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知道朱廣滬的名字是在20世紀80年代後期,他出任中國少年隊主教練。
我關注朱廣滬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在當年的這支中國少年隊中,有兩名與我關係不錯的泰山隊員,一位宿茂臻,另一位是張海濤。
1992年,朱廣滬出任中國健力寶隊主教練,帶著一幫十幾歲的孩子到巴西留學,一呆就是五年。那個時候,我沒有機會接觸朱廣滬,只能從報紙和電臺瞭解他帶隊的訊息。
當時我比較佩服朱廣滬,認為他非常了不起,因為他離開家人,遠渡重洋,為了中國足球早出人才,在足球王國巴西過起了苦行僧生活。
朱廣滬從巴西回國後成為國奧隊主教練、英國人霍頓的助手,有關他的故事不是很多,直到2000年,他出任深圳健力寶隊主教練,我開始與他有了幾次深入採訪,對他的瞭解更多。
比較慶幸的是,每一次朱廣滬帶隊到濟南與泰山隊比賽,賽前他都能接受我的獨家專訪。
朱廣滬每次來濟南,從來不住豪華五星級大酒店,而是下榻在濟南天泉大酒店。天泉大酒店的毛總與朱廣滬是好朋友,我在毛總的幫助下,一般都採訪到朱廣滬。
2004年對朱廣滬來說是一個收穫的季節,他率領遭受資金困擾八個月的深圳健力寶隊獲得首屆中超聯賽的冠軍。
一週之後,朱廣滬帶深圳健力寶隊到濟南與泰山隊決戰中超杯決賽。12月10日晚上9點多,我和張海濤一起到天泉大酒店看望他。朱廣滬見到自己昔日的弟子很高興,安慰張海濤要從雅典奧運會慘敗給德國隊比賽中陰影走出來,並告訴張海濤這是一筆財富。我坐在一邊,大多數時間傾聽他們師徒倆的談話。那一次,恰巧朱廣滬的一個小學同學到濟南出差,幾十年沒有見面,也特意趕到酒店會會老同學。
朱廣滬的這位老同學向我透露了他小時候痴愛足球的一個小秘密。
“我上小學時與他同班,他足球踢得很棒,一下課就把桌子底下的足球踢出窗外,因為腳法非常好,足球不偏不斜地飛出窗外,從沒踢壞過玻璃。放學後,他在馬路和人行道上帶球過人,球從來不會丟掉。”
2004年下半年,中國足協派出“08之星”到德國留學,這次為什麼沒有選擇巴西,是不是認為朱廣滬當年帶隊到巴西學藝不成功?對於這個問題,朱廣滬表示,無論留學巴西,還是到德國深造,都對中國足球有幫助,不能拘泥於形式。
“我認為關鍵是把隊員分散到各個俱樂部去,他們才能學到先進的東西,只有在先進的俱樂部潛移默化,隊員才能掌握真本事。當年我帶隊在巴西,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可惜由於經費原因,最終沒能把隊員分流到巴西的各傢俱樂部去。”
朱廣滬不承認他執教健力寶隊是一個失敗。“我的隊員後來成為中超賽場的生力軍,像大家熟悉的李瑋峰、李金羽、郝偉、隋東亮等,一個隊能出來這麼多隊員,成材率應該很高了。”
在國產教練裡,培養出來的弟子最有出息的當屬朱廣滬,他帶國少隊和國青隊加起來一共15個年頭,大家都叫他孩子王。他先後與13名外籍教練合作過,曾輔佐霍頓執教國奧,還與原泰山隊對俄羅斯籍主教練涅波共事過。他出訪過50多個國家,可謂見多識廣。
職業聯賽以來,朱廣滬當年的弟子不少都成了中國職業足壇的風雲人物,像高峰、謝峰、李明、宿茂臻、魏群、張海濤、謝朝陽、符賓等,那批隊員很爭氣,成為中國職業聯賽的生力軍,後來又相繼進入國家隊擔當主力。
朱廣滬對張海濤和宿茂臻非常關心,他當著張海濤的面誇獎弟子,張海濤當年是國少隊的隊長,很有天賦,可惜因受傷早早結束了運動員生涯。
“我一直關注你的動態,你帶女足的時間太短了。奧運會的失敗對海濤的成長是一筆財富。宿茂臻退役後留學英國,關鍵是要學到真東西,回來後才能有用武之地。”
我無意中發現,在朱廣滬一個禮品袋子裡盛的是餅乾和幾袋咖啡、幾罐可樂,還有一個小黑板。
朱廣滬說,他不講究吃喝,唯一的樂趣就是足球,他也沒有其他愛好,足球是他生活的全部。
朱廣滬的生活方式很簡單,與我們聊天的時候,深圳隊一位管理人員提著兩臺錄影機進來。
朱廣滬說,他離不開黑板,需要透過黑板向隊員部署戰術要求;也離不開錄影機和錄影帶,手裡有三百多盤錄影帶,還有英國等足球先進國家的比賽錄影帶,也有國內各隊的錄影資料。他帶隊打比賽,黑板和錄影機總要隨身攜帶。
不過,據我瞭解,說自己沒有什麼愛好的朱廣滬,據說喜歡美容和面板保養,經常去美容院做面膜,那一年他56歲,但長相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另外,他還喜歡飆車。
朱廣滬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就是特別敬佩毛澤東,多次到湘潭韶山,瞻仰毛主席故居。
朱廣滬常年在外,1985年他離開上海出任國少主教練,在外漂泊了整整20個年頭。從國少到健力寶,再到國奧做霍頓的助手,又連續效力深圳隊五年,朱廣滬一直和自己的愛人、兒子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
朱廣滬的朋友告訴我,他老伴原來在上海虹口體校工作。朱廣滬每次帶隊到上海打比賽,每過家門而不入,都是老伴和兒子到賓館來看他。
為什麼不回家看看?朱廣滬說要以身作則,“我的隊員來自全國各地,如果我隨便回家,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大賽期間,主教練更應該遵守隊規。”
朱廣滬說,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這麼多年來家庭對他的事業很支援,從不拖後腿,不過,他愧疚的是對家庭付出不多,對老伴和兒子關心太少。
1985年,朱廣滬出任國少隊主教練,在教練這個特殊崗位上拼搏了20年,直到2004年才實現了奪冠的夢想。
問他奪冠後最大的感受,他說:“太難了!比我當初在巴西帶健力寶那五年還要難。在巴西只是生活比較艱辛,咬咬牙也能挺過去,可是今年遇到的困難讓我無能為力,不是我個人能夠克服的。足球運動員吃青春飯,他們希望體現自身的價值,可是俱樂部的經濟情況影響了球員。為了給球員們討薪水,我和俱樂部總經理張健去三水、廣州無數次,最長的一次談了七個小時,但始終沒能解決問題。”
朱廣滬不承認2004年深圳隊奪得的是一個“縮水冠軍”。他認為,冠軍靠實力,這是歷史決定的,誰也改不了。這都是努力的結果,這個歷史是俱樂部、球員和教練們一起寫成的,不是哪一個人的功勞。
深圳隊奪得中超聯賽冠軍,朱廣滬認為主要原因是防守好。
“我覺得一支球隊防守是第一位的,我們隊全年只丟了13個球,其中前20輪只失了九個球,為贏得聯賽冠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後兩輪失了四個球,是因為已經穩獲冠軍,隊員注意力不集中。我舉一個例子:一個人自己家裡儲藏了很多財富,準備出去淘金,如果不把家裡的門鎖好,敞著門就離開了自己的家,等他回來的時候,家裡東西空了,財富沒有了。足球比賽也是這樣,必須在防守區域內解決好防守問題。”
俱樂部連續拖欠球員工資八個多月,為什麼沒有影響球隊聯賽的表現?
朱廣滬說,以他為首的教練組透過辛勤的努力,感化了隊員。“俱樂部不發獎金,可我們教練組仍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沒有放棄,隊員也不好意思不努力。”朱廣滬不否認,是他與隊員之間的親情,幫助隊伍渡過難關。
說到中國球員和外國球員的差距,朱廣滬認為中國球員會踢球,但不會比賽。
“中國球員顛球技術都不錯,可是突破過人技術不行。為什麼現在中國球員一拿球就習慣快傳出去,關鍵是腳下技術不過硬、運用技術不合理、一對一突破過不去,怕把球弄丟了。主要原因是青少年時期沒打好基礎,教練規定的條條框框太多,束縛和限制了隊員個性發展。”
2004年,國家隊失去了德國世界盃外圍賽小組賽的出線資格,不少人呼呼讓朱廣滬出任新一屆中國隊主教練,對於這個問題,朱廣滬一笑了之。他認為,中國隊沒有出線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朱廣滬有一個習慣,就是喜歡站著指揮比賽。11日與泰山隊的比賽,從一開始,朱廣滬就站在場邊,看著隊員在場上廝殺,但他從不大喊大叫。助理教練謝峰幾次衝進場內指責日本籍主裁判,朱廣滬則對裁判的判罰平靜如水。
在賽後的新聞釋出會上,朱廣滬非常有大將風度。他說:“泰山隊經過不懈的努力,奪得了中超杯冠軍,我向他們表示祝賀。讓我感動的是濟南的球市,現場來了這麼多球迷,給雙方球隊營造了一個很好的氣氛,對雙方隊員都是鼓舞。”
至於深圳隊失利的原因,朱廣滬認為主要是忻峰因缺乏經驗領取了一張紅牌,造成場上以少打多的不利局面。
當記者問他今年最大的收穫是什麼,朱廣滬還是那句話:永不放棄。“大家應該明白,如果一個人餓了八個月的肚子幹活會是什麼樣子?我們已經八個月沒發獎金了。”朱廣滬說這話時顯得很無奈。
朱廣滬當時對出任國家隊主教練不發表意見,其實他心裡早就這個遠大的志向,力爭將來有一天挑起中國國家隊主教練這副重擔。
2005年3月10日,朱廣滬正式擔任國家隊主教練以來,成了一個空中飛人,經常往返國內各個城市之間,考察和選拔隊員。
朱廣滬成為新一屆中國隊主教練,與足協簽訂的工作合同是四年。中國足協對他的合同要求是,只要率隊獲得世界盃外圍賽的小組出線權,便自動順延。
朱廣滬所獲得的實際上是當時近20年來國家隊主帥任期最長的一份合同,不過由於必須同時將2008年奧運會也列入自己工作與思考的範疇,而2008奧運會的重要性前所未有,他需要付出的努力同樣比任何一位前任都要多。
2007年7月18日,由朱廣滬帶領的中國國家隊負於烏茲別克,位列小組第三,27年以來首次在亞洲盃小組賽被淘汰,他也因此受到了各方面的指責,2007年8月辭職。
(資深體育記者王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