,一律的馬隊,前頭是漢奸隊,後頭跟著鬼子,燒殺姦淫,無惡不作,剿殺共產黨和抗日干部。鬧得村村雞犬不寧,民不聊生。守著鬼子的大崗樓子,面對日本鬼子的殘暴行徑,手無寸鐵的百姓們時刻處於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舊城村郝福順的兒子在外邊當八路軍,有一天晚上,郝福順的兒子摸回家來,看看老人和孩子,說天明之前就走。結果被漢奸報了信,半夜裡就被崗樓上掏了去,第二天鬼子就崩了他們父倆。郝福順的腦袋還被砍下來示眾,死得很慘。
1942年,是抗日戰爭最艱苦的年代,鬼子對冀中實行了殘酷的"五一"大掃蕩,三里一碉,五里一堡。我村周邊的村子差不多都修上了鬼子的崗樓。南坎葦、出岸、東良澱、百尺、東教臺、石氏良村兩搭界、賀莊、付家營、李果莊、魏莊都有了鬼子的大崗樓。其中,舊城村的崗樓離我們石家莊村最近,修得最早、最大、最高,是中心崗樓。當時,一出高陽城,二十里外就能望見舊城的崗樓。
可是,儘管離我們村只有二里地的舊城村,就有日本鬼子最高最大的崗樓,可是高陽縣三區還是設在了我們村。
那時候,日本鬼子給石家莊村叫石虼蚤(跳蚤,難抓難拿),八路軍給石家莊村叫鐵家營。說明我們村裡有堅強的抗戰堡壘——高陽縣三區。
我們村歷史上土地就多。從村南繞到村東五里外的老瀦龍河,形成了沿岸最大的河套,河套裡的地又多又好,村裡大地主也多,這是當時我們籌辦錢糧等抗戰物資的有利條件。
當時,我們黨的主張是國共合作,實行統一戰線,不分階級、黨派、種族、男女老少,全民抗日。我是村裡主要幹部,就常到各地富家庭去做工作,動員他們捐錢繳納糧餉等物資支援抗戰,給八路軍和地方抗日武裝籌集了大量的軍需物品。其中,我跟王汝凱打交道得挺多。王汝凱事變前任過保定市軍法處處長,聽說他在軍法處的時候,放過很多捕去的共產黨員。之後他當了蠡縣、束鹿、深澤、安國等縣縣長。高蠡暴動時,他任蠡縣縣長,據說《紅旗譜》中王楷第的生活原型就是他。他是個開明的地主豪紳,有愛國之心,不甘當亡國奴。
王汝凱在抗戰時期對共產黨貢獻不小。孟司令(孟慶山)當年帶著抗日隊伍來到我們村收槍時,王汝凱即把家中的六杆好槍全交了,錢糧等都沒少交。有時候村裡缺了什麼辦公用品,我到王汝凱家一說,他就給我一股子筆墨紙張還有算盤等。有一次他特意送給了我一塊硯臺。他說:“這個硯臺是吳佩孚送給我的,我用不著了,給了你使去吧。”那是塊長方形的很平常的硯臺,背面(底面)還有約三寸直徑的一塊篆字。我不知道那字寫的是什麼。後來我用那塊硯臺寫過村裡的各種賬目。
基於上述優勢,也因為“燈下黑”,高陽縣三區設在了我們村。
高陽縣三區建於1938年,區公所就在我們村街裡二班裡的“仁和堂”。當時村裡的大地主王家分為大班、二班兩個家族。二班大院兩層,朝南開的瓦喇門,高臺階,前後院都是四和頭的瓦房,中間是穿心屋。
1957年,縣三區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撤出了我們村。
我熟悉的三區幹部有很多,我們在一塊吃飯、開會、鑽地道、住地窨子、他們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記憶中。
日本鬼子投降前後,黨就已經在全縣各區各村組織領導成立了劇社,結合當前革命形勢和任務,採取多種形式,快速、及時、大力宣傳我黨我軍的方針政策。
我們三區劇社搞得很有規模。其中,長果莊、高莊的劇團大,不用跟外村搭班合夥,就能唱好多大戲。我們組織的村裡劇社人也不少,他們大多演各種短劇、歌舞劇,也演了整出的歌劇《王秀鸞》和《白毛女》。宣傳婦女解放,婚姻自由,破除封建迷信,動員群眾積極參加革命和生產勞動。為配合黨的工作起到了很大的宣傳鼓動作用。
幾十年過去了,那些親如兄弟的領導們,那些朝夕相處的同志們,他們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中,想起他們我就激動不已。他們是我們這個村的驕傲,他們是我們村抗戰歷史的見證人,我終生懷念著他們。尤其是區委書記曹禺。
曹禺是我剛回鄉時的縣三區區委書記,西龍化村人。他是我的老上級,比我大四五歲,曹書記人特別好,在長期的革命鬥爭中,我們倆情同手足,推心置腹,尤其在工作中,曹書記給了我很大的關心和幫助。那時候,雖然我的黨員身份是秘密的,可我的村長職務是公開的。這樣我的處境時常有很大的危險性,因此,上級總是根據形勢的變化不斷變更我的職務。
一天,曹書記找到我,講了些附近縣區的抗戰形勢,目前面臨的問題和任務後說:“天才,你是明著牌的八路,當村長太危險了,一旦走漏了風聲,就壞了。咱們得找個村裡不顯眼的人當村長,你當武會主任吧。”這樣我們商量著找了富農出身的人當了村長,當時區裡各村的幹部都由區委書記任免。1945年,曹書記又通知我當了民政主任。
1942年“五一” 大掃蕩以來,他多次在我們挖的地道里,地窨子裡,楊舟子家土坯牆裡,我家的西跨屋裡藏過身,避過險。曹書記沉穩、機智、工作細心,群眾工作做得紮實細緻,鬥爭經驗豐富。又有文化,領導和組織能力都很強,是我們三區公認的好乾部。
1945年,曹書記調保定當了地委書記。聽說後來在“三反”“五反”運動中被整壞了,五十多歲去世。多可惜的一個人哪!
縣大隊安全轉移
1942年秋後的一個晚上,高陽縣大隊一百多人突然來到我村。我們安排縣大隊住在了王義則家的大院裡。
縣大隊是高陽縣黨委領導的地方武裝。縣大隊下設區小隊,一個小隊有三四十個人。如三區設三小隊,四區設四小隊。三小隊的政委是黃松,隊長是韓泥鰍。我村的郝密、宮巨才、王域昌、郝祥都在三小隊裡。郝同和當過四小隊的隊長。
頭雞叫,鬼子漢奸突然進了村。
“怎麼回事?”帶隊的王副大隊長和三小隊指導員黃松警覺起來。他們懷疑是漢奸告了密,縣大隊才被鬼子包圍了,立即下令上房,抄傢伙就要打。我說:“不行!不能打,一打就糊了,就報渣了。”我態度堅決,阻止開打,“你們可以做好戰鬥準備,但要沉住氣,看清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再說。”
我們都趴在王義則家的房頂上,大氣不喘的觀察。原來是過路的鬼子兵,他們由西向東,在我村裡穿過。天亮前,鬼子踢踢踏踏地出了我村,奔了出岸。我們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縣大隊擔心意外,馬上轉移了。真是險了一險。
那時後敵強我弱,我們的武器不行也很少,不能玩硬的。那一仗要是打了,必敗無疑不說,縣三區也就在我村裡站不住了,老百姓也得吃了苦頭,我們石家莊村也就毀了。
那時候八路軍沒準窩,縣大隊更沒準窩,就適合在運動中打游擊戰,得個冷不防消滅敵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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