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革命的征程中,有多少革命先驅為了中國的未來、人民的希望,拋頭顱、灑熱血;又有多少革命信仰堅守始終,即便在他們走上刑場,壯烈犧牲的那一刻,也始終高唱著革命的戰歌。
至今為止,我們仍然記得“鑑湖女俠”秋瑾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早期中共領導人羅亦農的“殘軀何足惜,大敵正當前”,蔡和森的“忠誠印存心,浩然充兩間”。這些豪言壯志即便過去多年,依然響徹後世人民的腦海,久久無法消散。
而我們今天要講的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一個以山歌宣傳革命的紅軍歌手——張劍珍。
張劍珍於1911年,出生在廣東五華縣雙華村的一個大財主家,她的父親張少山是當地著名的商號“聚昌號”的老闆,張劍珍是張財主唯一的女兒。出生時,張財主滿心歡喜,為獨生女慶祝滿月,大擺宴席,排場十足,一時間成了鄉里鄰居熱議的話題。
本來出生在這樣一個大財主家庭,張劍珍的童年應當是衣食無憂的,可是沒成想,因為父親的封建迷信和重男輕女,張劍珍的童年還是嚐盡了苦楚。張劍珍10歲那年,她家裡的哥哥突發疾病,重病在床,鄉間郎中皆束手無策。沒過多久,張財主家圈養的牲口也全部死光。
家裡厄運不斷,這讓張財主慌了神。迷信愚蠢的張財主,立馬找來了江湖上的算命先生來家中算一算。算命先生想坑騙錢財,於是胡說一通,將無辜的張劍珍說成了家中的“煞星女”。張財主一聽,頓時慌作一團,決定要把張劍珍趕出家門,送給一個窮苦農民家裡做童養媳。
因為算命先生一句“家門不幸,命帶煞星”,年僅10歲的張劍珍,就這樣被封建迷信、心腸狠毒的親生父親逐出了家門。年幼的張劍珍無依無靠,只能接受父親安排給自己的命運,由媒婆帶到了鄰村的胡家做了童養媳。
在做童養媳的日子裡,張劍珍日夜操勞,小小年紀就擔起了胡家的家務。好在張劍珍在胡家的婆婆心地善良,把張劍珍視為親生女兒一般看待,能幫襯著點,就幫襯著她一點。
可是舊社會的日子沒有最苦,只有更苦的時候。張劍珍到胡家第二年,胡家就因為地主加租,沒收到租金就奪田的惡劣行徑,被逼得幾乎走投無路。這時又趕上鬧饑荒,在天災人禍之下,張劍珍的公婆遭受不住,在貧病交加下相繼去世了。
胡家人的生活,就只能靠大哥胡國樞賣苦力勉強度日。做童養媳的日子雖苦,但是十幾歲的張劍珍也沒有因此整日愁眉苦臉,怨天載道,而是一副樂觀積極的性子。她從小就喜歡唱歌,在與窮人兄弟姐妹一起放牛,上山打柴時,時常對唱山歌,也養成了一副婉轉動聽的好嗓子,出口成唱,唱出來的山歌很受父老鄉親的歡迎。
張劍珍自10歲起就吃盡了舊社會的苦頭,受盡了地主豪紳的壓迫,每次想到自己狠心的父親將她視為妖女,趕出家門,就哀嘆自己命運悲慘,甚是淒涼。
1926年,正處國民革命時期,全國各地掀起了革命的浪潮,張劍珍的家鄉也是如此。農民革命的烈火隨著全國革命的興起,在雙華村熊熊燃燒起來。
這時大哥緊跟家鄉革命的步伐,成為了鄉農會的主席。因大哥的關係,張劍珍也接觸到了革命的新思想和新觀念,終於明白自己的悲慘身世並不是生來命苦,也不是爹孃心狠,而是舊社會根源上的社會制度所導致。
於是,意識到這一點的張劍珍,立誓要改變社會現狀,改變像她一樣深受壓迫的底層人民和童養媳的命運,她毅然決定跟隨大哥一起,投身革命事業中。可是那時的張劍珍,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大哥胡國樞認為她年紀太小,幹不了革命這種大事。
張劍珍一聽,直接用山歌唱道:“我人雖小志氣強,婦女翻身把家當。”短短兩句簡單的山野之調,讓張劍珍唱出了一種不可抵擋的氣勢來,表明了自己參加革命的決心。因此,在張劍珍的堅持下,鄉農會幹部同意讓她留下,擔任宣傳幹部,投身到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運動中去。
自此,張劍珍的人生就完全被改變了。她不再是簡單唱唱山歌,而是用山歌來動員當地的廣大農民們站起來與土豪劣紳作鬥爭。當時,她所唱的《打土豪歌》,轟動四方,激發了更多渴望翻身的農民的鬥志。
1927年,蔣介石背叛革命後,國民黨反動派對雙華村的革命群眾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血腥鎮壓,雙華村正處於革命低迷之中。這天深夜,屋外天寒地凍,北風呼嘯,張劍珍正在屋內睡覺,突然,“咚!咚!咚!”,一陣砸門聲響起,把張劍珍從熟睡中驚醒。
沒等張劍珍開門,砸門的幾個反動派奪門而入。他們野蠻地踢開所有的房門,亂搜一通,翻箱倒櫃,折騰了好一陣子。結束搜捕之後,一個拿著短槍的反動派頭目,走到張劍珍面前,惡狠狠地問道:“胡國樞在哪裡?”
張劍珍聽到這句話,才知道這些人原來是來找大哥的,大哥暴露了。張劍珍抬起一雙冒火的眼睛,看到了這個反動派頭目,他原來是自己的胞兄張守忠。
這些年,張財主一家早就投靠了國民黨反動派,到處燒殺搶掠,欺壓平民老百姓。此時的張守忠已經當上了縣警隊的隊長,更是無惡不作,幹盡了壞事。
想起早年爹孃對自己的狠心,如今他們成為反動派,壓榨人民的血汗,到處抓捕無辜的革命群眾,張劍珍只有滿腔怒火,只想把這些豺狼全部消滅乾淨。
如今狹路相逢,張劍珍更是壓不住內心的憤恨,眼中的怒火直直地向張守忠射去,她憤恨地答道:“我不知道!”
張守忠聽到張劍珍的回答,氣得暴跳如雷,聲嘶力竭地威脅道:“你給我老實一點,好好在家待著!如果再敢去煽動那些窮鬼,我立馬收拾你!”在威脅下,張劍珍面不改色,一雙倔強的眼睛仍是溢滿怒火。他們搜不到胡國樞,就把屋內的東西亂砸一通,隨後灰溜溜地走了。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裡,革命形勢愈發嚴峻。即便是在黑雲壓城的恐怖氛圍之下,張劍珍也沒有被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酷鎮壓所嚇倒,而是繼續編山歌鼓勵群眾堅持鬥爭,她所編唱的山歌,猶如在黑夜裡點燃了星星之火,給了革命群眾努力鬥爭的希望。
反動派的猖獗之下,張劍珍渴望加入共產黨,這樣她就能跟隨這支為窮人做主的正義之師,打倒那些罪惡的國民黨反動派。她在四處奔走,不斷唱歌宣傳動員的同時,也多方打聽共產黨隊伍的下落,終於她打聽到了八鄉山那邊有窮人的隊伍,高興極了,立馬收拾行囊。
1928年,張劍珍頭戴斗笠,腳踏一雙草鞋,手提著一個竹籃子,裝扮成走親戚的樣子,翻過高山峻嶺,一路風塵僕僕,來到了八鄉山。
到了八鄉山,她碰到年老的阿公阿婆,或者遇到挑擔的大哥大嫂,都會上前悄悄問一問“親人”在哪裡,窮苦百姓都知道她要找的就是共產黨。在八鄉山的第三天,一位大嫂親熱地把她拉到一旁,說道:“姑娘,你要找親人,我幫你找吧!”
於是,張劍珍就跟著這位大嫂,一路小心翼翼地來到了一間小屋,推門進去,屋內幾個農民裝扮的鄉下人正在交談。張劍珍進來後,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小姑娘是來幹什麼的。一個在張劍珍幾十米開外的男子,走到她面前,一臉笑意地說道:“姑娘,你先坐下吧。”
這個男子詢問了張劍珍一些問題,問她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的,又來八鄉山找什麼親人。張劍珍都一一作答。男子問道:“你是窮人的救星,為什麼要找他,跟我說說吧。”
張劍珍立馬回答道:“我要跟著他幹革命!”聽到張劍珍的回答,男子變得一臉嚴肅。他拉過張劍珍,認真地說道:“幹革命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就會掉腦袋!你不怕吃苦,不怕坐牢,不怕殺頭嗎?”張劍珍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什麼都不怕,怕死我就不會上八鄉山!”
那男子被張劍珍的決心和毅力打動,同意把她留在八鄉山,一起幹革命。“張劍珍同志,你好,我是古大存。”原來接見張劍珍的是五華縣中共負責人古大存同志。“你好,古大存同志!”經過數日的奔波勞累,張劍珍終於得償所願,激動的心情難以言喻。
張劍珍被編入了部隊裡的識字班學習知識文化,瞭解中國的革命實際。部隊裡的學習環境十分艱難,但是張劍珍學習刻苦認真。她學不會就練,沒有筆墨就用樹枝做筆,練習學到的漢字,沒有紙就直接在地上寫字。她日日苦讀,遇到有什麼不懂之處就向老師和同學請教。
幾個月後,張劍珍認識了很多字,也懂得了很多革命思想。她把自己學到的內容全都編進了自己的山歌裡,繼續鼓勵著農民群眾,加入到工農革命中來。不僅如此,在部隊學習的日子,也讓她意識到了封建禮教對婦女的毒害之深。
於是她編唱了大量的山歌,訴說當時的婦女群眾在封建統治下受盡欺凌、受盡壓迫的悲慘命運,揭露和鞭撻這人吃人的封建罪惡的社會制度,以及那毫無人性的三綱五常、倫理道德。
張劍珍唱的歌謠,在八鄉山的群眾之中廣為傳唱,成為了革命群眾不斷進行革命鬥爭的有力武器,也激勵著飽受苦楚的窮苦農民憤然起身,為爭取自身解放拿起武器,與地主劣紳、反動派鬥爭到底!
正當張劍珍在八鄉山將革命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古大存派人找到了她。古大存問道:“劍珍,在八鄉山過得習不習慣?想不想回家看看?”張劍珍以為古大存想趕她回家,不想讓她待在這裡繼續革命了,於是急切地答道:“習慣,習慣,我在這裡過得很習慣!我不想回家!”
誰知古大存卻笑了一聲,一臉樂呵呵地說道:“劍珍啊,現在你不想回家,我們也要讓你回家了。”張劍珍一臉疑惑,問道:“為什麼要回家?組織上是有什麼任務要給我嗎?”
古大存又笑了起來,過了一會突然嚴肅地說道:“你說對了,革命需要你回家。上級要派遣一批同志前往五華縣開展工作,恢復農會,組織武裝部隊,同反動派作鬥爭。張劍珍同志,你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地況,更有利於同志們開展工作,你回去不?”
張劍珍回家後,就與同志們投入到緊張的革命工作中去,他們晝伏夜出,白天偽裝身份,四處動員群眾進行革命武裝,晚上聚在一起,召開會議,商討接下來的對策。張劍珍每到一處,都和當地群眾打成一片,給他們唱山歌,講故事,幹農活,說道理,很受群眾的歡迎。
透過廣泛接觸群眾,張劍珍瞭解到當地欺壓群眾最多的就是自己孃家的張少山父子。聽著農民們含淚的訴說,張劍珍加深了對張家父子的痛恨,立誓要大義滅親,還百姓一個安寧。
張劍珍不停搜尋張家父子的罪行,把它們編入歌謠之中,並結合自己在張家的親身遭遇,寫出了一首首泣血之歌。那天,張劍珍召集當地的人民群眾,到布美村的祠堂中開會,她帶著宣傳隊趕到了祠堂。
祠堂裡點起了一盞大煤油燈,等到群眾陸續到齊後,張劍珍開門見山地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們,我是張少山的親生女兒,自小就被他當作妖女趕出家門,從此四處流浪……”她開始向鄉親們訴說起自己悲慘的命運,並動員受張家父子欺壓的鄉親們站起來,與他們勇敢地鬥爭。隨即張劍珍用山歌唱了起來,她唱道:
少山、守忠似虎狼,燒殺工農良心壞!
少山是我親生父親,守忠是我親兄長;
親爹親兄不相親,因為紅白界線明;
捉到少山我開槍,提到守忠我開刀。
鄉親們聽到張劍珍義憤填膺的控訴和大義凜然的決定,都為之動容,紛紛要跟著張劍珍與反動派拼死一搏。張劍珍開會控訴自己親父親兄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張家父子的耳中。張家父子惱羞成怒,揚言要除掉張劍珍,竟然懸賞五百大洋來捉拿自己的親生女兒。
但是張劍珍並沒有因此嚇倒,人民群眾也沒有因此出賣張劍珍,而是積極掩護她勇敢地進行革命宣傳。1928年,八鄉山革命根據地不斷鞏固發展,工農武裝部隊準備向五華縣和豐順縣進擊,首先要攻打的就是雙頭峪。
張劍珍得知訊息後,主動提出要擔任戰鬥部署的引導工作。在張劍珍的引領下,工農部隊順利進入了雙華地區。雙頭峪戰鬥打響後,張劍珍帶領先鋒隊,率先衝進了張少山家中,發現張少山父子早就已聞風逃走,便把張家財產一律沒收,分給平日被他們壓榨的窮苦群眾。
張劍珍大義滅親的舉動,一時間為當地群眾所讚頌,極大地激發了群眾的革命激情,為革命鬥爭勝利打下了堅實的群眾基礎。
1929年,張劍珍擔任為東江紅軍第四十六團宣傳員,繼續戰鬥在前線,活躍在人民群眾之中,用革命的戰歌傳唱勇敢無畏、堅持鬥爭的精神,鼓舞我軍士氣,動員廣大群眾,瓦解敵方陣營。
後來,國民黨反動派集結大隊人馬,向著五華和豐順的革命地區大舉進攻。五華縣的縣警隊大隊長張九華,整合了近千人的反動軍警向著雙華地區發起進攻。在此危急之際,紅軍決定誘敵深入,來個甕中捉鱉,讓張九華這個軍警隊有來無回。
當時,張劍珍帶領宣傳隊伍到指定位置,對山下的大群反動軍警唱歌喊話。她的一首《勸白兵兄弟歌》讓反動軍警們駐足良久,張九華聽到張劍珍的擾人心絃的歌聲,認為這就是共產黨想要蠱惑軍心,便不假思索地下令道:“快前進,把這個蠱惑軍心的共產嬤給我抓回來!”
於是張九華的隊伍就進入到赤衛隊的伏擊圈內,並對其發起了猛烈的進攻,一時間,槍聲、喊殺聲、慘叫聲充斥了整個山谷,反動派頭子張九華在我軍的迅猛進攻中潰敗而逃。此次戰鬥的勝利,張劍珍貢獻不小,她的堅強勇敢,深受紅軍的讚賞,大家都稱她為“鐵姑娘”。
1931年,張劍珍不慎被當地反動派的爪牙發現,遭到了縣警大隊的圍捕,最終不幸被捕。被捕入獄的張劍珍,面對敵人的嚴刑逼供,依舊毫不畏懼,守口如瓶,對黨組織的秘密絲毫未吐露半個字。她在獄中用山歌與反動獄卒對質,氣得反動獄卒說不出話來。
張劍珍即便身陷囹圄,依舊不忘記革命宣傳和鬥爭,在獄中編唱山歌,鼓勵獄友頑強振作,不要被反動派嚇倒,要堅持鬥爭到底。她自知即將被殺害,在獄中回憶自己的成長經歷,唱出了一首《五更嘆》,歌詞表達了對紅軍的情深意切,對革命鬥爭的堅持不懈。
這時,張九華見張劍珍年輕貌美,想納她為妾。便把張劍珍接到公館,先是讓張劍珍的哥哥張守忠對她進行一番勸解。結果張劍珍嚴聲斥責張守忠,還把他趕了出去。張九華走到她面前,陰陽怪氣地說道:“張姑娘,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去鬧什麼革命呀!我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做我的小妾,入了我的家門,你可以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張劍珍聽到這些話,怒目圓睜地瞪著張九華,回以歌聲大罵他身披人皮狗心腸,表明自己至死不從反動派的決心,絕無可能給人民的敵人做妾。
張九華見張劍珍軟硬不吃,便又說道:“你不願意就算了,你只要告訴我這附近誰是共產黨,告訴我古大存在哪裡,我賞你白銀萬兩!”張劍珍冷笑一聲,依舊以山歌高聲痛斥敵人。張九華無計可施,最終對張劍珍下了毒手。
1931年6月19日,張劍珍在華城雷公墩被反動派殘忍殺害,年僅20歲的張劍珍為了中國的革命事業,壯烈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