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宣德年間,穎州衛大海村有一年輕男子名叫馬保國,自幼便跟隨一老篾匠學習編筐手藝,如今編筐十數載,早已遠近聞名!這日,他外出編筐回來,卻見家中老母雞口吐人言,他頓時心生一計逃過了一劫。
大海村雖然名字裡帶海,但卻跟水沾不上一點邊,相反,這個村子所處之地荒僻,四面皆被群山環繞,村中人多地少,迫於生計,村中男人便就地取材,幹起了篾匠的行當。
在村子的最西邊有兩間新建的房子,正是篾匠馬保國的家。馬保國幼年時父母因意外身亡後,便整日在村裡無所事事。
好勇鬥狠的他,在自創了一招五連神鞭後,便自以為天下無敵,更是不將村中男女老少放在眼裡,肆意的盜取著他人的錢財。
直到後來,村裡一位七十歲的老篾匠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一巴掌將他嘴給打歪了,這才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編起了筐來。
要說這編筐的活,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難,它對砍、鋸、切、剖、拉、撬、編、織、削等工藝要求都非常的嚴格。而且,如行內所言“七分手藝,三分傢什”,篾匠對工具的要求也是極高的。
而這馬保國說來也奇怪,雖然先前到處偷雞摸狗,惹事生非,但自從跟了老篾匠後,卻是異常的勤奮,學起編筐技術來,更是廢寢忘食。
而老木匠見其頗有天賦,又真心悔過,便也不吝嗇,將畢生所學全都傳授給了他,短短几年時間,馬保國便成了這方圓百里最出色的編筐高手。
自出名後,馬保國編筐的活越來越多,日子過的也是風生水起,不僅飼養了幾十只蘆花雞,還在村子的西邊蓋上了兩間新房子。
可儘管生活上漸漸富裕了起來,但因為嘴被打歪的緣故,直到如今而立之年了,也沒有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他,這事因此也就一直拖了下來。
這日,馬寶國剛從家中出門,準備去那山上砍一些竹子回來,待路過村邊的一條大河時,卻見一女子坐在橋邊不停的哭泣著。
馬保國見狀,以為對方想不開,於是便歪著嘴喊道:“姑娘,有話好說,可千萬別想不開呀!”
那女子見身後有人說話,當即嚇了一跳。結果還沒來的及說話,便腳底一滑,摔進了這河裡。
馬保國見狀,立馬跟著跳進了河裡,隨後拉著女子就爬到了岸邊,剛坐下喘了口氣,馬保國便說道:“你這姑娘,為何如此作踐自己?有什麼事想不開的?”
那姑娘見馬保國這般說,隨即便說道:“我只是心中傷感,所以哭了起來,剛剛摔進河裡,不過是公子的喊叫聲嚇到我了,這才失足掉進了河裡。”
馬保國聞言,當即不好意思的說道:“那是我誤會姑娘了,敢問姑娘芳名叫什麼,家住在何方?又準備去向哪裡?”
見馬保國問起,這姑娘淚水當即又流了下來,隨即說道:“小女子名叫葛翠蓮,乃鄱陽湖瓦屑壩人士,因家鄉鬧饑荒,家人皆已遇難,如今只剩下小女子一人,我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馬保國聞言,頓時心生憐憫,從鄱陽湖到這穎州衛,兩地相隔五六百里,可見其這一路也是吃了不少苦頭。
再看這葛翠蓮雖然樣貌不出眾,長的也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圓,但是幹起活來,應該是一把好手。
隨即,馬保國便說道:“姑娘若是不嫌棄在下長相醜陋是個歪嘴的話,就隨我回去,雖不說大魚大肉,但每日溫飽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葛翠蓮聞言,便看了一眼馬保國,見馬保國雖然生的醜陋,但如今自己漂泊在外,無依無靠,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倒也不錯,至少從此不再流浪吃苦了。
隨即,葛翠蓮便起身對馬保國說道:“承蒙大哥不棄,小女子願意與大哥一起生活,照顧你的起居。”
聞言,馬保國大喜,當即便帶著葛翠蓮回去見了那老篾匠。老篾匠見馬保國也老大不小了,如今還能討上媳婦,當即也頗為高興,隨即便通知了左鄰右舍,當晚二人便結為了夫妻。
二人結婚後,馬保國還是四處去給人編筐,而葛翠蓮便管理起了家中的大小事物,夫妻二人內外配合,日子過的很是舒坦。
這日,馬保國正在家中編織籮筐,縣裡李員外派人來請,因家中閨女出嫁,想做幾個竹櫃子給女兒做嫁妝,所以想請馬保國上門一趟。
馬保國聞言便直接答應了,但編織竹櫃子的工藝比較複雜,馬保國擔心出錯會得罪人,於是便放下手中未編完的籮筐放在了一旁,酒去請老篾匠陪同著一起前去。
老篾匠在聽說後,心中也是有些不放心,因為編織竹櫃子可不比編那些籮筐一般容易。
它的編織工藝多樣,有挑壓法、纏繞法、編結法、絞編法等等。其中花紋更是有人字紋、棋盤紋、菱形格、十字紋、梅花眼等等,對編筐人的技術和耐力都是不小的挑戰。
師徒二人在準備好後,便從家裡準備出發,馬保國自知此去沒個三五日怕是回不來,於是便囑咐葛翠蓮在家中照顧好自己,如果想吃肉了,便將家中蘆花雞殺來吃了,說完,兩人便轉身離開。
待二人行至百米開外時,葛翠蓮突然想了起來,趕忙衝他們喊道:“相公此去若是累了,可在距離縣城南邊二十里處的一間小屋去休息。”說完,就見馬保國回頭應了一聲,便直接走遠了。
待到傍晚時,師徒二人才匆匆趕到了李員外府上,因為天色已晚,二人在與李員外溝通好所需要求後,便去吃了晚飯,早早的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師徒二人在吃完早飯後,便投身到了編筐的工作中,馬保國負責去做櫃子的外形,而老篾匠則負責編織櫃子的造型。
在確定好各自的任務後,師徒二人便開始動起了手來。老篾匠一邊幹活,一邊還在不停地給馬保國教授著篾匠活一些比較難的技巧和方法,這其中以“劈篾”最為困難。
俗話說:“三年學徒,兩年劈篾”,把竹片劈成一毫米以下的薄片不僅需要高超的技巧,還需要足夠的耐心以及劈篾所需的篾刀。
在製作竹製櫃子和傢俱時,選擇竹子也十分考究,一般選春冬兩個季節五年左右的竹子,這樣既不容易生蟲腐爛,還又持久耐用。
再有,竹櫃子做好後,其水分蒸發會收縮,所以在做的時候,一定要嚴絲合縫才行,這樣做出來的櫃子才恰到好處。
總的來說,一個好的篾匠,不僅要手藝高超,還要善於觀察和學習,這樣才能做出好的東西。
聽老篾匠說了這麼多,馬保國當即覺得受益匪淺,師徒二人在邊講解,邊學習的過程中,慢慢的將所需的竹櫃子都做好了。
待李員外檢查驗收後,師徒二人便結了工錢往家趕去,待走到半路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空中更是颳起了呼嘯的大風,眼看就要暴雨將至了。
馬保國這時想起了妻子臨行前對他所說的話,於是便對老篾匠說道:“臨行前,妻子曾說,距離縣城南邊二十里的地方有間小屋可以落腳,要不今日我們就在那湊合一宿?”
說完,待看向老篾匠時,卻發現他已經朝南邊走出了百十米地了,馬保國見狀,立馬小跑起來,跟了上去。
在朝南邊走了幾分鐘後,果然看見路邊的樹林裡坐落著兩間破舊的屋子,馬保國見狀,立馬跑到了屋前,然後敲了敲門,片刻後,一個老太太低著頭將門打了開來。
馬保國見狀,立馬上前拱手道:“老人家,我倆乃大海村的篾匠,方才從縣裡李員外家幹活出來,行至半路,恰逢這大雨將至,不知能否在此避避雨?”
那老太太聽聞馬保國從大海村來,當即抬頭看了一眼馬保國,眼中流露出一絲異樣之色,但隨即便又恢復了正常,然後挪開身子,讓馬保國和老篾匠躲了進來。
待馬保國進來,見屋內雜亂還充斥著一股黴味,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房子,隨即便輕聲在老篾匠耳邊說道:“師父,我看這小屋子裡奇怪的很,不像是長期住著人的樣子啊。”
老篾匠聞言,便讓馬保國不要多說話,只管在此躲雨便是。
說話間,屋外電閃雷鳴,大雨隨即傾盆而至,待天完全黑透時,也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老篾匠見狀,隨即便與老太太說明了情況,希望今晚能夠借住一宿,要多少銀量都可以。
老太太聞言,走到馬保國身前,在其身前莫名其妙的拍了兩下,然後這才說道:“老婆子這裡簡陋的很,兩位若是不嫌棄,就請自便吧。”
見老太太答應了,師徒倆便在屋內整理了一塊地方,就這樣和衣睡了起來,一夜也都相安無事。
待到天亮時,屋外已經雨過天晴,馬保國爬起來,屋內卻不見老太太身影,師徒二人在將行李收拾妥當,然後便關上門離開了。
待二人離開後,那老太太從一旁的樹林裡走了出來,在看了一眼他們離去的地方後,便微微一笑,隨即連同那屋子一起,消失不見了。
馬保國在回到家後,卻發現家中冷冷清清的,平日裡飼養的幾十只蘆花雞此時院中也只剩下寥寥無幾。
見狀,馬保國怕是家中出了什麼事情,於是立馬衝進屋裡去喊妻子,卻見妻子此時正躺在床上,身材比幾日前更加丰韻了不少。
葛翠蓮見馬保國回來,隨即便艱難的撐起了身子,正欲說話時,馬保國卻搶先問了起來:“娘子這是怎麼了?為何家中蘆花雞隻剩下那幾只了?”
葛翠蓮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便笑著說道:“恭喜相公了,在你走後那天,我突然感覺身上不適,便去鎮上看了郎中,看完之後才知道我有了身孕,只是現在身體比較虛弱,這才將家裡雞殺來吃了。”
馬保國聽到葛翠蓮有喜了,心中當即大喜,隨即便放下工具,衝到院中準備抓雞殺來給葛翠蓮吃,葛翠蓮見狀,也沒阻止,只是嘴角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馬保國挑了最肥的一直老母雞抓在了手中,隨後便去廚房拿來了菜刀,準備將其給宰殺了,就在其準備動手時,卻見那隻母雞竟然發出了人言!
“你這呆子,你可知道,她吃完我就該吃你了!”
馬保國見老母雞竟然能口吐人言,頓時嚇得一激靈,隨即便將老母雞扔在了地上,渾身顫抖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見那老母雞說道:“你老婆被黃鼠狼給附體了!你也不想想,你老婆就算懷孕了,又如何短短几天能吃掉幾十只雞?這要是把我們都吃完了,那接下來便要吃你了。”
馬保國聞言,仔細想了想,感覺這老母雞說得有些許道理,於是便對老母雞說道:“我且放過你,待我便去請教一下師父,再回來做決定!”說完,便直接走出了家裡。
篾匠一脈,乃出自魯班的同門師兄張班,他們師承一脈各有所長,被後人尊稱為“張、魯祖師”,眾人雖知他們手藝活高超,但殊不知他們對周易之術也頗有所長。
雖然傳至今日,已經落魄了不少,但作為多年的老篾匠,多多少少還是略知一二的,因此,馬保國這才想起找他師父辨辨真假!
馬保國在來到老篾匠的住處後,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了他聽。老篾匠聽完後,表情立馬嚴肅了起來,隨即便將院中的大黑狗牽上,便跟隨馬保國往他家趕去。
在剛進院中時,那黑狗立馬就急躁了起來,衝著屋內就不停的吼叫,老篾匠見狀,心中斷定葛翠蓮被妖物附身,隨即便鬆開了那黑狗繩,讓黑狗衝了進去。
片刻後,屋內就傳來了打鬥聲,馬保國怕妻子有失,便跟著衝了進去,那“葛翠蓮”見馬保國衝進來,立馬一掌拍向了馬保國。
只見此時,馬保國身上突然金光乍現,那“葛翠蓮”一掌拍上來後,便到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黑狗見狀,在此衝了過來,那妖物見這身子無法再動彈,隨即直接將其捨棄,化為一道黃煙從這身體裡分離了出來。
老篾匠定眼一看,果然是一隻黃鼠狼精,見它要逃,當即從身上掏出一把篾刀,對著那黃鼠狼精飛射了過去。
只聽那黃鼠狼精發出一聲慘叫,隨即便倒在了地上,在掙扎了一會兒後,便化為了齏粉。
馬保國見那黃鼠狼精已經身死,立馬跑到葛翠蓮面前,隨即在其人中上掐了一下,這才慢慢醒了過來。
見葛翠蓮沒有大礙,於是便問道:“娘子如何被那黃鼠狼附體了?”
只見葛翠蓮搖了搖頭道:“你走那日,我在家中餵雞,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感覺像剛剛睡醒一般。”
馬保國聞言,便看向了老篾匠,只見其走進屋裡查看了一番,隨後便將一個未編好的籮筐給扔了出來,隨後一巴掌拍在了馬保國頭上,嘴裡便罵咧了起來。
馬保國不解,於是便問起了馬保國其中的緣由。
只見馬保國表情嚴肅地說道:“因為篾匠多用竹子做為基礎材料,而竹子生為陽剛,死而陰柔。這也是大家能夠看到竹子活著的時候多難彎曲,但是死了之後卻可以編織成各種用品。”
“成形的竹製品並沒有什麼,但是沒有成形的就容易招惹一些小的不乾淨的東西。所以,你將這沒成型的籮筐放在家裡,再加上家中又有如此多的蘆花雞,這黃鼠狼精如何不來?”
馬保國聞言,隨即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看來,我還要感謝那隻老母雞呢!”說完,便將那老母雞給抓了過來,可這次老母雞卻跟啞巴一樣,始終不發一言。
就當大家束手無策時,一道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眾人轉身一看,卻是那日躲雨時的老太太。
馬保國正欲上去道謝時,卻見葛翠蓮立馬跑了過去,隨即便說道:“婆婆,您過來了。”
馬保國聞言,一臉疑惑,隨即便看向了那老太太和葛翠蓮。只見那老太太看了一眼馬保國,隨後便慢慢說了起來。
原來,這葛翠蓮逃荒時,曾餓暈在路上,是被這老太太所救,待葛翠蓮康復後,因為無處可去,老太太這才讓她去河邊等有緣人,最終與馬保國結為了夫妻。
而那日躲雨,也是老太太事先算到了的,所以這才讓葛翠蓮在馬保國出門時,跟他提上了這一句話,目的也是為了見馬保國一面。
聽到這裡,馬保國還是一臉不解,隨即便說道:“你我不相識,你要見我做什麼?還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腦子裡亂糟糟的!”
那老太太聞言,當即笑了笑,說道:“還記得那天在屋裡我拍你的那兩下嗎?這第一下,便是剛剛擋下黃鼠狼精的那一下,第二下,也是我為了能夠跟隨你來到家裡,並且還附體在老母雞身上給你傳遞資訊救你一命而拍下的。”說完,這老太太輕咳了一聲,身體竟然變得透明瞭起來。
馬保國見狀,立馬看向老太太問道:“老人家,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身體如何變透明瞭起來?”
只見那老太太搖了搖頭笑道:“我本就是身死之人,若不是心中存有執念,早就不在這人世了,如今我心願已了,是該離開了!只是終究還是捨不得你啊……”說完,便隨風煙消雲散了。
馬保國見狀,心中突然一陣劇痛,當即跪在了地痛哭不已,隨後,他抬頭看向葛翠蓮問道:“為何我心裡此刻如此悲傷、痛苦?”
只見葛翠蓮緩緩的說道:“因為剛剛離開的是你的親生母親。”
自此後,馬保國每次出門時,都會去那縣城外南邊二十里處去看看,只是那間破屋子和那老太太,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寫在最後:
“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的意思是:愛子之心是沒有窮盡的,最高興的事莫過於再次能見到自己的孩子。
文中的老太太,因為意外身死,但即使如此,心中依舊掛念著自己的孩子,並在暗中用自己的方式去保護著自己的孩子。即使這樣最終會讓自己永遠的消散,但她也還是毫不猶豫的去做了,這就是人世間,母愛地偉大,母愛的無私……
相應的,在我們現實生活中,父母總是樂於將自己的一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自己的孩子。
從嗷嗷待哺時的餵養,到成家立業時的付出,再到年老時的思念,父母將這一生最深刻的愛都給予了自己的孩子,這樣的愛,是否我們能夠承其重呢?
父母對孩子的愛,是無私的,是不求回報的,而孩子反饋給父母,更多的是索取,更多的是父母對其的思念。年輕時,我們可能不懂父母愛的意義,等到我們真的懂得時,留給我們的機會和時間,又還有多少呢?
“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希望所有的兒女,都應該多關心關心父母,他們所需求的真不多,只不過是你日常的一句簡單問候,平日裡的一頓日常飯,以及闔家團聚時的歡聲笑語罷了……#尋找故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