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渴望

我決定回家看望奶奶。 奶奶已經八十多了，獨自住在農村的家。雖然我和父親在城市都有住房，奶奶卻不習慣 城裡的生活， 不願和我們同住。只是在過年的時候小住幾天，年一過完便急著回家。好在她 身體還能活動， 能夠自己做飯， 只是眼睛看不清了。 日常雖有同在農村的二叔照料著她，我 和父親卻總是放心不下， 隔三差五總要回去看望她。 奶奶屬於典型的舊社會婦女的縮影，一生勤勞、善良，辛辛苦苦操持著家，卻沒有享過 什麼福。 奶奶一生養育了五個兒女； 由於母親的身體不好， 常年多病， 我和兩個妹妹也是由 奶奶一手帶大的。 我對奶奶充滿了眷戀， 她是我心中最敬重的人。 眼下正是葡萄成熟的季節，奶奶喜歡吃這種水果，我決定多買一些回去，雖然她又要責 怪我多花錢了。城市裡賣葡萄的很多，可我決定多跑十幾里路到東城去買，那裡是葡萄的產 區， 我可以買到剛採摘的葡萄。再說那裡新修了許多道路，有一條可以直通我的家鄉，我也 很想那裡去看看城市的變化。 一路上悠閒地騎著車，欣賞著沿途的風景，很快來到了東城。這裡不愧為“葡萄之鄉 ” ， 茂密的葡萄園一片連一片；新修的東環路邊， 每隔十幾米便有一個賣葡萄的攤子， 堆放著小 山似的葡萄， 串串晶瑩剔透， 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我從南到北， 每個攤位逐個檢視， 卻始 終沒買， 總認為後面還有更好的。不知不覺來到了路的盡頭，再也沒有葡萄攤位了！我只得 折返回去， 在一個還算滿意的攤位前買了葡萄， 騎車回家。 迎面吹來一絲涼涼的風， 讓我清爽了許多。一路上我在想，這腳下的路，你可以折返一 次甚至多次， 直到你滿意， 但漫漫人生路呢， 誰會有重來的機會？ 村後農田裡那座矮矮的土丘， 是母親的長眠之地。 母親在我初下學剛工作的時候去了， 未能給我回報生育之恩的機會。多少次我在夢中看到她又回到了她居住的小屋，告訴我她只 是出了一趟遠門。夢醒後淚流滿面，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多年以後， 慈愛的爺爺也去了， 彌 留之際我卻未能在身邊！ 我連夜趕回家中，跪在爺爺的床頭，拉著他尚有餘溫的手，失聲痛 哭！ 回到村子， 在鄰人的指引下， 我在一條巷子裡找到了奶奶。她正和幾個人乘涼，手裡拿 著我上次送給她的 MP3 播放器， 聽著吱吱啞啞的戲。 她已經不能看清叫她的人是誰了， 當 她聽出是我的聲音時， 臉上充滿了喜悅之情。 顫顫巍巍地站起， 和我一道回家了。 那一夜， 我沒有返回城市。 晚飯過後， 和奶奶娓娓話著家常， 不知不覺已至深夜。奶奶 的見識和胸懷讓我吃驚，雖然有幾次她錯把我當成了爸爸和叔叔。她勸我把物質的東西看淡 一點，而要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同家人的關係處好。我突然醒悟到自己多年的打拼毫無意義， 只掙得一點身外之物，卻失去了很多生活中的樂趣。眼前這個溫馨的庭院和慈愛的老人，才 是我心中的渴望。 那一夜， 遠離城市的喧囂， 我躺在老家的庭院中， 望著皎潔的月光， 重溫著兒時的夢。 那一夜， 真的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