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時期,尤其是在漢代,在人們出行的方式上,出現了安車、軺車、衣車、轓車等等各種創新和豪華的交通車輛,但在路上行車,必須按照行車之禮,依等級而分別使用不同型別的車的,不能隨便駕駛,越級違規;也有按所運貨物的不同,甚至按性別的來劃分的,還有一些是屬於專門用於某些事項而用的交通車輛。下面我們就聊聊其中一部分。
安車、立車,《釋名·釋車》解釋為:“安車,蓋卑,坐乘,今吏所乘小車也。”卑,是說這種車車型不大;所謂“立車”,是指立於車中,《續漢書·輿服志》注引東漢人蔡邕的話說:“立乘曰高車,坐乘曰安車。”《晉書·輿服志》也說:“坐乘者謂之安車,倚乘者謂之立車,亦謂之高車。”這是兩種相對應的普通車輛,乘坐這兩種車的人一般說來地位也不會太高,多屬低階官吏和普通百姓。
軺車,是取其字的諧音而來,“軺”即“遙”。《釋名·釋車》上解釋為:“軺,遙也;遙,遠也。四向遠望之車也。”可見這種車一可以行遠路,二為敞露四面,乘坐者的身份一般的也不太高。《漢書·食貨志》顏師古注說:“軺,小車也。”謝乘《後漢書》說:“許慶字子伯,家貧,為郡督郵,乘牛車。鄉里號曰:'軺車督郵’。”而督郵在當時不過是亭一級的小吏,所以這裡說的便是小吏乘的是牛拉的軺車。軺車的特點是車廂較小,速度較快,所以漢代也有人將它稱為“輕車”。
衣車,是相對於四面敞露的“軺車”來說的。衣車則是車身被四面遮蔽遮掩起來。《說文解字·車部》記載:“輜,上、衣車也。”因此也稱為輜車,《古列女傳 齊孝孟姬傳》記載:“妃後踰閾,必乘安車輜軿。”可見輜車在漢代多為婦女所乘坐。輜車的車廂四周遮擋嚴密,從婦女的生理特點和漢代當時的禮制規定來看, 婦女乘坐輜車是很適宜的。輜車在車內兩側有視窗,當時文獻上稱為戾,《說文解字·戶部》載:“戾,輜車旁推戶也。”
秦始皇陵出土的二號銅車也是一輛輜車,其車蓋同龜甲的形狀極為相似,符合《禮記·曲禮》所說的“衣車如鱉而長長也”的記載。
重輿輜車,此圖為山東出土的東漢畫像磚。所謂重輿,是指車廂分為前後兩部分,駕車人在前,主人在後
軿車,另一種型別的衣車, 軿車的車型同輜車相像,但在車廂後部沒有後轅。《字林》記載:“軿車有衣蔽無後轅,其有後轅者謂之輜。”《釋名·釋車》解釋為:“輜、軿之形同,有邸曰輜,無邸曰軿。”在內蒙古和林格爾東漢墓葬壁畫中發現有榜題“夫人車”的,也是一輛沒有後轅的軿車,並且軿車在漢代也多是婦女所乘坐。
轓車,是指形同軺車,但在車輪頂部之處左右各裝有長方形的擋泥板。這種車的規格一般說來比較高,只有官宦之人才可乘坐。《漢書·景帝紀》記載:“令長吏二千石車朱兩轓,千石至六百石朱左轓。”顏師古注引應劭的話說:“車耳反出,所以為之藩屏,翳塵泥也。二千雙朱,其次乃偏其左,板以簟為之,或作革。”《續漢書·輿服志》說:“長六尺,下屈,廣八寸,上業尺二寸,九文十二初。後謙一寸,若月初生,示不敢自滿也。”車的擋泥板也叫做車耳,車耳的多與少、精與粗、大與小實際上也在相當程度上標誌了官吏的等級劃分,因此漢代人對轓車的車耳非常看重,漢代銅鏡銘文記載說:“作吏高遷車生耳。”(羅振玉《古鏡圖錄》卷中)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據此可知,“轓”也就是車耳的意思,但在同時,它也可以解釋為車屏。事實上,擋泥板的主要作用還是起著遮蔽車廂的功用,無非是用來屏擋沙塵和積水的。所以說釋“轓”為車屏,也仍然是合理的。以上各種車型主要是供人們乘坐使用的,並且也是漢代最為常見和普遍使用的。
輅車,在漢代也被稱做路車。《白虎通·車族篇》記載:“路,大也,道也,正也。”《文選·東京賦》薛註解釋說:“天子之車也。”可見就乘坐者的地位規格來說,輅車是當時坐乘車中級別最高的,一般人是沒有權利乘坐的,它是漢代皇帝的私人專車。輅通路,是由《釋名·釋車》和《荀子,哀公篇》楊注兩處文獻記載而來,如前者說:“路亦車也,謂之路,言行於道路也。”是指的陸路出行之車。
漢代陸路交通工具中也有按牽引車輛的畜群種類劃分的稱謂,如馬車、牛車、駝車一類。但這種分法常常很籠統,比如上述的各種車輛,如果僅從牽引物件上看,則任何一類都可以,並不一定絕對限制在某一類,雖然天子和大臣乘車一般說來須用馬匹來牽引,但在特殊情況下,如同西漢初年經濟殘破的環境下,“將相或乘牛車”的例子不但存在,而且在當時也是一個普遍的現象。《史記·五宗世家》載:“諸侯貧者或乘牛車也。《後漢書·朱浮傳》則記載:“自宗室諸王、外家後親,皆奉遵繩墨,無黨勢之名。至或乘牛車,齊於編人。”所以漢代交通車輛關於用牽引物件的稱謂,並不一定是社會形象和地位的具體象徵。而且,前期的牛車地位不高,也不意味著後來也如此。如到東漢以後,牛車的規格日漸增高,裝飾也愈趨華麗,如《古文苑》卷 10載,曹操《與楊太尉書論刑楊修》說:“謹贈足下.....四望通,七香車一乘,青㹀牛二頭。”所乘牛車裝飾有布幔,用於暑天行車防陽光照曬的,但實際而言,布幔的作用也不僅只限於御熱一途,在春秋冬另外三季中也有防風禦寒之效。從型別看,布幔又可分為通幔和偏幔兩種,前者是將整個車頂遮起,形如傘蓋;後者是僅遮擋車輛的前部,在今江蘇徐州出土的漢代畫像石上仍然可以見到具體的形象。因此,此類牛車也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乘坐的,是屬於地位很高的車。
秦漢時期,除以上車輛外,還有一些具有特殊用途的車輛。
斧車,是指在車中立有大斧。這種車多數屬於皇帝的私人衛隊車。先秦時代的文獻《逸周書·世俘篇》就曾記載:“王秉黃鉞”。鉞在古代即斧斤一類的器物,是王權的象徵和標誌。孫機先生認為,漢代皇帝出行中也有以金鉦車和黃鉞車作後從之車的,但肯定了斧車在漢代仍是以用於前導為主,此外,漢代公卿以下,縣令以上官吏出行時也多用斧車作為前導車。可見,漢代的斧車也是儀仗車隊。
鼓吹車,也屬漢代儀仗衛護之用,是在車中設鼓樂吹奏的一種型別,它是一個泛稱,其中也包含了歌唱等娛樂形式。漢代畫像石刻上所繪畫的鼓吹車是將車廂分作上下兩層,上層有兩人擊鼓,下層有多人奏樂,整體感覺十分協調,鼓吹車的車型雖不大,並且也只有兩匹馬牽引,但車中所立竿臺很高,頂端裝置的建鼓也很大。《隋書,禮儀志》記載:“鼓吹車上施層樓,四角金龍銜蘇、羽葆。凡鼓吹,陸則樓車,......樓上有翔鷺、棲烏,或為鵠形。”漢代沂南畫像石上繪畫的建鼓上站立著一隻鷺鳥,因此到了唐代,文獻上便將鼓吹車稱作白鷺車。在漢代,皇帝的儀仗車中還有一種鼓車,以鼓計裡,所以也被稱為記裡鼓車,這就是皇帝的專用計程車,可惜此種車型未見有出土實物,也未見有畫像實物,但這計程車的規格可比現在的計程車高多了,而且,兩千年多前,中國人就玩過計程車了。
戲車,是指於車內表演百戲之用,車中放置大鼓並豎六高。《文選·西京賦》載:“爾乃建戲車,樹修旃。派僮程材,上下翩翻。”《平樂觀賦》也記載:“戲車高橦,馳騁百馬。連翩九仞,離合上下。”(《藝文類聚》卷63引)漢代沂南畫像石所繪戲車十分清晰,在戲車上立有雙側高 ,在高橦頂部設有小平臺,藝人於平臺之上倒立表演,下部則有樂工吹奏,演員擊鼓,並伴隨有歌唱表演,整幅作品突出寫實主義的創作表現手法。,在瞭解戲車的同時,我們也應注意到漢代文獻有關戲車記載的另一層含義,即戲車還有從車輛左右兩側躍起登車之義,如《史記·衛綰列傳》記載:“綰以戲車為郎。”該篇集解引應劭的話說:“能左右超乘也。”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車技或弄車之戲。此外,在《漢書·韓延壽傳》中記載:“使騎士戲車弄馬盜驂。”顏師古注引孟康的話說:“戲車,弄馬之技也,馳盜解驂馬,御者不見也。”這似乎又成了以御馬為主的表演。但兩者均屬戲車則無疑義。
獵車,是指專門用來打獵的車。《釋名·釋車》記載:“獵車,所乘以畋獵也。”可惜在漢代文獻和出土遺物中未見有獵車的具體實像。
役車,是指用於載人或載物之需的柴車、棧車一類的專門用車,這類車的一個重要特點是用於勞作或負重而行。《釋名·釋車》上講:“役車,給役之車也。”講的是從事力役勞作的車。
最後再說兩種普通老百姓用的最多的車:輦和鹿車,這兩種車的最大特點在於都是用人力來充當牽引動力。先說輦,《說文解字·車部》是這樣描述的:“輦,挽車也。從車、㚘,㚘在車前引之也。”先秦時代的文獻《左傳·莊公十二年》杜預註解釋說:“駕人曰輦”,可知輦確為人力所牽引。由於以人力牽引車輛,所以車體一般說來都不是很大。東漢墓葬石刻和東漢畫像石所表現的輦,也都比畜力牽引的車輛為小。輦既可載物,亦可載人。漢代男子服徭役時也常常是肩挽輦車運輸物品,如《鹽鐵論·未通篇》記載:“今五十已上至六十,與子孫服較輸,並給徭役。關於人作輦車動力的牽引位置,在大多數情況下是人在車前挽行,也有個別情況是人在車後推行。
鹿車。所謂鹿車有兩個特徵:一是手推而行,二是獨輪車。《風俗通義》記載:“鹿車窄小,裁容一鹿也。......無中馬而能行者,獨一人所致耳。”(《太平御覽》卷 775 引)清代瞿中溶《漢武梁祠畫像考》說鹿車之鹿:“當是鹿盧之謂,即轆轤也。”就是將鹿車的獨輪比作轆轤。不論文獻做何種解釋,都意在說明獨輪車之小。鹿車適宜在比較狹窄的道路上通行,其負重雖不可能太重,但也完全可以裝載一百公斤重的物資。孫機先生考證說,同類的獨輪車,歐洲直到公元12世紀以後才出現,比中國至少晚了一千三百餘年。
中華民族造車的智慧,不亞於世界上任何一個民族,兩千年前是,現在將來也一定是。
(紕漏之處,歡迎各位路過的朋友補充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