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在上大學時一直暗戀著一位男生,但她從來沒有對暗戀物件表白過什麼,只是很平淡地像普通同學之間的交往。她時常幻想著有一天他會像愛情故事裡的男主角那樣,恍然間明白她的心。
直到畢業後她追隨著他(杜宇)的腳步來到了深圳工作。有空的時候在一起聊聊天喝喝咖啡,他遇上麻煩也會找她幫忙拿主意,很信任她。這使沙拉很開心,覺得這樣發展下去的話未來會非常美好。
師兄鄭晨陽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他和她同一個公司。他是一個愛動腦筋又有些直率的男人,她可以把師兄當作是很鐵的哥們兒。
鄭晨陽有時會作她的“愛情導師”,告訴她怎麼約會或者預先做個“約會排練”什麼的,而排練物件就是他。有時沙拉煩了,他倒委屈上了:“哎呀,師妹你有沒有搞錯?我這麼受累給你當實驗品,你還覺得吃大虧呢!”她苦笑不得,不過鄭晨陽著實可愛,有時她奇怪在他的面前可以無拘無束,怎麼一見了杜宇就拘謹呆板了起來。
這樣過了一年多,當她遲遲疑疑的準備對杜宇表白情意時,他卻先告訴她,他要去美國了。
把杜宇送上飛機,她的心空落落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料,鄭晨陽嚴肅地對她說:“我真覺得他對你沒什麼意思。”這話刺到她的痛處,她好幾天沒有理他,可他渾然不覺的樣子,又讓她覺得有這麼個師兄也蠻不錯。
不久後,她收到了杜宇的一封簡訊,字裡行間流露著離鄉背井的寂寥和抑鬱,他說很懷念她抱著一大堆零食陪他去逛街的那段時光。這句話讓她熱血沸騰,一瞬間就決定了為杜宇去美國。
出國手續是鄭晨陽透過關係幫她辦的,他拗不過她的請求!只是眉頭緊皺的說:“你還不死心嗎?之前的試探,他也沒有什麼反應啊。”話鋒一轉,又笑嘻嘻的跟她說,他也要去美國。
從深圳到洛杉磯的飛行中她經歷了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二十幾個小時:時差的顛倒,普通艙裡的喧譁,飛機中途起降引起的種種不適。而身旁大包小包的鄭晨陽卻一路興奮,聒噪不停。
他儼然一個美國通似的介紹著美國的相關情況,調侃地詢問因暈機而茶飯不思的她是否“相思成疾”。見她不答,他便得寸進尺的問:“師妹,難道你的那個他就真好的讓你這麼千山萬水地一路追尋?”這句話在她心裡不輕不重的點了一下,仔細想想,還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困惑,但她對杜宇的想念也實實在在。
當飛機降落在洛杉磯的機場時,她內心剎那間湧起的是一種虛懸的刺激,彷彿一個賭徒,把青春和感情一股腦的壓在這個陌生的都市,不能撤下,又急切的希望預知結局。
在美國最初的幾個月,她一直聯絡不到杜宇,煩悶中幸好有鄭晨陽這位師兄在身邊,他不肯做個安靜而被動的傾聽者,卻時時變著花樣使她解脫苦惱。他領著她逛那裡的大街小巷和名勝古蹟,等到玩的差不多時,他又拉著她一同尋找近郊的風景地,那些地方大多並非名勝,可他們作為異鄉客遊起來感覺格外親切。
有一天,她情不自禁地對鄭晨陽說:“我覺得有你這個師兄可真不錯,平時跟你鬥嘴都覺得蠻有意思。”他朝她打了個響指:“哦,你慢慢發現這點就對了。”他臉上滿是興奮的潮紅和喜悅,彷彿春天揮之不去的爽朗暖意。
差不多大半年後,杜宇突然告訴她來洛杉磯的日期,那一刻,她有些無法自持的狂喜,將一切告訴鄭晨陽。然後開始費盡心思的為他準備他喜歡的食物,跑了好幾家不同的商店才買齊全了食材。而鄭晨陽在一邊默默的嘆息:“師妹你可真是傻的可以,你知不知道,實際上你絲毫也不瞭解他啊。”她對鄭晨陽說希望他能幫忙做陪,他不斷地搖搖頭說那天他要和新交的女友約會。沙拉驚異的同時心裡有些惆悵。
走出車站的杜宇比她記憶裡更加光彩動人,他高大挺拔,俊朗瀟灑,正恍惚著,他側身向他介紹著緊隨其後的陌生女孩子說:“這是我妻子。”哦?噢!她茫然又尷尬地“噢”著,腦子變得空蕩蕩,心也隱隱的疼起來,並非錐心刺骨,卻是真切的惋惜,而且還摻雜著一種分明的浪費感,彷彿躊躇滿志的青春與感情的那場賭局,一瞬間就在這措手不及裡結束掉,談不上輸贏,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輸贏,有的只是她那份不太值得的傻氣。
當她把這種結局和心境講給鄭晨陽聽時,他仰頭倒在她房間的小床上,沒心沒肺的哈哈大笑,好像一切盡在他的預料之中。一會兒他坐起身,斜著腦袋衝正怒目而視的她左看右看,她沒好氣地罵他幸災樂禍不夠朋友。“瞧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跟真沒法活似的,你省省吧。”他滿不在乎的聳聳肩說:“就算傷心也得是地方啊,你們從認識到今天究竟有多少感情交流?校園漫步還是一廂情願地追到這裡來?”
此後一段時間裡沙拉很消沉。鄭晨陽就給她制定了很多遊玩計劃,或者拉著她泡咖啡館、參加藝術展,甚至隔三差五的召集同鄉學友聚會,大多數時候,她會禮貌的隨他去這裡那裡,但始終提不起多少興致。
直到有一箇中秋夜,當他們從同鄉會的party上出來,忍耐許久的鄭晨陽在路邊停住腳,突然揶揄地問她:“哎,你這失戀症要多久才能痊癒?”沙拉有些不高興,轉臉冷眼盯著他,他豪不示弱地回盯著她。眼裡閃著微怒的光亮,漸漸地漫出些委屈的淚水:“你是個不可救藥的神經病。”
他帶著輕愁的嗓門又尖又高:“我看你這輩子就吊死在一棵樹上好了。”說罷他撇下她就跑了,惹的街旁的路人好奇地張望,有的還勸她買束花去向“男朋友”道歉。她心裡對他的確感到歉意,但頭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氣,思前想後,略似意會又不全明白。
那次爭執以後,她和鄭晨陽似乎又恢復原樣,他們表面上看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他開始頻頻向她講解他的女朋友,起初是這個那個。後來固定說是個叫露西的名字,他們同在一所大學,露西人不錯,興趣廣泛……
見到鄭晨陽在她面前那一派痴迷的樣子,沙拉心裡有些莫名的懊惱,嘴裡振振有詞地告誡師兄千萬慎對異國戀情。聞聽之下,他眼珠子一轉,得寸進尺提出讓她面見露西,替他把把關。不幾日,鄭晨陽就將露西引到她面前,那是個模樣俏麗的金髮女孩,談吐幽默。氣質中透著美國人天性的直率。鄭晨陽得意的對她低聲吹噓自己眼光頗佳,她在心裡不是滋味兒,露西又不時的講著她來年畢業,希望去德國謀職的計劃。沙拉一驚,朝鄭晨陽看去,他不置可否的翹腿坐在那裡。
送走露西后,沙拉有些急不可耐的問起鄭晨陽是否放棄學業和她去德國,他翻翻眼皮回答:“是啊,我想那樣也很浪漫,師妹,你是沒有體會的,對不對?”沙拉聽出他言語間的怨氣,一種比失去更強烈百倍的傷痛噬咬著她的心,難道她真正愛著的是這個師兄?可為什麼一直以來,她又有意無意的忽略他對她的眷戀呢?他如今是有理由放棄她的,而她卻沒有資格對他再要求什麼。
春天來臨的時候,鄭晨陽告訴她,露西要啟程去德國的訊息,沙拉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滿心失落,還有些啞巴吃黃連般的愁苦。鄭晨陽卻仍舊是一貫渾然不覺的樣子,樂滋滋地邀請她陪他去遊玩,那還是他們初來美國時未完成的一個休閒計劃。因而,沙拉只好心情鬱郁地隨他上路。
高速火車上,鄭晨陽有一搭無一搭的講著露西,三小時的旅程使她如坐針氈般難受。與他做了這麼久的師兄妹,此刻沙拉才明白,不知何時已深深愛上他,這才是一份她所需要的最真實的愛。——理解、信任和榮辱與共中建立的牢固依戀。記得以前他戲言他們是“”最佳搭檔”,現在她知道他是個真正的知心伴侶,可她卻像個傻瓜一樣竟然對他的感情視而不見,自以為是地被另一個男孩子的幻情所困擾,那種荒唐讓她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當沙拉沉寂在惶恐傷心之中時,鄭晨陽卻哈哈大笑起來,她詫異的抬起眼,看見他的眼淚都笑了出來,一臉的鬼相。“怎麼?”沙拉察覺情況有變,疾步跑過去扳住他的肩膀,“你又搞什麼名堂?難道露西……”他慢慢的收住笑容問:“現在終於發現你犯大錯了吧?”
沙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明白這是師兄精心設下的圈套,但她再也無法保持所謂的矜持和風度,將悶在肚子裡的真心話,一股腦兒地倒出來。耐心傾聽的鄭晨陽臉上滿是得意,甚至還有一點嬌憨。
沙拉忍不住嗔怪他“用心險惡”,他無所謂的聳聳肩,一副假正經的神情告訴她,他拒絕露西到不全是為了她。見沙拉要反唇相譏,他急急地擺手阻止到:“你最好再裝回傻,我可不能太沒面子。”她雙臂環抱在胸前仔細地打量師兄,這個外表大大咧咧的男孩子,他不吱聲為她所做的一切,耐心的等她從虛無縹緲的情感裡重返真實的愛戀,而她終於沒有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