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考察組在調研。右一張佔兵、 右二卜慶太、右三徐洪生、左一薛國軍、左三為郭雄飛、左四為楊章鎖
1993年仲春,集團軍即將組織師團首長機關戰役集訓,戰役集訓的方法以想定作業的方式進行,並在沙盤上進行戰法研究推演。
為了搞好想定作業預案,首先在地圖上選定了忻州這個作戰地區,而後還需要到現地進行戰役勘察,以調整想定作業方案,以便更加契合演習訓練實際。
為此,集團軍司令部首長研究決定選調軍機關得力人員,組成戰役勘察小組,赴現地勘察地形,進一步研究想定作業中的敵情設定,進行戰場敵我態勢構想,檢視、分析作戰地區的地形、道路、水文、氣象條件能否滿足我軍的兵力兵器配置需要。
當時,息中朝參謀長剛由189師師長調任集團軍參謀長不久,對機關幹部不太熟悉,勘察小組的組成基本上是由作訓處楊金城處長協調軍機關各部、各處長編成的。其中司令部有:徐洪生、安瑞生、張佔兵、郭雄飛、楊章鎖;後勤部有:卜慶太、薛國軍。此外,還派出212吉普車三臺,司機三人。按照機關業務協調慣例,作戰演習由作訓部門協調的原則,勘察小組由徐洪生帶隊,也就是小組長的意思。
息中朝參謀長充分肯定了這個編成。
我與洪生同志相識於1983年4月,幾十年的戰友情淵源很深。
那年,我們倆同時被調進軍機關。他來自188時563團作訓股,我來自軍教導大隊。由於年齡相仿,愛好相同,又都是光棍漢,家屬沒有隨軍,都暫時安排住在軍招待所23樓,吃飯在司令部食堂。他去了作訓處,當時的處長是李世明,後任成都軍區司令。我去了偵察處,時任處長是王忠信。就這樣,我倆人除工作外整天在一起廝混著。
到了7月份,全軍院校招生考試開始了,我倆一起參加了考試,徐洪生考入鄭州解放軍測繪學院,我考入南京高階陸軍學校。兩年後,即1985年7月,我倆都同時畢業又回到了63軍。
1985年7月至年底,是中國軍隊百萬大裁軍的日子,部隊極度的動盪,很多部隊被裁減合併,官兵像被洪水裹挾的泥沙,被衝向無知的時空,很多人被殘酷地改變了命運。有的人在原單位本來表現很好,是提升的物件,突然間被轉業、被合併分配到一個自己完全不熟知的單位,命運就這樣遭到了徹底的改變。
我和洪生的命運還算是幸運的。63軍不僅還存在,而且還擴編為集團軍,人員裝備都有了較大的增加。與我們同期入解放軍軍事學院學習的李世明處長也同時畢業回到作訓處任處長。這樣,我們就自然而然地納編了。各自分別回作訓處、偵察處任正連職參謀。
由於我和洪生同志是同期調入軍機關、同時入校深造、同期畢業又回到各自處室工作的老戰友,平時在戰役演習、集訓、部隊訓練考核合作的比較多,關係也很融洽。每次戰役演習、師合練、首長機關考核,都在一起準備方案,由此被軍機關的同志們戲稱為“紅軍司令”、“藍軍司令”。按照慣例,這次勘察業務上由作訓牽頭協調,雖然沒有明確,習慣上徐洪生自然而然就成為了勘察小組的組長了,我也就按照業務分工做一些輔助性的工作。
黃河——93戰役演習時在長子縣堯廟山留影 左起依次為:徐洪生、柳意安、安瑞生
戰役勘察的小組人員組成(按編制序列):
徐洪生 時任作訓處副團職參謀、後任作訓處長、旅長、省軍區參謀長、衛戍區副司令等職。
安瑞生 時任偵察處副團職參謀、後任軍教導大隊副大隊長、省局辦主任等職。
張戰兵 時任通訊處副團職參謀,後任石家莊參謀學院通訊教研室主任。
戰兵同志是1972年底從河北新樂縣入伍的。他是個老通訊兵出身,專業素養很好。在軍司令部裡,我們倆的辦公室緊挨著,閒暇時還會經常的聊聊天、交流一下,加上他的夫人和我的夫人都是農村隨軍過來,且都在軍印刷廠一個班裡工作,她們之間相處的也很好。有了這些共同點,思想上的交流自然也就更深入一些。
1992年6月,張佔兵陪同徐信副總長視察通訊團 後排左一為張佔兵同志
戰兵同志性格溫和,與人為善,很少見他與別人爭執什麼,有很好的人緣兒。他文字工作能力較強,經常會在總參的通訊兵雜誌上發表一些專業文章,這在軍機關的參謀裡是不多的。
當時戰兵同志已經是副團職參謀了,不知什麼原因,通訊處內部調整時沒能改成副處長,按照資歷和能力來說,他應該順理成章的成為通訊處長的接班人,但在那個年代這些問題都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說罷了。
後來時間不長,解放軍石家莊參謀學院來軍裡選調教員,戰兵有幸被選中去該院通訊教研室當了教員。也由於人品好,素質高,專業能力強,後來被學校領導認可,任命為通訊教研室主任。
人生就是這樣,正應了那句老話“人挪活,樹挪死”。如果繼續留在原單位,就他這麼一個老實人,在那個不大講人品、素質、專業的年代,尤其是買官賣官之風猖獗的灰暗時期裡,他也未必能接上那個處長位置,更不要想成為師職幹部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由衷地祝福他走上幸運的發展道路。
記得2006年夏天,兒子在在石家莊參謀學院學習時,我和夫人專門到學院拜訪他和嫂子。兩口子非常熱情,在家裡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我們。濃郁的戰友深情難以言表,至今還能回憶起那一大桌子豐盛的菜餚,那裡面凝結著我們兩家深厚的情誼。是我們兩個家庭在六十三軍機關共同工作生活的美好時光的縮影。他那時已經是教研室主任、師職幹部了。嫂夫人安排在銀行工作,倆姑娘孝順、漂亮、爭氣,一家子和和美美,生活的十分幸福。想到這裡,我就覺著只要你熱愛生活,熱愛工作,熱愛身邊的每個人,生活就會回饋給你美好的東西。戰兵同志的經歷,也就是好人有好報的完美體現了。
郭雄飛 時任炮兵指揮部副主任、後任主任、太原預備役高炮旅旅長、晉中軍分割槽司令等職。
與郭雄飛同志認識始於1986年底六十三軍精簡整編後,他當時在高炮旅偵察科任參謀、科長,志剛同志時任六十三軍偵察處副處長主持工作,軍裡要召開一個合成軍情報偵察會議,他當時作為參會者在會上發言,由此相識。
他出身幹部家庭,平時為人謙虛厚道,溫文爾雅,長的一表人才且很喜慶,經常面帶笑容,一笑倆酒窩,身上經常會透露出良好的家庭教養氣息。
他也是一個高炮專家。直到後來任軍炮兵指揮部主任、太原預備役炮兵旅旅長的位置上,一直沒有離開過專業。一般來說,從事炮兵偵察專業的戰士也都是有文化的人,沒有中學文化是不能做這個行當的。炮兵偵察需要高中數學知識來計算射擊諸元,他們是炮兵的眼睛和標尺。六十三軍撤編後,他在太原預備役高炮旅任旅長,後又到晉中軍分割槽任司令。在晉中舉辦的一個大型旅遊活動的主席臺上還與他相遇過。他在這個位置上直至退休。
楊章鎖 時任管理處副營職管理員,後任總參管理局大校級軍官。
楊章鎖同志是軍司令部成長起來的幹部。記得1983年左右曾是司令部食堂的上士或司務長。有一次早上,我陪劉蔭超參謀長去忻州下部隊,途中首長說起過楊章鎖和他都是唐山玉田縣的人。劉蔭超和劉逢君任參謀長時期他都在司令部管理處工作。參加這個勘察小組時已經在管理處任管理員了。他參加過很多次戰役演習,很有野外保障經驗,出發前準備了好多的物資,包括麵包、牛肉、香腸、方便食品、榨菜等等,還帶了一些老白汾酒。當時晉北的氣候一早一晚還比較寒冷,途中住宿條件不好時,他會拿出來一些白酒讓大家暖和暖和。在那個缺乏娛樂的年代,各縣區的招待所裡連個電視都沒有,爬上一天的山頭,累得要死要活的,此時有上幾個小菜,再加上幾杯白酒,對於那個時代的軍人來說,也是神仙般的日子了。那個時候是六十三軍最富有的時候,管理處對此類事情安排的毫不吝嗇。楊章鎖在機關也是個老人兒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有些錢如何花他自己就做主了。他保障工作做的令大家十分滿意,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
後來,楊章鎖榮調總參管理局,負責服務離退休的軍委、總參老幹部的生活,每週都乘飛機到海南、廣東等地,為首長們採購新鮮菜蔬。由於有了基層保障的歷練,在總參管理局乾的很好,後來成為了大校軍官。
卜慶太 時任後勤部戰勤處正營職助理員,後任軍區後勤部司令部參謀長等職。
卜慶太是軍後勤部戰勤處的一個主力參謀。每每組織演習、師合練、考核、現場會等大型活動時,我們這些人就會圍繞這個活動在一起工作一段時間。他人長的十分標緻,濃眉大眼、國字臉,一米八左右的大個兒,說話條理性清晰。他的業務能力很好,在軍裡的重大活動中總是派他作為後勤部的代表進行工作協調,深得徐登高部長的信任。幾年來,幹了不少的大事兒,在機關中也挺好的威信和影響力。
由於人品、為人處世和工作能力突出,後被軍區後勤部選調,逐漸進步,成長為軍區後勤部司令部參謀長。
薛國軍 時任後勤部軍需處正營職助理員,後任副團職助理員、太原市公安局幹部等職。
國軍同志出身高幹家庭,父親是原六十三軍後勤部政委。和我們這些農民子弟在一起,他本人沒有表現出過任何優越感,相反和大家都相處的很親切,也因為住在一個院子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直到轉業後好多年還是很好的弟兄。
柳意安 時任562團 副參謀長,後任省政府辦公廳機關幹部。
柳意安出身軍人之家,他的父親和王根成軍長等老一代軍首長是老戰友,在王根成軍長很威嚴、大家都害怕的避之不及時,他就經常出入首長家裡了。
柳意安在軍裡基層幹部隊伍裡中是個人才。1984年8月5日,六十三軍黨委做出“關於學習柳意安的決定”,號召全軍指戰員開展向第564團第二連連長柳意安學習的活動。被北京軍區授予“勇於創新探索的好乾部”。北京軍區馬衛華副司令在六十三軍564團搞的“落實基層二十項”正規化試點時,他是示範班的班長。深得王根成軍長的賞識,也由此提職為幹部。
由於他的戰術素養好,理解執行力極強,口才表達能力也很強,每次搞實兵實彈演習和考核時,總被軍機關點名抽調上來,組織搞末端調理,每次都帶領調理員很好的完成了演習保障任務。同時,也和我們機關這些“演習司令部”的同志們成了要好的朋友。
後來,在部隊發展不夠順利,早早的轉業去了省政府辦公廳的一個處室做了經濟工作。
形成以上這個編成方案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是因為戰役集訓即將開始,第一個階段是理論學習,軍師首長和軍機關的各處正職都要參加培訓,進行第一階段的理論學習。因此,軍機關抽調一些主力人員,組成了這個勘察小組。其實,平時幹活也就是這些人,小組的同志們自己戲稱為“六十三軍演習司令部”。演習時進入情況,粉墨登場,都是“大官兒”,演習結束,退出情況,卸妝摘帽就都是首長的“馬弁兒”。
勘察小組沿大運路向北,沿途勘察了石嶺關、雁門關及附近長城、新舊廣武城及附近長城、百草口長城附近地形,以及山陰的金沙灘、新舊光武城。
接著勘察了寧武關及附近長城、偏關及附近長城,勘察了平魯、岢嵐、五寨、河曲、保德,沿黃河右岸的嵐縣、興縣和汾河右岸的婁煩、古交、返回太原。行程約三千多公里,時間為一週左右。
現在回憶起往事,這次戰役勘察不啻是一次快樂的旅行。這也是本篇題目——《戎馬生涯中的詩和遠方》命名的由來。由於沒有首長帶隊,連個處長都沒有,沒有首長帶隊的拘謹,多了幾分交流的熱烈和奔放,凡事不藏著掖著,在廣袤的大自然裡享受著不可多得的自由、灑脫和深度融洽。大家都是各部、處的精英,業務熟練,經驗豐富,對完成任務沒有壓力。一群沒有官職差異的參謀、幹事、助理員,沒有顧忌,無拘無束。一路上看的是名山大川,吃的是山珍野味,想走即走,想停即停,快樂無比。
其實,這些地形包括風土人情,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應該是比較熟悉的,有的人還可能是爛熟於心,每個人都是一個優秀的導遊,只是首長們剛來不久,對我們這些人和這個地區的地形不太熟悉而已。所以,大家業務上沒有什麼難度,只不過是重走一遍“長征路”而已,剩下來的就是逍遙自在的旅行。
旅遊的六大要素中,“吃、住、行”有專人安排,楊章鎖一人就搞定了。當年這些名山大川還不是景點,還沒有人圍起圍牆收門票,沿路想去哪裡就直奔那裡,“遊”也沒有問題。“購”就不用考慮了,都是窮地方,連人都見不到幾個,沒有什麼可買的。“娛”還是有很高的檔次的。當時國家允許個人持有獵槍,只要辦有持槍證的就可以用獵槍打獵。有三兩個人借來了獵槍,在沿途的崇山峻嶺裡、溝壑雨裂旁,森林灌木叢、野草洞穴處,經常會突然飛出野雞、矢雞,跳出野兔,甚至會突然跑出一隻黃羊或狍子。勘察小組的多數人槍法極好,他們一單發現目標,槍響鳥落,兔死鹿倒,每天晚上住宿時,都能交給楊章鎖一些野味做下酒菜。真可謂勘察、旅遊、打獵一舉三得,相得益彰。
大家和祖國的大好河山融合在一起,細細的體味山川的壯麗,長城的雄偉,草原的秀美,森林的幽深,再加上楊章鎖的細心周到的食宿保障,真的是可以稱之為一次高階的旅行。
近三十年過去了。大家都已快到垂暮之年,經過了歲月的洗禮,有過了輝煌騰達,也有過了失敗挫折,逐漸看淡了人生,看清了自己,也寬容了他人。
回首往事,能記得起來自己所做的大事兒,這就是自己人生中的成就。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能回憶起來的人和事兒都是自己生活的積累和沉澱,這些瑣碎的片段構成了自己的人生的全部。能記住的要麼是痛苦,要麼是快樂,這些痛苦和快樂再加上那些平淡無味的被遺忘的時光,就是自己的人生經歷。
注:文中照片均為作者所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