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毛澤東的詩詞,很多人大概會想到那首《沁園春·雪》,“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勢比高,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每當讀起的時候,總能讓人頓生恢弘磅礴之氣,不禁佩服偉大領袖毛澤東的胸襟氣概。
這首詞寫於1936年,但其實,這首詞當時寫出來的時候,與現在我們所讀的版本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呢?差了一個字。
後來在中南海頤年堂裡的一次談話中,在詩人臧克家的建議下,毛澤東立即爽快地決定道:按你的改。
之後這首詞就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版本。
那麼,這首詞當初被改動的究竟是哪一個字呢?
為什麼毛澤東在聽到臧克家的建議後,立即就爽快地決定改掉那一個字呢?
這位臧克家,與毛澤東又有著怎樣的關係呢?
奔赴相見寫下頌歌,談判歲月結下詩緣
1989年,北京一家醫院的病房裡,正在接受肺炎治療期間的臧克家身體極度虛弱地坐在病床上。
他坐在病床床頭,手裡拿著一張稿紙在認真閱讀著,時不時用手稍稍捂住嘴猛烈咳嗽幾下,咳嗽完再繼續閱讀稿紙,坐在病床邊的妻子偶爾在他咳嗽時幫他拍拍背部,遞給他藥和水。
“唉!你現在身體不行啦!不能再這麼拼啦,咱先好好歇歇,把身體養好再做這些事,不行嗎?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咳!咳!”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其他事情都可以不做,但就是這件事,咳!不行!”
當時已84歲高齡的臧克家手裡拿著的,是出版社寄來的打算出版的《毛澤東詩詞鑑賞》的稿件,而他身旁放著的,也全都是這本書的稿件。
偶爾停下來時,他會望著窗外,回想起幾十年來與毛主席從相識到相知的歷程,思緒不禁回到1945年的重慶。
1945年8月,當時正值抗日戰爭剛剛勝利,為爭取和平民主,毛澤東不顧危險從延安飛抵重慶。
臧克家當天為了能夠看一看這位仰慕已久的偉大領袖,專門從重慶遠郊的家中趕到了重慶市區。
當時他看到在群眾簇擁中的毛澤東,帶著白色圓形簷帽,神態自若地走在前面,和人群打著招呼,周恩來緊隨其後。
那是臧克家第一次見到毛澤東,毛澤東偉岸的體魄和自若的神態充滿著偉大領袖的風範,不禁給臧克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幾天之後,重慶張治中公館裡,毛澤東站在公館客廳裡的門口位置,站在旁邊的徐冰正在迎接著絡繹不絕到來的客人,並將客人逐個介紹給毛澤東。
臧克家也在受到邀請的客人名單中,當臧克家來到這裡走到客廳門口的時候,徐冰向毛澤東介紹道:“這是詩人臧克家”。
毛澤東微笑著和臧克家握了握手。
當時,張治中公館內正在舉行的,是毛澤東舉行的座談會。受邀參加的有包括臧克家在內的二十幾個人。
在座談會中,毛主席親切地和每個人進行了交談,但因為時間有限,和每個人聊的時間都不長。
當毛澤東和臧克家交流時,臧克家向毛主席提問,國民黨那麼頑固,爭取團結、民主、進步,能辦得到嗎?毛主席堅定地回答說:
“雪山草地都過來了,沒有爭取不到的事情!”
聽到這裡,臧克家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位偉大的革命領袖的恢弘氣魄和無畏精神。
座談會結束後,心潮澎湃的臧克家回到家後,當晚寫下一篇《毛澤東,你是一顆大星》的頌詩,並發表在了《新華日報》上。
“毛澤東,你是一顆大星,不亮在天上,亮在人民心中……從你的聲音裡,我們聽出了一個新中國,從你的目光裡,我們看到了一道大光明。”
得到支援接受召見,書信往來漸成詩友
幾年之後的1949年7月,也就是新中國正式成立的前三個月,北京中南海的懷仁堂裡坐滿了人。
大家互相討論著什麼,雖然說話的人很多,但是大家都溫文爾雅,彬彬有禮,所以聽上去並不是太嘈雜。
在這上百人中,臧克家也位在其列,他一邊和身邊的人討論著有關文藝的事情,一邊頻繁注視著臺上的動靜。
這是第一次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的會議現場。郭沫若和茅盾等著名作家也都位在其列。
過了一會兒,幾名當時的中共中央領導走上了臺並落座,幾句寒暄之後開始講話,大家認真聽講和記錄,過了一會兒,臺上領導說道:“下面有請毛主席和我們大家講話”。
臺下的臧克家眼前一亮,身體前傾,瞪大眼睛,終於又重新見到了這位曾與自己有過談話的偉大領袖。期間毛主席講道:“你們為人民做了好事,我們就有理由歡迎你們!”聽完毛主席的講話,臧克家感到深受鼓舞。
1956年,當時的作家協會經過商討,決定創辦《詩刊》,由在詩歌方面擁有較高造詣的臧克家任主編。經過多方聽取建議,編輯部決定希望能夠在《詩刊》的創刊號上刊載毛主席的詩詞,這樣可以給《詩刊》帶來不小的影響力。
經過商議後,編輯部在臧克家的帶領下,聯名給毛主席寫了信,講出請求在《詩刊》創刊號上刊載毛主席詩詞的事情,並且連同收集來的毛主席的8首詩也一併寄去,請毛主席改正傳抄中可能出現的錯誤。
1957年元旦過後的一天,位於北京的《詩刊》雜誌的編輯部裡,臧克家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伏案工作,突然有人敲門。
“請進”,臧克家隨口應道,只見副主編徐遲興奮地走進門,高興地對臧克家說道“主編,毛主席的秘書來電話了,問我們毛主席的詩什麼時候發稿”。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毛主席的詩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到編輯部”。
“太好了,讓各部門都做好準備,等毛主席的詩詞一寄到,馬上投入相關工作”。
“好,我這就去安排”。
1956年的一天,《詩刊》雜誌編輯部值班室接到了毛主席秘書田家英打來的電話,請主編在編輯部等待一下,一會兒中央會有重要的信件送去。
過了一會兒,編輯部收發室收到了來自中央的信件,值班人員馬上將信件送到了臧克家的辦公室,一直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的臧克家接過信件,小心開啟。
裡面是用鋼筆抄寫的十八首詩,字跡非常工整,還有一封信,臧克家把信封和詩慢慢放到辦公桌上,捧著信認真讀了起來。
這是毛澤東的親筆信,信中提到“遵囑將記得起來的舊體詩詞,連同你們寄來的八首,一共十八首,抄寄如另紙,這些東西我歷來不願意正式發表......既然你們以為可以刊載,就照你們的意見辦吧......詩刊出版,很好,祝它成長髮展......”
臧克家臉上掛著興奮和崇敬的神情,將信反覆讀了一遍又一遍。
幾天後,北京的大小書店的櫃檯上擺上了《詩刊》的創刊號,裡面的內容包含毛澤東的這封信和十八首詩,社會各界人士爭相搶購。
就在接到毛澤東回信不久後的一天中午,臧克家正在他當時居住的出版社宿舍裡休息,突然聽到街對面糧油店老闆喊他讓他接電話。
電話是當時的人民日報文藝部部長袁水拍打來的,說是毛主席要見他,讓他在家等著,下午三點自己會乘車去接他。
回到屋裡的臧克家心情有點激動,一會兒坐下來若有所思,一會兒站起來,來回踱著步子,頻繁地看著手錶,等待著下午三點的到來。
時間終於到了下午三點,臧克家和袁水拍一起坐車前往了離出版社大概只有20分鐘車程的中南海。
下車後,眼前就是中南海頤年堂的門口,臧克家和袁水拍走進房間等待了一會兒之後,毛主席走出來,一步步朝他們走去,親切地和他們握手問好,請他們坐下。
在中南海的頤年堂,毛主席敞開心扉與他們親切談話長達兩個小時。
當談到對詩詞的心得體會時,毛主席說他比較欣賞明朝詩人李攀龍的作品。
作為中文系畢業的人,臧克家雖然聽說過李攀龍,但並沒有讀過他的作品,這讓臧克家體會到毛主席在詩詞方面是頗有研究的。
後來臧克家對毛澤東請教道:“您《沁園春·雪》一詞中‘原馳臘象’的‘臘’字如何解釋?”
毛澤東立即敏銳地意識到這位詩人肯定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便謙虛地向臧克家反問更好的建議。
臧克家說,“臘”是柬埔寨的古稱,如果用“臘”字的話,“原馳臘象”表示柬埔寨的大象馳騁在我們祖國的高原上,令人費解,不如將“臘”改為“蠟”字,“蠟象”的意思就是白象,這樣不但易於理解,而且形象生動,內容上還與“山舞銀蛇”有著很好的對仗。聽完臧克家的建議後,毛主席大聲叫好:
“好!你就替我改過來吧!”
後來他們又談到了關於古體詩和新詩的一些看法,相談甚歡,大概兩個小時的談話結束後,臨別時,毛主席還將他們送到門口,並囑咐道:“把你們的詩集送我一份啊!”
深情研讀主席詩詞,已然成為業界大家
就這樣,在多年的歲月中,毛澤東與臧克家時常會有書信往來,互相交流在詩歌創作方面的想法,每當毛澤東有了新的作品的時候,都會寄給臧克家進行品讀並給出建議,臧克家都會認真斟酌給出自己的建議,並詳細地寫出自己的看法。
雖然毛澤東在詩詞創作方面有著自己的造詣和風格,但是每當收到臧克家寄來的交流信時,他總是會認真閱讀並謙虛地回信。
對於臧克家提出的問題,毛澤東也都會認真作出解答,這期間,毛澤東共給臧克家寫過7封信,信的內容都是與詩詞有關的。
1963年,《毛主席詩詞》單行本準備出版,在出版之前,先是出了一個小範圍的發行的徵求意見本,
當時已經多次與毛澤東書信往來探討詩詞的臧克家也收到了徵求意見本,他透過仔細琢磨,寫了20多條修改建議。
這本書出版發行的那天,臧克家經過仔細對比,發現自己的13個修改意見被採納,包括個別的單字,句子的調換,甚至標點符號的修改。這讓臧克家很是高興和自豪。
1976年,毛主席溘然長逝,臧克家抱著極為悲痛和懷念的心情更加積極地研究毛澤東生前創作的詩詞,並記錄下自己從各個角度的鑑賞心得,在廣大讀者的請求下相繼將自己的鑑賞心得出版在刊物或書籍上。
1989年出版社請臧克家主編《毛澤東詩詞鑑賞》,當時已84歲高齡的臧克家不顧身體虛弱,欣然答應下來。即使在因肺炎住院的時候,也筆耕不輟,正如我們在文章前面部分所看到的那樣。
作為詩人的臧克家,他是詩人毛澤東在詩詞創作上的朋友,作為人民的一員的臧克家,他是領袖毛澤東的敬仰者。
在嚴酷的國民黨統治時期,他與毛澤東結下緣分併為其寫下頌詩,在新中國成立後,他與毛澤東多次書信往來併為其詩詞的創作、發表和研究而夙夜匪懈。
毛澤東的詩詞,可謂是中國大半個世紀的變遷的史詩和頌歌,而臧克家用他的大半生,見證了中國這大半個世紀的滄海桑田。
也用他的大半生,以自己作為文藝工作者的方式,為這些史詩和頌歌的創作和傳頌當好了輔助者和促進人,為新中國的文化發展事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