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改制上市15年的雲南白藥榮登中國醫藥行業榜首,它還在“中國百強品牌價值百強榜”上排到了前50名。
到此時,雲南白藥終於成一個“一個人的品牌”成長為了“一個民族的品牌”,這樣的結果,是雲南白藥創始人曲煥章曾夢想過的。
可惜,此時,曲煥章已經過世整整80年了。
可嘆,即便曲煥章已經過世近百年,可提及雲南白藥,世人依舊能想到作為創始人的曲煥章。“曲煥章”三個字,早已與“雲南白藥”合為一體了。
曲煥章是個苦命的人,他的一生堪比“黃蓮”。
年7歲那年,曲煥章的父親因病離世了,兩年後,他的母親也隨父親而去了。成為孤兒這年,曲煥章年僅9歲,而他唯一能依靠的三姐姐也只有12歲。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在左鄰右舍和親戚的幫助下,相依為命的姐弟倆活下來了。期間,為了活下去,曲煥章和姐姐給人放過牛、打過豬草,只要是能混口飯吃的活計,他們幾乎都幹過。
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三姐姐轉眼到了嫁人的年紀。眼看著姐姐要嫁人了,曲煥章心裡的擔憂也一天天重了:姐姐一旦嫁人,他便將失去最後的依靠。
三姐姐一直心疼弟弟,所以,嫁人時,她竟對未婚夫家說:“我沒有別的要求,就是能不能請你們讓我的弟弟在這裡待幾年,他太小了,我放心不下他!”
曲煥章永遠記得他在姐姐發出懇求後,是如何用哀求眼神看向姐姐未來夫家人的,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心地善良的姐夫袁槐幾乎在沒有任何猶豫的情況下,便同意了妻子的請求。
從這以後,曲煥章便再次有了“家”了。這一年,曲煥章年12歲,三姐姐年15歲。
三姐姐的丈夫袁槐懂傷科,所以,他經常給附近的人處理一些跌打損傷類的小問題。日久後,曲煥章便開始對醫學感興趣了。
有一次姐夫給人診治時,騰不出手的姐夫讓他幫忙給病人消毒、敷藥,那是他第一次救治患者,當病人病好後含淚握著他的手錶達感激時,他的心裡湧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自豪感。
那一天,吃飯時,曲煥章坐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直挺,扒拉飯時,他心裡還一直想著病人跟他道謝時的情景。
晚飯後,曲煥章不自主地一直跟著姐夫後面走,覺得奇怪的袁槐便轉身問:“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聽到這兒,曲煥章脫口道:“我想學醫,我想治病救人!”
袁槐聽到後哈哈大笑起來,他說:“我當是什麼大事呢?原來是這個!”笑完後,他突然有些嚴肅地繼續道:“真要治病救人,得有師父帶,這得看你的造化。”
“你能教我嗎?”曲煥章聽到這兒驚喜地問,“我認得很多藥草了!”
袁槐聽了卻搖搖頭說:“我懂得不多,我是個半道子,真正學醫哪那麼容易,還是那句話,得看造化!”
袁槐本以為,這次談話能打消弟弟“學醫”的念想,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原本“勸退”的一句話,卻恰是給弟弟埋了一顆“種子”了。
也是從那以後,只要得空,曲煥章便琢磨起“造化”來了。他聽過秦末時期流傳下來的張良的故事,這個故事講的是張良遇到了黃石公並被“圯上賜書”,而成為一代軍事家的故事。他常想:如果自己也碰到一個“黃石公”,那不就是有了“造化”了。
曲煥章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造化竟會“因病而至”。
十幾歲這年,曲煥章患了一場重病,那段日子,他每天沒來由地會在下午高燒,持續的高燒加上上吐下瀉讓他幾星期便瘦了十幾斤。因為他這病來得玄乎,街頭巷尾都開始傳他“得罪了神靈”。
後來,曲煥章的“稀奇病”終於傳到了一位老中醫姚洪鈞的耳裡,這位被稱作“神醫”的老中醫決定親自前往為他診斷。
姚洪鈞為他看完病後只給他開了三副藥,他的病便好了。痊癒後,曲煥章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姚洪鈞面前。姚洪鈞起先以為他是要謝他,可他去扶他起來時,他卻緊緊抓住姚洪鈞的手說:“師父,您幫人幫到底,收我為徒吧,我定會用您傳授的醫學去治病救人。”
從這以後,曲煥章便跟著姚洪鈞學藝了。姚洪鈞是個配藥高手,在他的影響下,曲煥章慢慢也學會了用百草配藥。很快,他也開始行醫了。在正式行醫幾個月後,姚洪鈞告訴他:
“你切記,我們替人看病帶著良心,若沒有這個,是做不好這個行當的。我們的手,要是沾染了太多利益,那這手也就不靈了。”
曲煥章當時畢竟年幼,所以他並不能完全聽懂師父的話,但他知道:師父的話,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他聽完後想都沒想便應允了。
後來的曲煥章一直秉承師父的囑咐:帶著良心替人看病。所以,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是達官還是乞丐,他都一視同仁。
曲煥章治病有個特點,他總是想方設法地處理患者的各種問題,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時,他總會去山裡轉悠,他把這個叫做“溜山”。
曲煥章所在的雲南是中國動植物種類最多的省份,這也是他的“造化”之一。
為了多配藥方,16歲那年,他便帶著妻子李惠英各處遊走。他的足跡遍佈了江川、通海、昆明,每到一處他都會擺攤行醫,每遇疑難雜症,他便會設法研製新的草藥。
在這個今時被稱作“動植物之鄉”的地方,他終於在無數次的實驗後,配置出了百寶丹和其他傷科藥方。這一年,曲煥章年22歲。
最初,百寶丹被曲煥章自己命名為了“曲煥章萬用百寶丹”,它便是今天雲南白藥的前身。這個藥在當時堪稱神藥,它不僅有活血化淤、清毒消腫的功效,還對治療刀槍傷和跌打損傷有獨特的療效。
關於曲煥章研製出百寶丹的傳說有很多,有一種傳說是:他能研製出這種神藥,與老虎有關。
在這一傳說裡,曲煥章在一次進山採藥時遇到了老虎,於是,一心想著“虎骨”、“虎肉”等珍貴中藥材的他,便搬起大石頭壯著膽子對著老虎一頓猛砸。老虎被砸暈後,他便用鏟子對著老虎敲打了一通。確定老虎必死無疑後,他便下山請人一起“抬虎”,可當他帶著人趕到老虎“遇難地”時,卻發現老虎早已沒人蹤影。
原來,老虎竟然沒有死,他帶著傷逃走了。不甘心的曲煥章便順著血跡尋虎,可最終他卻只看到了老虎沿途啃食的草葉,而沒發現老虎。
敏感的曲煥章意識到:這種草葉必定非比尋常,於是,他便放棄追虎拿著草葉回家研究去了。不久以後,他便靠著這草葉和其他藥材一起研製出了百寶丹。
關於曲煥章研製百寶丹的傳說還有很多,包括蟒蛇說,名醫傳授說等。
真實歷史上,曲煥章研製出百寶丹的過程當然沒有這麼玄乎。雲南的醫者如此多,偏偏只有他能研製出神藥,其背後原因與他的“醫者仁心”有關。從最初行醫開始,他心裡想的唸的都只是“治病救人”,而不是其他諸如榮華富貴一類。
這種純粹,大約是他姐夫當年所說的“造化”之一了。
研製出百寶丹後不久,曲煥章發現,這味藥需要進一步改良,於是,在師父的指點下,他開始跟著師父雲遊各方以求發明出最優的“百寶丹”。
同所有當時痴迷醫學的人一樣,因為對藥方太執著,他竟完全忘了時間,一晃幾年就過去了。幾年後,他終於和師父找到了改良百寶丹的法子。
可當他興高采烈地回到原來的家裡時,才發現:他的妻子因以為他早已過世而再度嫁人了。這樣的結果顯然是曲煥章沒有想到的,確認妻子在新家過得還不錯後,他便放下掛念離開了當地。
好在,失去妻子後的曲煥章終在不久後再次找到了所愛,這個人便是他後來的妻子繆蘭英。相比第一任妻子,他這位夫人也對醫學很感興趣。婚後,兩人還辦了一個小診所。
原本,若沒有後來的傳奇經歷,曲煥章很可能只會是一個普通的小醫生。可命運,從來就是這般神奇,他因為一次完全出於良心的診治,而得來了意外的“驚喜”。
前文說過,曲煥章看病從來不計較身份,只要是病患,他都會一視同仁。
一次,他被土匪頭子吳學顯找到了。在那個年代,土匪是最不受待見的存在,普通人聽到他們的名字都會渾身打顫。所以,受重傷後的吳學顯找了很多醫生,可他們要麼是怕他不敢給治,要麼是擺出清高姿態跟他說治不了。
最後,吳學顯不得已之下捨近求遠地找到了曲煥章。
曲煥章被請到吳學顯府裡後,不卑不亢地給他消毒敷藥,他完全把他當成了普通的病患。用了他的藥後,吳學顯幾天功夫便痊癒了。自這以後,吳學顯一直將他當成“救命恩人”。
吳學顯後來被招安後當上了軍長,為了報答當年曲煥章的救命之恩,他特地將恩人請到了昆明並協助他開辦了一家傷科診所。
這樣一來,曲煥章的診所便有了庇護,很快,他所開診所的名氣便越來越大了。
後來,吳學顯還將曲煥章介紹給了滇軍創始人唐繼堯。這樣一來,曲煥章便由一名民間醫生成為了東陸醫院滇醫部主任兼一等軍醫。因十分欣賞其醫術,唐繼堯還為他寫了一副"藥冠滇南"匾額。
有了“官方認定”後,曲煥章的名氣便也越來越大了。眼見自己能治療的病人越來越多後,曲煥章的動力也越來越足了。這期間的他將原來的診所擴建成了“曲煥章大藥房”,與此同時,他開始加緊研究白藥。
經過不斷試驗摸索後,他在原來白藥的基礎之上研製出了"三丹一子",也就是普通的百寶丹、重升、三升百寶丹和保險子系列藥。
診所越開越大後,很多人都勸他把藥物價格提高,可曲煥章卻堅決不肯。他一直謹記師父的話:“替人看病要帶良心!手不可沾染太多利益!”
曲煥章覺得:一旦自己把百寶丹等的價格提高,他的醫術就不能真正為普通百姓服務了,那是他斷不能接受的。
抗日戰爭爆發後,曲煥章主動向參加臺兒莊戰役的六十軍官兵無償捐獻了三萬瓶"百寶丹",他要用這種方式幫助拼死抗戰的滇軍。
臺兒莊戰役中,無數軍人體驗了百寶丹的奇效,曲煥章的名字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更多人知曉了。這場戰役,在讓滇軍揚名的同時,也讓無數人知道了“雲南白藥”。
知道百寶丹救下了無數軍人後,曲煥章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他研製各種藥物時也比以往更加用力了。為了儘快研製出新藥,他每天四五點便起床配藥,妻子關切地讓他多休息時,他卻總說:“咱們軍人在前線打戰才累呢!我這啊算不得什麼!”說完後,他便繼續配藥了。
人都說“福禍兩相依”,也正是在雲南白藥名頭被徹底打響後,曲煥章迎來了人生最大的厄運。
當時的中國因為正處於戰亂年代,各地政府貪腐嚴重,昆明市政府竟在看到百寶丹的神奇功效後動了歪心思。
當地政府竟為逼迫他交出藥方,竟向他提出了“要他為抗戰捐獻一架飛機”的要求。很明顯,曲煥章捐不出飛機,於是,他們便將他囚禁了。妻子和家人四處求人並向銀行借貸交了鉅額保釋費後,他才被放了出來。
曲煥章和繆蘭英剛剛緩過氣,更大的噩夢便開始了:他收到中央醫館館長的邀請,讓他前往重慶為抗日出力。一心想繼續為抗日做貢獻的他,竟未料到這是一個陷阱。
臨去重慶前,曲煥章將藥方交給了妻子,如有預感一般地,他這次竟讓妻子在佛前立誓“絕不將秘方外傳”。他還囑咐妻子,該藥方只傳賢德。
臨行前,見丈夫還是有些不放心,繆蘭英便輕拍他肩膀道:“你放心去做你的事,秘方絕不會落入非賢德之手。”
曲煥章聽到這兒後才放下心來,走到門口時,他竟再次轉頭對妻子道:“你可知道這秘方要是落入非賢德之手,會是怎麼個結果?”
繆蘭英聽完後一字一句地答道:“你說過,那樣老百姓就會因為買不起而用不上!”曲煥章聽到這兒後才滿意地點頭離去了。
到重慶後的曲煥章得到了當局的隆重款待,就連蔣介石也專門會見了他,可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為抗日做更大貢獻時,國民黨高官焦易堂終於說出了他們的最終目的:讓他交出秘方,並與他一起創辦中華製藥廠。
曲煥章聽到他們說將如何賺錢,如何分成時,他的腦子立馬清醒了:他們是想利用他的秘方賺錢牟利。對愛國的他而言,這無異於發國難財,這豈是他肯做的。於是,他想都沒想便說:“秘方我不會給的!”
當局見曲煥章“不識抬舉”,便直接將他囚禁起來了,他們想以此脅迫他“就範”。
曲煥章是個烈性子,他被關進監獄後便做好了長期蹲牢房的準備。重慶和雲南氣候截然不同,加上他被關押時正是重慶最酷熱的七八月,不久後,他便染上了痢疾。染病後不久,氣病交加的他便在獄中離世了。
去世這年,他年僅58歲。
可憐曲煥章的妻子,在家裡左顧右盼等來的卻是丈夫死於獄中的訊息。丈夫死後,她曾想過自殺,可一想到自己死後便沒人來守護秘方,她便只得忍痛繼續活下去。
曲煥章死後,繆蘭英一直努力維持著藥房,可嘆,因為她本身身體不好,加上假的雲南白藥層出不窮,她的藥房一直慘淡。
1950年2月24日,即曲煥章離世12年後,雲南解放。此時的繆蘭英已是滿頭白髮且多病纏身,但她一直堅持守著丈夫用命守住的雲南白藥的秘方。
解放後,繆蘭英聽了很多與解放軍有關的軼事,她深為他們的故事感動,她確信:新建立的雲南政府一定是為民服務的政府。於是,1955年,在經過無數個日夜的思考後,她主動將秘方交給了當地政府。
這件事情,在當時曾轟動了整個雲南。很快,雲南製藥廠接收了“百寶丹”,曲煥章創辦的產業以公私合營的形式加入製藥廠。至此,曲氏白藥才有了它現在的名字——雲南白藥。
交出秘方三年後的1958年,繆蘭英也隨丈夫而去了,走時,自覺已將秘方傳給“賢德”的她很是安心。
可讓繆蘭英絕想不到的是,雲南白藥開始供應出口後,可因為生產規模受限,國內的老百姓經常買不到雲南白藥。這樣以來,雲南白藥價格是沒漲,依舊是老百姓能接受的價格,可因為白藥數量有限,很多老百姓根本買不到雲南白藥。
一時間,雲南白藥再次和老百姓有了距離。
這件事情很快被周恩來總理知道了,為了解決這一實際問題,他做出了批示:
“建立一個規模比較大的雲南白藥廠擴大生產;組織一個雲南白藥的研究機構;積極籌建雲南白藥原料生產基地。”
在這一批示下,開始規模化生產的雲南白藥終於再次走進了老百姓的家裡。
1984年以來,雲南白藥便一直被國家醫藥管理局列入了“國家絕密配方”的行列。而作為最初創辦人的曲煥章也得到了應有的尊重:他位於趙官村的故居被完整儲存下來了,今天,仍有無數人慕名前往瞻仰。
曲煥章的遺體也被運送回了雲南,並被安葬在了昆明玉案山花紅洞,她的妻子也被安葬於此。2003年,曲煥章的墓地還被當地定為了第二批區級文物保護單位。
更為讓人倍感欣慰的是,曲煥章死後,他唯一的兒子曲嘉瑞繼承了父親的遺志。曲嘉瑞是曲煥章三女一子中最精通醫學的子女,他和父親一樣:淡泊名利,而將為國人健康事業奮鬥作為了終生目標。
自化學專業畢業後,曲嘉瑞一直在醫學行業打拼,他曾任雲南白藥廠副廠長,昆明中藥廠廠長、總工程師。
1984年,曲嘉瑞帶領全家落戶福建三明製藥廠,之後,他改造了“重升百寶丹”秘方,並在多年後,研發了國家級新藥“痛血康(膠囊)”,這些藥方和他後來研發的各種藥方,全部被他無償貢獻出來了。
和父親研製的雲南白藥一樣,他研發的“痛血康”藥方也是國家機密配方。
在婚配上,曲嘉瑞也和父親一樣極其注重“德行”,所以,她的妻子李榮峰也是一位德行過人的奇女子。
2002年,曲嘉瑞因病辭世後,他的妻子帶著曲羅雲繼續研究新藥,以發展中醫藥事業。
曲嘉瑞過世3年後,他的兒子、曲家第三代傳人曲羅雲在三明成立了嘉瑞(三明)中醫藥研究所,2014年他又在省會福州興辦福建曲煥章醫藥科技有限公司。
在談及創辦研究所和醫藥公司的目的時,曲羅雲說:“我想接替爺爺和父親,更快地研發曲氏系列新藥,他們沒完成的夙願,我得替他們完成。”
也因為曲家後人德行非常過硬且一心為國為民,雲南白藥被福建首富陳發樹收購後,竟有人呼籲:應在改制中,將部分股份交回給曲家的後人。
可作為曲家後人的曲羅雲卻從未想過這些,同祖輩、父輩一樣,他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研製更多曲式新藥,造福更多國人。
如此曲家後人,定能讓九泉下的曲煥章倍感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