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腹松是清代通州才子,他博學多識,文章出眾,性格迂古,尤其注重氣節。丁腹松三十歲時考中進士,但從那以後,多次參加會試都名落孫山。但是當時的權相納蘭明珠對丁腹松的才學十分賞識,將他請入府中,讓他給自己的兒子納蘭容若當老師。
丁腹松教書認真嚴格,正是在他的悉心教導下,培養了納蘭容若紮實的文學功底。納蘭明珠對丁腹松十分敬重,每次下了朝都要去書房看望他,好幾年如一日。這一年會試時間又臨近,納蘭明珠對丁腹松說道:“會試快到了,先生如此大才,高中榜首猶如俯拾草芥易如翻掌,我在這裡提前向先生祝賀了。”
丁腹松卻連連搖頭嘆氣:“雖然我自己覺得學問不比別人差,可是這些年來總是屢躓場屋,可能這就是命中註定的吧。我現在年紀也不小,不想再作馮婦,空添煩惱了。”明珠勸說丁腹松道:“中舉或遲或早,命中早有定數。我看先生不是久居人下的人,我倒是希望先生不要放棄,去參加這一科的考試。”納蘭明珠唯恐丁腹松錯過這次會試,他又說道,“我家中的奴僕安三,對於送人進考場這類事情十分熟悉,我讓他服侍先生去考場,這樣能減去先生許多勞苦。”
安三是納蘭明珠家中的豪奴,朝廷大員中侍郎以下都對他敬重三分,見了他都要尊敬地稱呼一聲三爺。安三仗著明珠的權勢,在外面也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納蘭明珠敬重丁腹松,就讓安三專門侍候丁腹松的日常起居。丁腹松聽說過安三的一些不法之舉,對他沒有多少好感,每天都讓安三做疊被掃地之類的事情,連尿壺也吩咐他去倒,每次都直呼其名“安三”。安三因為納蘭明珠有命令,而且見明珠敬重丁腹松,也不敢有怨言。聽納蘭明珠這樣一說,丁腹松沒想到安三居然還熟悉考場中的事情,詫異地問道:“他還有這樣的能力?”明珠笑著點點頭,誇讚了安三很有能力,丁腹松於是點頭同意去參加這次的會試。
第二天,安三又到書房來服侍,丁腹松想起明珠的話,於是給了安三一個笑臉,笑著對他說道:“安三爺,聽你家老爺說,你對送舉子進考場的事情很是熟悉,我馬上要參加會試,到時候還得多多借重你了。”安三聽到丁腹松這樣說,如同得到皇帝的封賞一樣,因為丁腹松一向十分嚴厲,今天竟然對他開了笑臉,而且還稱他為安三爺,他連忙站直了身子恭敬地答道:“敢不從命!”
轉眼到了會試開始的時候,安三騎著馬在前面領路,進了考場。那些大小官員見了安三,有的作揖,有的屈半膝參拜,丁腹松還以為這些官員是向自己行禮,十分驚訝,在馬上連連拱手還禮。進了考場,就有一名差吏拿著丁腹松的號牌,送給安三,那些官員親自陪同,安三領著丁腹松進了號舍。那些官差搶著為丁腹松捲起號舍的門簾,擺放考具,安三臨走前,又反覆叮囑這些官員要好好照顧丁腹松,眾人連連答應。三場考試,安三都是這樣親自將丁腹松送進考場。
會試發榜前幾天,安三來到書房向丁腹松道賀:“恭喜師爺,您高中了!”丁腹松以為安三隻是隨口說吉祥話兒,也笑著說道:“我當然希望如此,只是談何容易。我要是真的有這樣的好命,考中舉人這麼長時間,又怎麼會等到今天?”安三再三強調這訊息是真的,丁腹松以為他拿自己逗著玩,有點發怒了:“榜文還沒有發,考場貢院關防嚴密,你一個奴才,如何能得知訊息?你要是再敢胡亂編排這些話來戲耍我,我就告訴你家老爺,讓他狠狠責罰你!”
安三見丁腹松不相信自己的話,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手拿一份考卷進來,對丁腹松說道:“您看看這個,就該相信了!”丁腹松一看,安三手裡拿著一份硃紅筆批閱的試卷,上面寫著中了第幾名,再一看試卷上的文章,果然是自己的考場文章。丁腹松吃了一驚,就要從安三手裡把試卷搶奪過來撕掉,安三見丁腹松面色大變,連忙收起試卷,轉身跑了出去。丁腹松追趕不上,只能恨恨地怒罵幾句。
丁腹松還以為安三拿來別人謄抄自己所寫的考場作文來騙自己,他餘怒未消,找到納蘭明珠,告了安三一狀,讓明珠好好懲治他。過了幾天,會試的榜發出來了,丁腹松果然考中了,而且與前幾天安三告訴他的名次一模一樣。丁腹松這才明白安三為他在主考官那裡打通了關節,安三這麼做,一定是受到了明珠的指使。丁腹松悲憤萬分,痛哭著說道:“我一生清白,沒想到今天名節掃地了!”
丁腹松回到明珠府中,匆匆忙忙找到明珠,就要辭去書館的事務離開。明珠竭力挽留,見丁腹松去意已決,只得同意下來,擺了一桌酒宴要給他餞行。丁腹松找了一個藉口,推辭沒去,收拾了行李就要出門。明珠又讓兒子納蘭容若送上一張一萬兩的銀票,讓丁腹松一定要收下。納蘭容若將銀票塞給丁腹松:“這是家父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家父怕道路遙遠,攜帶不便,已經將銀兩匯到杭州袁浦了。”
丁腹松堅決不收,容若堅持要送,丁腹松只得接過銀票,找容若要火點菸,容若把火遞給丁腹松,丁腹松將銀票送到火上轉眼化為灰燼。納蘭容若回來稟報明珠,父子倆感嘆了一番。明珠又下令讓沿途官員好好接濟丁腹松,丁腹松卻一概不收。回到家鄉後,他就隱居在城南的軍山。
後來明珠被彈劾獲罪,那些與明珠來往密切的人都受到株連,丁腹松卻不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