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4月,解放軍醫院的病房內,有一個生病的小戰士怎麼也不肯讓醫生檢查身體,醫生感覺很奇怪,再仔細觀察“他”的身體:沒有鬍鬚,沒有喉結,沒有腿毛。
醫生又看了下病歷,上面清楚地寫著“郭富,男”,然而面前的這個病人卻沒有男性特徵,醫生覺得此事有隱情,於是報告給了院領導。
院領導打電話通知郭富的軍長賀晉年,在看到軍長的那一刻,郭富忍不住大哭了起來:“軍長,我是女的......”
這個女子是誰?她為何要扮作男人參軍呢?今天我們就來揭秘中國唯一女特等英雄傳奇的一生。
一、為報父仇、女扮男裝加入八路軍
郭富,原名叫郭俊卿,1931年出生在遼寧省凌源縣的一個小村子,家裡很窮。7歲的時候遇到饑荒,跟著父母逃到了內蒙古大草原。
父親在地主翁德臣家謀了個差事,但翁德臣很殘忍,把工人當做奴隸一樣,動不動就拿鞭子抽。沒過幾年,父親就被地主虐待死了。郭俊卿對翁德臣恨得咬牙切齒,發誓一定要給父親報仇。
父親去世後,郭俊卿身為家中長女,不得不把養家餬口的重擔挑在自己身上。為了出來幹活方便,郭俊卿剃掉了長髮,扮作男兒身,整日混在男人堆裡幹苦力。
儘管郭俊卿很勤奮,但憑她的工資還是解決不了一家人的溫飽。3歲的小妹妹因為沒錢看病,再加上吃不飽飯,不幸夭折了。
郭俊卿對生活看不到希望,她常常在想這種日子過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1945年,郭俊卿14歲,她在幹活的路上看到一排蘇聯女兵,郭俊卿立刻就被她們英姿颯爽的身姿吸引了,她感覺自己的生活又看到了光亮。從此有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當兵!扛槍打敵人!為父親報仇!
郭俊卿跟母親說了自己的打算——上陣殺敵,母親覺得女兒瘋了,拿槍可是有掉腦袋的危險,何況她才14歲!不過郭俊卿意志堅定,這個兵她一定要當!
同年8月,八路軍來到了郭俊卿所在的鎮子,並且在當地徵兵,郭俊卿知道了趕緊跑去報名。然而八路軍不收女兵,郭俊卿便以男人的身份去報名,她改名為郭富,還虛報兩歲年紀。
八路軍見她身材矮小瘦弱,一看就是未成年,於是堅決不肯收她。郭俊卿都急哭了,說自己是吃不飽才不長個的。不管郭俊卿怎麼央求,他們都不同意。
過了幾天,八路軍要走了,郭俊卿緊緊跟在隊伍後面,一直跟了200多里。部隊領導看她這麼倔強,心一軟就收下了她。
二、雪夜送信,累死戰馬
郭俊卿在扮男裝的那2年裡,整天跟一群大老爺們一起幹活,耳濡目染之後,對於男人的言談舉止她已學得入木三分。她整天大大咧咧的,走起路來乾淨利落,說話也聲音渾厚,毫無女性特徵。
但是在部隊裡是要和戰友同吃同住的,晚上睡覺她不敢脫衣服,上廁所也總是趁沒人的時候偷偷去,戰友邀請她一塊洗澡她總是拒絕。
時間一長,戰友們不由心生疑惑,當他們聚在一起閒聊時,偶爾會討論到郭俊卿,大家都覺得這小子非常神秘。人都是這樣,一旦激起好奇心就想一探究竟。
於是有一天,當郭俊卿進到宿舍時,一名戰友從後邊抱住她,揚言要脫掉她衣服看看她身上到底藏了什麼秘密。眼看身份就要被戳穿了,郭俊卿急紅了眼,拔刀就要砍戰友。
戰友被這情形嚇壞了,趕快撒開手躲到一邊,他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卻惹惱了郭俊卿。經過這件事以後,再沒人敢和她開這種玩笑了。
1947年,郭俊卿被調到騎兵通訊班。雖然在內蒙古生活了好幾年,但對於家庭貧困的她來說,根本就買不起馬,而且她也沒騎過。
為了能夠早點參加任務,郭俊卿每天都刻苦練習騎術,別人吃飯的時候她在練習,別人休息的時候她還在練習,她每天都要比別人多跑幾十圈。
終於,郭俊卿的騎術通過了考核,這也就意味著她可以參加任務了。
幾天之後的夜裡,郭俊卿接到了她騎兵生涯的第一個任務:4小時內把作戰計劃送往30公里外的部隊。
看著30公里並不遠,但當時碰巧是個下雪天,而且還是在沒有路燈的夜晚,所以這個任務還是非常艱鉅的。
郭俊卿把信揣在懷裡,跨上馬飛奔而去。半小時後,雪開始下大了。馬兒跑得越來越慢,郭俊卿心裡很著急,生怕耽誤了任務,她顧不上休息,揮動著馬鞭向前跑去。
遇到崎嶇的地方,必須下馬步行,她踩著厚厚的積雪,牽起馬一步一步往前走,幾次差點滑倒。
皇天不負有心人,郭俊卿按時把信送給了部隊,送完信後她要趕回去向上級交差。然而在距離營地六七里的時候,馬兒突然跌倒,口吐白沫,再也站不起來了。
郭俊卿從地上爬起來,她心疼地摸了又摸自己的戰馬,這匹馬陪她在訓練場上度過了無數個日夜,郭俊卿不由大哭起來。
心愛的戰馬累死了,雖然郭俊卿很傷心,但她不敢忘記自己的任務,她解下馬鞍扛在肩上,對著馬兒鞠了一躬,然後在雪地裡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很難想象一個16歲的女孩獨自在漫天大雪的黑夜裡,她是怎麼走完那六七里路的,她會害怕嗎?會感到孤獨嗎?我們不得而知。
當郭俊卿扛著馬鞍回到營地時,所有人都對她肅然起敬。由於出色地完成了任務,班長在全班面前表揚了她,並給她記了一次小功,戰友們對她發出熱烈的掌聲,郭俊卿羞澀地笑了。
此後,她又多次獨自參加任務,穿過敵人重重的封鎖線,把戰報傳給相應部隊。她曾在日記裡寫道:為人民服務就要服務到底,為完成黨的任務就要不怕流血犧牲。
每次任務她都非常重視,冒著生命也要完成,因而多次受到領導的表揚。
三、奮勇殺敵,立下戰功
1948年夏,郭俊卿收到母親寄來的訊息,害死她父親的地主翁德臣已經被政府鎮壓。郭俊卿喜極而泣,她對領導說是共產黨給她報了仇,她要上前線打老蔣,報答共產黨的大恩。
在她的再三請求下,領導把她調到了前線,她終於可以上陣殺敵了。
不久,國民黨軍隊向駐冀東北解放軍發起大規模攻擊,在平泉戰役中,已經是東北野戰軍第48軍3連4班班長的郭俊卿,奉命奪取城東的第二道山樑。
郭俊卿帶領的班級大多都是些新兵蛋子,而且他們的武器也很落後,只有十來支老式步槍和幾顆手榴彈,跟國民黨裝備比起來相差甚遠。
儘管如此,郭俊卿也絲毫不畏懼,戰鬥一打響,她扛著紅旗衝在最前面,敵人用猛烈的炮火阻止他們前進。在郭俊卿身邊的副班長不幸中彈身亡,郭俊卿對身後的戰士們喊:“衝啊!為副班長報仇!”
戰士們心中熱血都被點燃,他們一鼓作氣衝到了敵人前面。郭俊卿拔出腰間的大刀向敵人砍去,她用盡渾身力氣,怒吼著跟敵人展開白刃戰。
郭俊卿和戰士們不怕死的氣勢把敵人給嚇住了,儘管國民黨人數要比解放軍多幾倍,但他們不過是些草包,尤其是在心理防線被攻破之後,他們的戰鬥力直線下降。
經過幾十分鐘激戰,郭俊卿成功奪得敵人陣地,她親自把紅旗插到城牆上。
在評功會上,郭俊卿由於出色的指揮和勇猛作戰,被記了大功,她帶領的四班也被評為“戰鬥模範班”。
不久,郭俊卿升任機炮連副指導員,帶兵參加遼瀋戰役。為了佔據優勢,郭俊卿帶領隊伍一夜急行150多里,火速趕往大拉子山。路上,他們遇到了伏兵,郭俊卿衝在最前面,她再一次以不要命的氣勢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為大部隊清除了障礙。
到了大拉子山,敵人的兵力更多了,他們的飛機大炮不停地向我軍轟炸。
對於郭俊卿來說,這種場面已經屢見不鮮,沒什麼好怕的,打就完了!
子彈打光以後,郭俊卿帶著戰友衝向敵人陣地,她跑在隊伍最前面,見一個殺一個。那一仗,他們打了三天三夜,等撤下來的時候,全團2000多人只剩下了不到500人。
戰鬥勝利之後,東北野戰軍總部給他們發來嘉獎電報,郭俊卿也在嘉獎之列。
四、重病入院,女兒身份曝光
郭俊卿在部隊裡非常勤快,總是搶著幹活。戰友生病了,她就親自做病號飯,給戰友補充營養。行軍時她還幫炊事班背大黑鍋,別看她年紀小個頭低,背起鍋來一點也不含糊,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有一年開春,河裡的冰雪剛剛融化,河面上還飄著碎冰碴。根據行軍路線,他們必須穿過這條深到膝蓋處的河流。別的戰士都脫下褲子,到了對岸再穿上,可郭俊卿不敢。
她揹著受傷的戰友到了對岸後,又返回去背另一個受傷的戰友,如此往返三次後,總算渡過了河。然而她的褲子早已溼透了,她只能讓溼褲子貼著身體一直到自然晾乾。
對於正在生理期的郭俊卿來說,這種傷害無疑是巨大的,然而為了戰友,她全然顧不上自己的身體。常年的艱苦行軍讓郭俊卿落下了病根,以至於她終身不能生育。
遼瀋戰役勝利後,舉國歡慶,尤其是在東北,家家戶戶都上街慶祝這一刻。郭俊卿所在的部隊組織了秧歌隊,到街上給老百姓表演,郭俊卿穿一身旗袍,戴上假髮,裝扮成女人的模樣。
所有人看到都笑了,他們紛紛誇讚道:“你別說,這個小戰士扮起女人來還真像!”
只有郭俊卿知道,這個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1950年4月,郭俊卿在軍隊落下的婦科病發作了,不得已住進了醫院。醫生要給她檢查身體,她知道自己瞞不住了,於是哭著跟軍長坦露了實情。
軍長賀晉年聽到後非常震驚,同時敬佩之情也不禁油然而生,他向全軍通報郭俊卿的事蹟,並且讚揚道:“郭俊卿是巾幗英雄,是當代花木蘭,是我們48軍的驕傲!”
郭富是女的!聽到這個訊息後全軍都炸開了鍋,此時他們才明白為什麼郭富總是喜歡穿著衣服睡覺、獨自上廁所、洗澡了,於是他們個個都對郭富豎起了大拇指。
在從軍的這些日子裡,郭俊卿先後榮獲特等功1次,大功3次、小功4次。
1950年9月25日,中央召開全國英雄表彰大會,郭俊卿作為東北野戰軍的代表去北京參加了會議。在所有的表彰人員中,郭俊卿是唯一的女性,她梳著中分頭,一身筆挺的軍裝,在人群裡特別扎眼。
中央軍委授予她“戰鬥英雄”的稱號,並且給她頒發三枚勳章:模範獎章、勇敢獎章、毛澤東獎章。
會後,所有參會人員都被送到了北京飯店,劉少奇副主席、周恩來總理、朱德總司令在門口迎接他們。毛主席在會見廳和英雄們一一握手,當得知郭俊卿女扮男裝上陣殺敵時,毛主席又熱烈地同她握了手,盛讚她為當代花木蘭。
在慶功宴上,郭俊卿和毛主席碰了杯,那一刻她感到無比自豪。
五、女兒心事無人知
郭俊卿的名字很快傳遍了天下,所聞之人皆敬佩她的勇氣,為了歌頌她的事蹟,連環畫《特等戰鬥英雄——女英模郭俊卿》、《人民的花木蘭》、《踏平東海萬頃浪》等書籍相繼出版。
1959年底,以郭俊卿為原型的電影《戰火中的青春》在國內上映,無數人看後為之動容。電影在戰火中還給女主角增添了浪漫,結局讓她和心愛的男子在一起了,然而現實中的郭俊卿卻沒有這麼幸運。
郭俊卿恢復女兒身份時剛剛20歲,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曾偷偷地喜歡上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第四野戰軍副團長趙興元。
趙興元比郭俊卿大5歲,他們之前還一起參加過戰鬥,知道郭俊卿是女兒身份後,趙興元還調侃她“不穿女裝還真看不出來是個女的!”
全國英雄表彰大會之後,郭俊卿加入中國青年代表團去蘇聯訪問,趙興元也在代表團中。
經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郭俊卿愛上了趙興元,她幾次想要表白最終都羞於啟齒。實際上趙興元只是把她當做妹妹,因為她是女同志才對她照顧有加。
郭俊卿一有空就去找趙興元,戰友們看得多了自然開始傳他倆的閒話。見趙興元沒有什麼表示,郭俊卿終於下定決心向他表白。
一天晚上,郭俊卿來到趙興元屋裡,試探性地對他說:“別人都說咱倆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趙興元想了想說:“咱倆不太合適。”
郭俊卿知道自己這是被拒絕了,於是哭著跑了出去。
這一刻,郭俊卿感覺自己的心都碎了,她突然想到自己不能生孩子,又怎麼能耽誤別人呢?人家只是把她當戰友,當兄弟,從頭到尾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後來,郭俊卿的老排長跟她表了白,他們曾經在同一戰壕並肩作戰,又一起在同一教室上課學習。郭俊卿知道老排長是個好人,但她不能拖累別人,於是郭俊卿拒絕了這份深厚的愛。
郭俊卿斬斷情絲之後,從孤兒院抱養了一個女兒,從此她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兒身上,終身未嫁。
六、英雄歸去,精神不死
1956年,根據組織的安排,郭俊卿離開部隊轉業到地方工作,她先後在北京市手工業管理局、山東省歷城縣手工業管理局工作,不久又調任青島市一個被服廠的廠長。
在做被服廠廠長期間,郭俊卿在辦公室裡總是坐不住,她經常下到車間,和工人們一起勞動。當地的學校邀請她去給學生演講,她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刀傷,給孩子們講她打仗時的經歷,孩子們聽了都熱烈地鼓起掌來。
後來,郭俊卿又被調到山東曹縣任民政局副局長,她的女兒這時也已經17歲了。她們母女倆住在民政局的一間破房子裡,下雨天還漏雨。
女兒常常跟她抱怨,讓她託關係給自己找個工作,而郭俊卿總說別給政府添麻煩,有工作也得先給別人安排,自己一個月90塊的工資夠她們娘倆花的了。
其實,郭俊卿的工資到手裡根本沒有90塊,她經常拿自己的工資資助有困難的群眾,就連自己的衣服也經常送人。
1983年9月23日,年僅52歲的郭俊卿永遠地離開了人世,這個昔日的戰鬥英雄留下的遺產只有一箇舊皮箱、一床舊棉被、一條舊毯子。
還有她留下的字:我們應該給後代留下什麼?要留下正氣,如果沒有正氣,就會把咱們打下的江山,創下的美好光景一腳踢光……
郭俊卿不是烈士,她的骨灰不能葬在烈士陵園,但由於她對解放事業做出了突出貢獻,政府破例把她的骨灰存放在常州市烈士陵園老幹部骨灰寄存處,並在骨灰盒上寫有“特等戰鬥英雄”六個大字。沒有墓冢,也沒有立碑,正如她的為人一樣低調,然而前來弔唁她的人卻絡繹不絕。
郭俊卿的一生充滿著傳奇色彩,14歲參軍,25歲退役,一個女孩最寶貴的幾年青春卻都以男子身份示人,這種犧牲令人敬佩。同時,她不怕吃苦、甘於奉獻的精神也激勵了無數子孫後代。不管過去多久,我們每個人都會永遠銘記這個中國唯一的女特等英雄——郭俊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