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由於宋朝南方發生了方臘起義,不得不用兵鎮壓,而無力北上,與金兵夾擊遼朝。就在這個期間,金人力量進一步增強,竟然在宣和四年攻克了遼人的中京,其先頭部隊已經到達北安州(今承德一帶),即將越過燕山山脈而南下燕京。面對這種形勢,宋徽宗竟然感到後悔當初與金人夾擊遼朝的決策,現在遼的威脅沒有了,而金的大軍卻要來臨了。對宋徽宗的憂慮,王黼以為:“中國與遼,雖為兄弟之邦,但在一百多年來,遼卻不斷侵犯我朝。現在遼勢已弱,我們就應該趁機消滅它。現在不奪回燕雲十六州,女真必會全部吞併遼地,形成更為強大的國家,到那時,它就不會把燕雲十六州還給我們。所以現在遼的衰弱,應是奪回燕雲十六州的最好機會。”
聽王黼這樣一說,宋徽宗又決定對遼用兵。可中書舍人宇文虛中卻有不同看法,他認為宋朝的軍隊已經好長時間沒打仗了,結果使得宋軍兵將驕惰,恐怕對遼用兵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而且童貫、王黼、蔡攸(蔡京之子)等人主張對遼用兵,是貪功而擅開邊事,而要讓他們指揮這場戰役,恐怕只會引來金兵進入中原,最終對於宋朝,不僅不會收回燕雲十六州,反而會有納侮自焚之禍。
於是他上書提出自己的方案,說:“用兵之法,必須先考慮雙方的強弱,瞭解力量的虛實,做到知彼知己,才能立於萬全之地。現在邊境沒有應敵的武器,國庫沒有數月的儲備,國家的安危存亡,繫於一次毫無把握的戰役,怎能隨便決策!況且中國與契丹講和,已有百年,自遼受到女真的攻逼以來,對於宋朝,表現十分恭順的態度。現在我們拋棄已經恭順了的契丹人,不利用他們作為我國對付北方強敵的緩衝帶,反而越過大海去招引強悍的女真人。女真人藉著對遼百戰百勝的勢頭,對我們宋朝已越來越不恭敬,而我們對於金人實已不能控制。現在又要與他們合兵攻遼,這是以百年怠惰之兵,去迎接新銳能抗之師,以寡謀安逸之將,角逐於血肉之林。這樣一來,我怕中國所要遭受的禍難,不再會有寧息之日了。”
王黼見他如此說,不禁大怒,馬上降了宇文虛中的官,不讓他再對皇帝說三道四。宇文虛中心有不甘,降職之後,仍又提出十一條策和二十條建議,可全都被王黼等人扣壓下來,不讓宋徽宗知道。而在此時,遼朝的使者已來到宋都,提出不讓宋朝再向遼交納歲幣,以示友好,願與宋重結舊好,共同對抗金兵。而宋徽宗與王黼、童貫等人商議,卻更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一定要出兵,與金南北夾攻,一舉滅遼。宋徽宗就任命童貫為大軍的主帥,蔡攸為副帥,率軍十萬北上接應金兵。同時告訴童貫三個方案:“如果燕雲一帶的人民配合宋軍,則全部收復此地,這是上策。如果遼人表示順服,就讓他們做為中國的屬國,這是次策。如果燕雲一帶未能順服,就讓部隊巡邏邊境,這是下策。”可童貫、蔡攸二人接旨之時,十分狂妄,自以為此一去功業可垂手而致,根本沒有考慮別的後果。
宣和四年四月,金兵已攻下遼之西京,童貫所率宋軍才到達河北的高陽關,他讓种師道和辛興宗分率東西兩路兵馬,進攻遼之燕京。种師道勸他謹慎行事,童貫不聽。宋軍行至白溝(在河北雄縣以北),遭到遼軍伏擊,宋軍一觸即潰,傷亡甚眾。幸虧种師道事先讓士兵每人帶一根大棒防身,才不至於大敗。宋軍退到雄州,遼兵追擊不放,宋軍再戰又敗。於是遼人派使送信說:“女真背叛我朝,這也是宋朝的威脅。現在你們為了一時之利,拋棄百年之好,與女真聯手來攻我朝,實在是為將來種下災禍的根子。這可算善計嗎?救災恤鄰,這是古今通義,希望宋朝好好考慮。”童貫面對遼人的責難,無話可對。而种師道建議不如與遼人重結和約,雙方罷兵。童貫不許,反而向朝廷密報种師道通敵,王黼在朝接到此報,大怒,命种師道交出兵權,回家養老。到了六月,宋徽宗聽說宋軍戰鬥失敗,十分恐懼,竟然下令班師回朝,真是典型的虎頭蛇尾。
到了七月,遼朝皇帝因病而死,宋徽宗以為機會又來了,命童貫、蔡攸等人再次起兵北上。此時金兵剛與遼朝大戰結束,正在休整部隊,聽說宋人舉兵趨燕,且號稱大兵二百萬,十分擔心,怕宋人搶先攻下燕京,自己再也得不到宋朝每年交納的五十萬歲幣,便想出一個緩兵之計。他們趕快派出一個使者來到宋朝汴京,要求與宋朝商議雙方夾攻的具體日期與戰後的地盤劃分。宋徽宗讓趙良嗣回答使者,還是按原來說好的方案辦。可這個金朝使者十分滑頭,一再要求覲見宋朝皇帝,以親自傳達金主的意思。宋人以為使者與大臣還未商議完畢,不宜見皇帝。此人一再要求,最後宋人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讓他進宮朝見。這樣一直拖到九月,才算商議完結,宋人竟然同意把出兵與會師的日期都寫進了送交金主的國書,再派趙良嗣使為宋朝使者回訪,並親自遞交國書。
趙良嗣將行之時,拿國書的副本給其副手馬擴看,馬擴一看就發現了問題,他對趙良嗣說:“金人所以派來這個使者,商議出兵與會師日期,是怕我軍搶先攻戰燕京,而得不到原來說好的五十萬歲幣。其目的在於延緩我軍出發的日期,同時也是觀察我們的虛實,他們還不知道我軍六月在河北的戰敗,因而對我軍的再次出動非常擔心。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本來應該表示只按原來說好的約定就行,不必再行商議新的方案,同時也對金人說,正是因為你們不向我朝報告出兵日期,而我們因海道不便,不宜等候,所以準備儘快出兵與你們南北呼應,共擊契丹。現在已經拖延了時間,貽誤了最好的戰機,在這種情況下再出兵,已經失去了意義。為什麼還要和金人約定共同出兵,將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大事完全寄託在金兵手上?照這樣看來,恐怕大事去矣。”而趙良嗣說:“只靠我們,不能收復燕雲十六州,所以一定要聯合金兵。若不用歲幣來借金人的力量,我們怎能收復燕雲十六州?”馬擴說:“既知只靠我朝軍隊不能收復燕雲十六州,何不明說全給金人?而以我們現有的力量,退守現有的邊境,保住現有的領土?怎能貪得眼前的小利,而不顧及將來的後患?這不是愛掌而失指嗎?”趙良嗣說:“朝廷之意已決,不可改了。”仍然前去金國,宋朝如此糊塗的決策,怎麼不會亡於金人之手?
此時遼之易州、涿州因遼勢已衰,先後投降宋朝。宋不費吹灰之力得了兩個州,以為燕雲收復在即,更加大意輕敵。而遼朝蕭後也怕宋金兩面夾擊,派使者向宋求和,願以臣屬身份,服從宋朝,並說女真勢強,若遼朝滅亡,則宋將面臨金人的侵犯,唇亡齒寒,不可不慮。然而童貫等人根本不答應,將遼使趕走。
十月,童貫派劉延慶率宋軍十萬從雄州出發,渡過白溝。可劉延慶統軍不力,士兵漫無紀律,有人建議:“大軍拔隊而行,卻不設警備,如果敵人設下伏兵,必將首尾不顧,望塵奔潰。”劉延慶不聽,繼續前進,果然遭到蕭幹所率遼兵伏擊,軍隊潰敗。幸虧遼兵不多,宋軍尚能穩住陣腳。這時有人向劉延慶建議:“遼兵不過萬人,全力阻擊我軍向燕京前進,此時燕京兵力必定空虛,如果讓我帶五千精兵,兼程前進,偷襲燕京,可一舉獲勝。”
這次劉延慶聽從了,派高世宣、楊可世和郭藥師三位大將率兵六千偷襲燕京,又派自己的兒子劉光世作偷襲部隊的後援。經過一夜的急行軍,宋兵六千人果然一舉攻入燕京,並派人勸遼朝蕭後投降。蕭後一邊拖延,一邊派人急報前線的蕭幹,速派精兵三千返回燕京,與已經入城的宋軍進行巷戰。而這時劉光世所率後援部隊渝約不至,入城的宋軍傷亡過半,一將陣亡,二將逃回。偷襲失敗。此時劉延慶的部隊已經抵達永定河之南,也不大舉進攻,採取觀望態度。而遼將蕭幹派兵截斷宋軍後方糧道,活捉護糧之將王淵。蕭干將兩個宋兵帶回遼營,用布帶矇住他們的眼睛,捆住關押在帳中。到半夜時,讓帳外的遼兵裝做聊天的樣子,說:“遼兵三倍於宋軍,當分左右兩翼,以精兵衝其中路,左右翼接應,舉火為期,殲之無遺。”然後又故意讓一個宋兵逃出營帳,回來報告這個“情報”。劉延慶竟然信以為真,明天看到火起,以為大批遼軍將其發動攻擊,即燒營而遁,士卒為了逃命自相踐踏,一百多里的路上,宋軍亂作一團。蕭幹趁機追擊,直到涿水才返回。而宋朝自神宗以來在雄州儲備的大批軍需物資,全部丟棄。遼人知宋軍如此無能,竟作歌謠諷刺。宋朝自趙匡胤上臺以後實行兵權集中,將兵分離的政策以來,所造成的朝無能臣,軍無良將,卒不堪戰的惡果,至此暴露無遺。
在宋兵不堪一戰之際,金兵則分兵從得勝口、居庸關南下,遼兵面對金兵,則是一觸即潰,金人遂佔領燕京。此時趙良嗣去見金主,金主對他說:“我聽說中國大將,獨有劉延慶。而他率十五萬大軍,遇上遼兵就不戰自潰,中國何足道哉?現在我們攻進燕京,應為我們所有,中國怎能有之?”趙良嗣無話回答。宋為得到燕京,在此情況下,一味忍讓,答應在原來的歲幣之上,再加一百萬緡,及其他一些代價,終於從金人手中要回來燕京及周圍六個州,而燕山以北及西北一帶的山川,都被金人佔去。儘管如此,人們都明知金人將來必定背約,但都不敢公開地說出來。宋徽宗及童貫等人似乎對此已經十分滿意,以為自己為大宋王朝立下歷史功績,真是自欺欺人,就連趙良嗣也在私下裡對人說:“只可保三年罷了。”
宣和五年四月,童貫等人進入燕京,此時的燕京,其職官富民金帛民戶,已全被金人掠走,宋朝所得到的只是七座空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