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翻看戰友聚會的照片,感慨世事無常。
這張照片是我們六位女兵與老戰友王少榮夫婦在山東威海大乳山的合影,時間是2016年10月。
那年王少榮老戰友已八十有三,還能與戰友們一起遊山吟詩,登臺朗誦,入水海泳,堪稱耄耋一奇葩。可誰料想,這次聚會之後等待他的竟是唯一的愛孫罹患白血病,一年之後撒手人寰,一個活蹦亂跳年僅33歲的青年才俊,說沒就沒了。
隔輩親,對老爺子的打擊是致命的。這陪伴愛孫治病,又眼睜睜地看著孩子離世的日子,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他望望患腦病失憶多年的老伴:“她若不是患病,孫子走了,她會瘋的。”
可他又何嘗不差點瘋了呢?幾天吃不下飯,躺在床上天塌地陷。有天突然聽到樓道有小夥兒在說話,“這是大海(愛孫乳名)!” 老淚縱橫開啟房門叫“大海”,嚇得那小夥兒落荒而逃。
戰友的淚水還沒擦乾,就看到了他悼念愛孫的詩帖:
晚年何所樂,大海呼爺聲,
如今隨風去,悽悽淚縱橫。
痛定猶思痛,還應挺起胸,
世上多少事,哪能都順通。
老少十餘口,還需我支撐,
老伴患腦病,還要我照應。
現實再殘酷,還得向前行,
黑夜有盡頭,翹首盼天明。
寒冬豈能久?春來百花紅,
全家換新顏,齊盼太陽昇!
這是一位84歲老人面對命運的抗爭,面對苦難的宣言!他又開始拄著柺杖,天天奔向青島的大海游泳,天天端茶喂藥照顧老伴兒,天天戰友群裡以文會友。
淚水並沒有流乾,走出悲傷需要時間,他是那種“含著眼淚繼續奔跑的勇敢者”。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講述一位老漁民與大魚搏鬥獲勝,靠的是永不言敗的精神。在生活的大海中,老戰友與人生災難這條“大魚”頑強搏鬥,靠的是擔當,是對親人的愛。災難在這種大愛面前不得不拐了個彎。
他的堅強和活力是命運對他坎坷一生的回饋。青年參軍入伍戎馬倥傯,中年轉業地方杏壇執教,從教師到院長……到了暮年該歇一歇了,老伴兒卻又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症,於是又開始了八年抗戰照顧老伴兒,真是一生苦累,一生艱難,一生拼搏。
心存大愛,有韌性,能扛事,是一個人最了不起的才華,這也是他生命之樹常青的密碼。他用大愛和堅強書寫了一個現代版的《老人與海》。
共和國70週年之際,他獲得了由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頒發的紀念章。這是他生命的勳章,也是對他70多年革命工作的最高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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