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3月,我國計劃研究局的王副局長給國務院周總理辦公室打去了一個電話,電話一接通,他便緊張的問道:“先前我們給周總理批的那20萬款項,應該怎麼入賬呀?”
接電話的工作人員卻摸不著頭腦的回道:“什麼20萬?”
該副局長一聽這話便愣住了:“就是前兩天你們派人來人民銀行取的那用於修繕西藏寺廟的20萬呀,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工作人員也迅速向同事及總理核對了這件事,並當即對王副局長做出了回覆道:“國務院對您說的事並不知情。“
這話可把王副局長給嚇壞了,他掛了電話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國務院,對工作人員說出了一個極為驚人的訊息,現場的工作人員聽了此事後,也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就在幾天前,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中年男子,跑到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出示了一份“帶有周總理簽名”的公文,當即憑此帶走了20萬元鉅款。
很快這件性質極為惡劣的案件就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視,周總理聞訊後,也對公安部下達了“十天之內必須破案”的死命令。這個膽大包天的罪犯究竟是誰?他是怎樣行騙的?最終他又被抓獲了嗎?
陌生男子支錢財
1960年3月18日下午5點30分,就在中國人民銀行總行的工作人員,預備將當天工作歸檔下班的時候,銀行內突然來了一個身穿灰色呢子大衣的男人。只見這位身形消瘦的男子進入銀行大門後,徑直走到了行長辦公室前。
正當辦公室內的工作人員一臉疑惑,準備詢問男子來意時,男子率先開口說道:“你好,我是國務院辦公廳的,來給行長送急件。”
通常來說,國務院辦公廳前來和銀行對接的,都是那固定的幾個人,看著這張陌生的面龐,工作人員很是納悶,不過他也沒敢耽誤,而是迅速將他請進了辦公室。
該男子開門見山的從公文包中掏出了一個印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字樣的信封,然後他又拿出了一個紫色封皮的本子,遞給工作人員道:”請簽收一下。“
按照流程,工作人員也趕忙在本子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由於行長前幾天剛去了外地出差,還有好幾天才能回來,所以這份檔案就交到了行長秘書手裡。為了不耽誤事,秘書就先將信封拆開。開啟後,她發現裡面放著的是一封公函,該公函上寫著:
“主席辦公室來電話稱,今天晚上九時西藏活佛舉行講經會,會有中外記者前去參會,主席囑咐要人民銀行撥一些款子修繕寺廟,以此表明中央對少數民族和宗教自由的政策。根據上述情況,擬撥給15~20萬元,可否,請批示。”
在該公函的左側,“周總理”也做出了批覆:
“人民銀行立即撥給20萬元。為防止外國資本主義藉故攻擊,請選用十元舊鈔,於下午7點之前,送到民族飯店西藏工委趙全一處。”
看了這封信的內容,秘書心中非常疑慮,因為按照正常程式來講,如果國務院要從銀行批走款項的話,是應該透過財政部門撥款的。並且在此之前,還從未有過國務院派人來人民銀行拿錢的先例。
但看著這封公函上“急件“二字,秘書又陷入了沉思,畢竟這是國務院的大事,她也已經反覆對照過周總理的簽名,並已確認無誤了。
想必是因為事發突然,國務院才會緊急找到這裡的吧。想到這裡,她就自作主張給人民銀行貨幣發行局打去了電話。在電話中,這位秘書將此信的主要內容做出了轉述,並要他們儘快將20萬舊鈔準備好。
貨幣發行局聽到行長秘書的這一指令,便直接回道:“先前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啊,這件事情確實可靠嗎?要不你們辦一份手續給我?”
心急如焚的秘書聽著對面的話語,一下子就急了,趕緊回道:“手續?來不及給你準備手續了,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務!你們先把錢準備好,等下我跟領導彙報,讓研究局給你們下正式通知就行。“
眼看著行長秘書都已經這麼說了,貨幣發行局那邊也只得遵照她的意思,等起了研究局的通知。打完電話後,這位秘書又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計劃研究局王副局長的面前,並把那份信件給拿了出來。
王副局長看完這封信件後,也說出了和貨幣發行局一樣的問題:”既然國務院需要的是現款,那為什麼不按照正常流程,透過財政部審批呢?而且他們還點名要現金舊鈔,是不是有點奇怪呢?“
正當秘書和王副局長準備向領導提交申請的時候,王副局長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對面的人自稱是總理辦公室的,並詢問起了現金的準備進度。聽到這裡,王副局長也不疑有他,趕忙回道:“好的,請讓總理放心,我一定在七點之前將現金給您送到。”
放下電話後,王副局長向貨幣發行局下達了命令,要他們立即將20萬元現金準備好。眼看著時間就快要到了,在掛掉電話之前,王副局長還特意囑咐了他們道:“一定要快點將此事辦好,千萬不要耽擱了中央的大事。”
得令後,發行局立即找來了大量工作人員,加班加點地將鈔票給準備了出來,由於該檔案上,明確要求了只要市場流通的舊票,還必須得是十元面值的鈔票,大大增加了他們的工作難度,一通忙活後,他們總算是把這筆錢給準備了出來。
在準備好這筆錢後,值班領導命人將其裝進了幾個麻袋裡,並帶著這些麻袋迅速趕到了民族飯店。到了地方後,押運鈔票的幾位同志卻不見有人出來迎接,他們便向前臺問起了趙全一的蹤影。
還沒等服務員做出回答,旁邊一個陌生男子便扯著衣服從旁邊走了過來,對他們說道:“二位同志,是在找西藏的趙全一嗎?”
看著這個半路冒出來的男人,發行局工作人員當即就反問道:“你是哪個單位的?”男子回答:“我就是趙全一,你們是人民銀行總行派來的吧,款子帶來了嗎?”
一邊說,他一邊從懷裡掏出來了一封印著“總理辦公室介紹專用印章”的介紹信,遞給了領頭的朱科長。
在核對無誤後,朱科長等人將裝著現金的麻袋給拿了進來,並回道:“全都在這了,您查收一下。”
看完後,趙全一出示了一份收據給他們,便帶著麻袋揚長而去了。與此同時,現場的押運人員不約而同的長舒了一口氣:“這個任務可算是完成了!”
當時眾人還沒有意識到此事的蹊蹺之處,朱科長回去後,就把收據上交給了王副局長,但是王副局長卻為此犯起了愁,畢竟這20萬元鉅款,是以現金的方式直接給出去的。到底應該如何入這個賬呢?他也不知如何下手,不過這事既然是國務院親自審批的,那他們應該會給出一個入賬之策吧。想到這裡,他便放心地等了起來。
騙局敗露諤眾人
可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幾人卻一直都沒有收到國務院的訊息。王副局長忍不住給總理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詢問此事的處理辦法。接著便出現了開頭的一幕,接到電話後,總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說自己從不知曉此事,也沒有讓人去取過這20萬元。
聽見這話,王副局長便愣住了,再回想一下當天批款的種種過程,他才發現了許多不合理之處。身為副局長他深刻明白此事的嚴重性,掛了電話後,他立即去到國務院,親自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跟上級彙報了一番,最後他還拿出了那份由周總理親自簽名的公函。
工作人員在核對了這份公函和周總理的簽名後,告訴王副局長這份信件是被偽造的,並非國務院發出的。直到此時,王副局長和現場的工作人員不得不承認,他們都被一個騙子給耍了,而且這個騙子還騙走了20萬元鉅款。
要知道自1959年以來,中國便因自然災害緣故,農田受到了極為嚴重的打擊,在一系列天災人禍的影響下,中國的糧食及農副產品供應鏈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1961年。而當時正處於國家最困難的三年時期內。
都說民以食為天,在農產品出現問題後,中國的經濟發展也很快陷入了危機中。很多人看到這20萬的時候,可能會覺得不以為然,但是按那個時候一分錢能買一筐雞蛋的物價來看,這20萬放到現在,只怕是兩個億都不止。
對於那時的中國來講,每一筆錢的用處都至關重要。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丟失了這麼大一筆錢,周總理自然是非常痛心的。
眼看著這件事情已經發生,工作人員也不敢耽擱,迅速將此事彙報給了周總理。周總理也當即給公安部部長謝富治打來一個電話,並向他做出了指示:“在十天之內必須破案。”
接到電話後,公安部的人立即成立了專案組,並開始了行動。警察率先去到銀行,向當事人瞭解了情況,並根據他們的描述,繪製了一張犯罪嫌疑人的肖像圖。後來他們便將這張肖像圖貼在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一時之間,這個驚天大案如一顆炸彈般在北京城炸開,此案迅速成為了當時百姓茶餘飯後討論的熱點新聞。
步步追蹤真相白
在把肖像圖貼出去後,偵查人員又迅速從物證下手,開始了對字跡的審查,他們先是拿出了犯罪分子所用的信函,然後又仔細分析了騙子的字跡。很快工作人員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騙子在寫全字的時候,將此字寫得有點像金字。
針對這一線索,警方大膽地做出了猜測:“會不會是這個犯罪嫌疑人名字中是帶有金字的,所以他才會在寫全字時有金的痕跡。”查完了字後,他們又把目光放在了那張收據所用的紙上,因為這種紙是從當時最常見的黑皮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所以線索查到這裡就斷了。
但很快他們就又在信函的紙張上找到了線索。因為這封信函所用的紙張,是機關內部的專用紙張,市面上是沒有的。所以偵查人員便趕緊帶著這張紙,來到了國務院的檔案室中,從各個機關呈報上來的材料中,進行了大海撈針般的搜查。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在一封對外貿易部送給國務院的報告材料檔案中,找到了一張和犯罪嫌疑人所用紙張一模一樣的紙。這下,公安人員總算把犯罪嫌疑人的工作單位給鎖定了。
為了不打草驚蛇,專案組先是做了一番喬裝,然後就去了這個外貿部調查。在稽核了外貿部所有工作人員名單後,他們也沒有找到趙全一,或者名字中帶金字的犯罪嫌疑人。
就在調查組的人垂頭喪氣的時候,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出現了。當天一個電車售票員找到了他們,向他們反映道:自己曾在電車上,看到過一個和公安局釋出的犯罪嫌疑人肖像畫長相非常相似的乘客,而且那位乘客在發現自己盯著他看時,還表現的非常緊張。因此他還特別留意了這位乘客的下車地點,就在外貿部的辦公樓。
在所有線索都指向了外貿部後,大家迅速喬裝,潛進了外貿部進行逐一排查。這時,一個名叫董林的人偷偷找到了專案組,向他們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董林說,自己在幾天前,和辦公室裡的同事聊起最近發生的這起詐騙案時,無意間談到了該犯罪嫌疑人的長相。
由於這位犯罪嫌疑人的眼睛很小,而他們辦公室裡面有一個名叫王倬的人,眼睛也很小。所以他就和王倬開起了玩笑說,王倬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係呀。但令大家沒想到的是,王倬聽到這句話後勃然大怒,當時就和董林爭吵了起來,並拉著董林到領導辦公室面前講道理。要不是同事攔著他們,他們那天還差點打了起來。
此事的發生,也引起了董林的高度懷疑,畢竟這事不過是一個玩笑罷了,他不明白王倬為何會如此敏感。自此之後,他便對王倬注意了起來。慢慢的,他發現了王倬好像真的有點不太對勁。
以前王倬辦事都是非常謹慎的,但最近他卻總是心不在焉,在統計數字的時候,還常常出錯。最重要的是,他在查看了王倬的考勤表後還發現,就在案發當天,王倬專門請了個病假。得知這個訊息後,工作人員迅速把王倬的筆跡和詐騙人的筆跡做了一番比對,最後得出了二人筆跡完全相符的結論。
就在案子即將告破的時候,大家不禁對他的作案動機懷疑了起來。收入不算低的王倬,為何要冒如此大險,幹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這個中緣由,還要從王倬的經歷開始說起。王倬出生於一個條件不錯的家庭中,少年時期,他在家人的介紹下進入了部隊當兵。不過在去到部隊沒多久後,他就因為吃不了苦而從部隊退了出來。為了給自己謀個好前程,王倬在一番疏通過後,就憑藉著自己名牌大學經濟系的學歷,進入了國家經貿部工作。
雖說王倬家中並不拮据,他還受過高等教育。但是在進入工作崗位後,王倬還是本性難移,常常會做出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在工作過程中,總愛投機取巧的他,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嗅到了一個商機。他發現,只要是周總理親自簽名的指示,下方部門就會無條件照辦,因此他便把心思打到了周總理的頭上。因工作之便,他也時常能接觸到周總理的簽名,所以他才計劃了這場驚天大案,並順利的得了手。
由於當時王倬已經很多天沒來上過班了,為了不打草驚蛇,公安部先是在王倬家附近設立了一個監察點,然後用望遠鏡觀察他家的情況。很快,他們便在家中發現了他的身影。在觀察的時候,公安們發現,王倬時常會一個人蹲在院中的煤爐旁,好像是在燒著什麼東西。
在確定了王倬的蹤跡後,公安人員制定了抓捕計劃,並於零點正式行動。公安們透過跳牆的方式進入王倬家中,並直接將熟睡的王倬從被窩裡拖了出來,拽上了警車。
很快,公安人員就在他家搜出了作案用的衣服和裝髒款的麻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王倬的犯罪事實已經確立,但是贓款究竟去了哪呢?公安們在現場翻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直到天亮,負責行動的劉漢臣處長,才在王倬家中的蜂窩煤下,找到了一捆一捆的人民幣。不僅如此,他們還在煤爐以及壁爐下,發現了許多殘存的灰燼。這時大家才知道,原來前幾天王倬在家裡燒的就是人民幣呀。
原來在王倬在拿到這筆錢後,卻一直不敢將錢花出去,眼看著自己的肖像畫已經貼滿北京城,他也陷入了強烈的後悔情緒中。深思熟慮過後,他企圖以焚燒人民幣的方式逃過法律的制裁。但他沒想到,自己的事情會敗露的這麼快。1960年7月28日,我國人民法院判處了王倬死刑。
直到今天,我們再回溯當年情景的時候,也不免為這件事的過程而感到膽戰心驚。王倬是一個頭腦非常聰明,學歷也非常高的人。這樣的人,如果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他是很有可能成為國之棟樑的,但一念之差,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慾,他最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一般人若想行盜竊之事,也只敢把心思放在普通居民家,或者一些富豪家庭中。而王倬居然敢把心思打到國務院頭上來。由此可見,他性格不可謂是不大膽的。
但是大膽的他,卻沒有考慮到,在法治體系已逐步完善的新中國,他這種犯罪行為又能躲藏幾天呢?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幸好在公安人員的搜捕下,王倬被捉拿歸案,要不然這筆鉅款要就此化為灰燼了。與此同時,王倬的事情也給後人敲響了警鐘,如果想獲取錢財,人們還是走正道的好。要不然,縱使你有包天的膽子,這錢你也是花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