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讀五年級的時候,大約十三四歲。一天的中午,我們班突然來了一位男老師,大約二十歲,中等個子,微黑的面板,濃眉大眼,說話靦腆,一副憨厚老實的姿態。聽說代我們數學,我們這群正處青春萌動的女孩子,不知是對這位年輕老師的敬佩還是愛慕,三兩位調皮的小姑娘總愛挑逗他,與他嬉鬧。
“你們知道嗎,我們新來的老師姓何,是個高中畢業生,差幾分就考上大學了!”同桌忽閃著大眼睛,很神秘地跟我說。八十年代的高中生,過來教小學,總讓人投去敬佩的目光,又感覺大材小用,倍感惋惜!我們幾個小女生便有事無事地往他辦公室內跑,理由是講解數學題,十來個腦袋擠在了一起,嘰嘰喳喳地叫,七嘴八舌地問,真心聽講者能有幾人,純屬為了湊熱鬧。
不知是誰推了我一下,我的頭與何老師的頭撞在了一起,我頓時覺得血向上湧,從臉紅到了脖梗,心跳加速,說話結巴……片刻,慢慢地從人群中退了出來。同樣的年齡,同樣的花季,也同樣具有少女的異想天開,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叫“朦朧愛”。
我從不像某些同學那樣,打扮的喜歡花枝招展,不愛學習。何老師黑板上,列出的附加應用題,有個叫劉曉莉的女生很聰明,很快就解答出來;我也不甘示弱,分步解答,很快也能得到正確答案。所以,何老師經常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表揚我。從而讓我對他的印象更加深刻。
轉眼,我們小學畢業了,全班同學幾乎全部走進了附近的一所中學。(那時有種升學制度叫“連盤端”,不管成績好壞,都能上中學。)從此與小學老師見面的機會少了,師生關係逐漸疏遠,即便巧遇,打了個招呼,便匆匆各自趕路。
後來,聽說何老師結婚了,妻子是鄰村的一位姑娘,據說,這女子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剛開始跟何老師同校教書,後來投筆從戒,成了一名鄉政府招聘幹部。夫妻之間,能力決定地位,聽說何老師在老婆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的,做人挺不直腰桿。洗衣做飯帶孩子,猶如家中一保姆。後來老婆是某村的包點幹部,經常不回家,也有人風言風語說他老婆與某某幹部有愛昧關係,
那又怎樣,太陽不是照樣從東方升起,閒話又不敢當面講,人又沒少一塊肉。適者生存,很多鄉招聘、市招聘幹部都陸續下崗,何老師的老婆卻能夠安然無恙地留在鄉政府繼續任職。對於當今的這個社會,她有超強得適應能力,社交能力,和隨機應變的能力。男人官運亨通,可以吃喝請客,行賄送禮;“而女人本身就是最好的資本,一本萬利,當用不用,過期作廢。如果女人個個都清高,個個似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那古代的妓女,現代的三陪小姐又怎說?她們就像市井交易,有買就有賣一樣的相互的存在。”
在這次拆遷工作中,我又看見了何老師的老婆,還是原來本色,說起話來風起雲湧,好像所有的女人遜色與她,提起她的婆婆咬牙切齒,當眾面炫耀她是怎樣瓜分婆婆的拆遷款的,又是怎樣強勢過兩個弟媳婦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身為國家幹部,沒有一點羞澀與廉恥。
人常說,近赤者紅,近墨者黑。拆遷過後,我租的房屋剛好與何老師的母親及弟弟同住一個小區,時常在一起閒聊,言談中,老人對何老師夫妻極其不滿。她說兒媳身為國家幹部,不懂孝敬老人,經常發打罵自己,司法人員多次到家中來調解,人家來了,她巧言善變,人家走了,她依然我行我素,本性難移。兒子對老婆更是言聽計從,身為人民教師,教書育人,教導別人家的子女,卻教育不了自己。不配擁有老師這個高尚的稱呼!
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何老師在關於分配老人的拆遷款和撫養老人的問題上,與兩個弟弟發生了衝突,跑到廚房內拎了把菜刀,氣勢洶洶地要劈死他的弟弟。人們常說,兄弟如手足,利益讓他失去了理智。多虧眾人與弟媳極力阻攔,搶下了菜刀,才免掉一場悲劇。
這真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人隨世道變,我從前認識的那個誠實、善良的何老師又在哪裡呢?連生身父母都不能孝敬的人,眾人面前的裝模作樣,強顏歡笑,也掩蓋不了內心的虛偽。我很難想象出何老師怒吼、瘋狂時的猙獰面孔,腦海中依舊是他的笑容可掬,憨厚靦腆的形象。錢財能讓人身價百萬,也能讓人一文不值。錢財能讓兄弟反目,隔斷親情。錢不是萬能的,可沒錢又寸步難行。為了錢,它能使一個人忘恩負義,喪失良知,泯滅人性。
實難明白,何老師即為人子,又為人父,言傳身教則不能成為兒孫之楷模,何以為人?何以做人?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義,何況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