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豬年豬叫,過年過年到。”
殺年豬,是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圍繞著“殺年豬”這件大事,能延伸出許多或大或小的事情。
早些年,“有沒有年豬殺”是衡量一戶人家勤快懶惰的重要標誌。但凡家裡年景好的,早早地就定下了信得過的殺豬匠。殺年豬的日子定下來後,一家之長就會叫上三五個走得近的親戚朋友,約好殺豬那天來幫忙按豬。
殺年豬的過程是紛紛攘攘的,殺豬宴的酒席是熱熱鬧鬧的。
豬肉、豬蹄、豬頭,豬下水都化作了一道道美食端上了桌。這時候四川人年菜的主角卻還在緊張的製作中。勤勞的人家顧不上吃上一口殺豬宴,就開始用蕨草燒褪豬毛,這時懂事的小孩也要來幫忙,很快一根根香腸,一塊塊臘肉就掛在了家裡通風處。
若是遇上風和陽光配合,香腸臘肉要不了幾天就能化身年菜出現在餐桌上。這時候老輩子會拿出自釀的“苞谷酒“,一口臘肉配上一段閒話慢慢下酒。
苞谷酒就是玉米酒,雲貴川某些地方也叫甜燒酒。農家自釀的玉米酒度數有高有低,沒個準數,全憑主人家的喜好。這種苞谷酒酒味醇香,味道甘甜。遇到有主人家酒釀得度數低,客人稍不注意就會喝得上了頭。
四川臘肉與其它地區臘肉最大的區別是更重香料味。煮熟的四川臘肉切成片,透光一看,其肥肉部分透明發亮,色澤晶瑩,食之卻肥而不膩。瘦肉部分細細咀嚼,醇香的味道充盈整個口腔,讓人筷子停不下來。這時再有“順吞“的白酒佐餐,一口小酒一口肉,好不愜意。
有經驗的老人家會就著一口白酒細細咀嚼臘肉紋理間的滋味。心急的年輕人則忍不住大快朵頤,享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樂趣。等到暈乎乎的時候,才驚覺酒氣已經上了頭。
有人喜歡用白酒下四川香腸。在白酒的刺激下,香腸的麻辣味提升了幾度,最是過癮。也有人喜歡用米酒下臘肉,溫潤的米酒化解了臘肉的油膩感,最是舒坦。
米酒有些地方稱為“甜酒”或者“醪糟”,因其米香濃郁,酒性柔順伴有回甘的特性,常被當作各種小吃的輔料。甜酒衝蛋,醪糟小湯圓等小吃頗受歡迎。
以前逢年過節走親戚的時候,客人剛坐下來就被主人家招呼著“吃開水”。
這裡的“吃開水”不是我們想象中的茶水,而是四川小吃“湯圓兒粉子醪糟兒蛋”。這算是一種表現主人家熱情的待客禮節。過年冷天時節,一碗滾燙的略帶酒味的醪糟下了肚,立馬渾身都暖和起來。
如果因為時間關係或者其他原因沒有吃上這碗“開水”,主人家就會十分抱歉地說:“連碗開水都沒有吃上就走了。”
現在這種“吃開水”的習俗已經不多見了,倒是出現了新的替代品——“煮啤酒“。
“煮啤酒“算得上是四川人在酒界的一個創意發明。
煮啤酒又叫熱啤酒,做法非常隨性。兩瓶啤酒,一把紅棗枸杞,幾顆冰糖,一勺醪糟,配料多寡全憑個人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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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家宴時,遇到貼心的主人會為不善飲的客人準備煮啤酒。啤酒在煮得過程中酒精揮發大半,並不容易喝醉上頭。煮啤酒熱乎乎甜絲絲的味道,倒是和米酒一脈相承。
四川人過年不僅僅要吃香腸臘肉,鹹燒白、甜燒白、罈子肉、炸酥肉、鑲碗、蒜薹炒肉等等也是餐桌上的傳統年菜。
時至今日,鹹燒白甜燒白的待遇和香腸臘肉是差不多。四川人嘴巴上一邊嫌棄他們油膩,一邊卻又要夾上幾筷子,好像沒有吃到這幾樣菜就沒過年一般。
鹹燒白一般以芽菜或者鹹菜打底,上面鋪了幾層五花肉。一口咬下去肉質細嫩,似乎不用咀嚼,抿幾下就可以下肚。而甜燒白現在大概只有愛家才會大快朵頤。甜燒白一般是用糯米打底,以五花肉夾豆沙蒸成,入口甜而不膩,香滑軟糯。早些年也是老四川人的最愛,逢年過節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美味,但是現在這幾年卻有點敬而遠之了。
“白酒解油膩,黃酒除腥羶。”
姑且不論喝白酒是否可以解油膩,但是遇到鹹燒白和甜燒白這種略肥膩的菜時,老饕們總是喜歡就著白酒吃上一口,臉上立馬就浮現出享受的表情。
罈子肉和鑲碗曾經也是四川人過年餐桌上的主力,現在卻也很少看到了。
川菜裡“罈子肉”做起來並不複雜。以壇代鍋,將處理好的豬肋條肉或者五花肉肉放入壇內,加鹽加蔥姜等各色調料,然後用盤子將罈子口蓋好,先用旺火燒沸,再移到微火上燜至湯濃肉酥爛即可。
鑲碗曾經也是川西壩子人家年夜飯的重頭戲。鑲碗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精緻的什錦,用酥肉、肉丸子、芋兒、木耳、黃花等,芋兒、木耳、黃花等“雜菜”墊底,中間碼放一層酥肉,最上面再放一層肉丸子或粑粑肉,菜品擺放好之後灌入上湯入籠蒸熟即可。
可惜這兩道菜太費事費用,現在尋常家庭年菜中已經不多見了。
年菜備齊上桌,善飲的大人們舉起了白酒杯,為一年的勤勞作個總結。這時候再嚴厲的大人也會對小孩子的調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寵溺的大人會讓饞嘴的小朋友喝上一口暖暖的煮啤酒,甚至用筷子沾上一點白酒,笑嘻嘻地看著小孩子辣得瞪眼吐舌的窘態。
這大概就是年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