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緋飛
意外卻也不意外,還有兩集就要完結的《誰是兇手》迎來了劇情的驚天反轉:警察一直懷疑的嫌疑人、沈雨一直保護的父親,居然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命喪真正的兇手之手。
觀眾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一面期待陳年舊案的真相將會被如何揭開,一面也在隱隱擔憂著,兩集的時長是否足夠《誰是兇手》完成一個漂亮的收尾。畢竟,《誰是兇手》算得上是今年最“味兒正”、最懸疑、最精彩的“迷霧之光”,i懸疑們期待著《誰是兇手》將這種水準保持到最後一秒。
給他們自信的自然是導演孫皓,前有爆款《慶餘年》打樣,讓觀眾對孫皓的功力產生天然的信任感。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部好劇的誕生也同樣不簡單,為期三個月的拍攝期內,開會改劇本到半夜兩三點是孫皓的常態。
骨朵見到孫皓時,他剛剛結束一場劇本會,長長的會議桌、桌上一沓沓的劇本、不斷蓄水的茶杯構成了孫皓的工作場景,當一屋子的工作人員離開後,孫皓自然地開啟了與《誰是兇手》有關的話題,絲毫沒有剛剛結束幾小時會議的疲憊 。
“你研究真正熱愛的東西時,是沒有疲憊,只有快感的。”
“拍迷霧劇場,沒有壓力”
當時接下《誰是兇手》的本子,孫皓是看中了它作為懸疑劇極致的人物關係。但同時,作為迷霧劇場第二季的種子選手,市場和觀眾對這部劇的高期待同樣也是其懸疑身份背後的潛在危機。
然而孫皓卻表示,“沒什麼壓力,就好比都是划船運動,但皮划艇和賽艇是完全不同的。”在他看來,懸疑的風格並不是困住自己的“枷鎖”,因為“破風格”才是孫皓的個人標籤。
“和當時《慶餘年》一樣,《誰是兇手》我也想走一個嚴肅話題輕鬆化的路線,即使是整體基調比較壓抑的懸疑劇裡,我也希望出現一些人物個性碰撞而出的喜劇效果。”因而觀眾時常可以在緊張的案情之餘被冷小兵和夏木的插科打諢逗笑,這正是孫皓留給觀眾“喘口氣”的機會。“我比較貪心,想要觀眾在劇裡體會到人生就是這樣悲喜交加。”
“我總結了這麼多年的心得體會,覺得拍戲不是拍給觀眾看的,而是拍給觀眾想的。你拍的太滿,觀眾反而不喜歡,我們導演要做的就是打個框,給他們一個想象的空間。”
“破風格”聽起來容易,似乎與型別疊加類似,但實際操作時卻需要十分成熟的技術來實現,對於《誰是兇手》,孫皓選擇採用半紀實手法來“造框”。“在這個戲裡,我的主基調可能是斯坦尼康、肩扛式這種半紀實風格的鏡頭,然後在這裡面埋上一些我想讓觀眾看到的鏡頭。比如突然切一個鏡頭給小董的手,實際上這是打破了紀實風格的鏡頭語言,但觀眾會因為這個鏡頭留意到,哦,現在夏木的狀態不大對勁。”
“我們拍戲的時候是三臺機器同時在拍,其中一臺就是專門抓演員的這種區域性感,並將它突出。如果採用純紀實手法,鏡頭應該是從手抹一下就上來,但我要的是瞬間突出之後再跳出來,讓觀眾在這種半紀實的現場感中看到我想讓他們看到並思考的東西。”
有個流行詞叫“細思極恐”,用來形容《誰是兇手》的懸疑感再合適不過。心理懸疑正是孫皓重點打造的觀感,“拉弓比放箭更可怕,弓如滿月的時候永遠是觀眾最緊張的時候,這就是帶動觀眾思考的力量。”
除此之外,對於色彩和配樂,孫皓也十分重視。孫皓認為,有時優秀的配樂可以幫鏡頭講述未完成的故事,所以基本每部劇他都會與自己的“御用”配樂師溝通交流,決定需要採用的風格。而對於色彩,孫皓更是需要不斷思索打磨。
第一集案件中,高露飾演的夏金蘭穿著一身紅裙倒在血泊中的畫面,不僅成了夏木的童年陰影,也給觀眾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孫皓透露,最初的設想中,倒地的夏金蘭應該穿著一身被鮮血染紅的白裙。
後來換成紅裙,是再三考慮過後的結果。“紅色既是幸福和浪漫的象徵,在這裡又是一種驚悚的前兆,它本身那種奪人的色彩感就會給人帶來這種天然的刺激,比白色更直觀。最終我們在十幾種紅裡面挑中了現在這個。”
“破風格其實不是我刻意要造一種標籤或是什麼。” 孫皓直言,“你骨子裡熱愛這行的時候,求知慾就會讓你成為一個涉獵很廣的人,這個也想試試、那個也想玩玩。我從大學時就想拍懸疑劇,現在終於有機會拍了,而沉重話題輕鬆講又是我的個人審美,那為什麼不能將它們融合在一起試試呢?”
不是拍戲,是帶著演員做科研
聊起《誰是兇手》的創作過程,孫皓最常提到的詞語就是“科研性”。
“我們的劇本圍讀了好幾次,而且經常在現場改劇本。”孫皓告訴骨朵,今天播出的內容中,沈雨得知父親去世的訊息後與夏木在電梯口對峙的那場戲,就是演員現場碰撞出的火花。
“我們基本是在用表演寫劇本了。”孫皓說道,“劇本里寫的東西,我就挑出來重點內容說你們別把這幾句給我丟了就行,其他的你們自己發揮,最後得到了現在這樣一個類似話劇的即興的東西。”原本孫皓設計了構圖、切景之類的鏡頭語言,但在演員們這種極其飽滿的情緒下,孫皓捨棄了構圖、也沒有補拍全景,“因為這場戲是活的,沒法複製了。”
孫皓將這種集體創作稱為“做科研”。《誰是兇手》作為一部精神類犯罪的型別片,在深挖劇中角色心理的同時,孫皓也在不斷挖掘著演員的“心理上限”。“有時演員從理性思維出發,會覺得自己說不出某些話、或者做不到某些事情,但實際上當你拋棄理性進入角色,你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是很自然就做到了。”
“有時候他們演完一場抱頭痛哭,哭完了過來問我,‘導演我剛才都說了些啥?’我就說管它說了個啥,你把自己說到流淚、讓觀眾聽到流淚就夠了。”
《誰是兇手》由一樁舊案串起沈雨、冷小兵、夏木三個人,趙麗穎、肖央、董子健三位演員自然而然成了孫皓的“重點關注物件”。三位演員,三種創作習慣,孫皓要做的就是在尊重他們習慣的同時將他們調整到同一頻道。
“好的導演應該是演員的一面鏡子和柺棍,你要時時刻刻提醒他,幫他掌握表演的度;也要給他提供心理支點,有時支點找對了,啪,一通百通。”
做導演,“快半步”的分寸感
最近《雪中悍刀行》的熱映,讓許多觀眾再次回憶起兩年前的《慶餘年》,並對導演孫皓讚不絕口。不論是早年間的都市劇《大男當婚》,還是後來的古裝劇《慶餘年》、懸疑劇《誰是兇手》都好評不斷,好像不論什麼題材交到孫皓手中,他都能遊刃有餘地交出一份高分答卷。
這種在不同題材間自在遊走的能力,或許與孫皓的“半步理論”有關。
“我和我的團隊都有‘看劇指標’的,我跟他們說,只要是有熱度的、觀眾愛看的劇,我們都要去看看,而且至少要看六集以上。”孫皓認為,看熱劇是瞭解觀眾口味的一大重要途徑,“這部劇火、有人看,說明它一定是有吸引人的地方,而它最抓人的部分,前六集裡一定會出現。”
作為創作者,除了需要多看,心態同樣重要,而這“半步”就體現在此。
“我常說,我們創作者看劇的時候要一條腿在劇裡,以觀眾心態去感受;另一條腿必須留在劇外,保持理性,去分析、去研究、去思考。在創作的時候也是同樣,我們永遠要往前邁半步。”
至於為什麼是“半步”,孫皓解釋道,觀眾渴望新東西,那麼作為文藝工作者,就不能一味待在安全區裡做續集,要有不怕失敗的膽量和將創新真正落到實處的能力。“創新一定不是隻喊在口頭上的,許多人他可能只是喊喊,不敢真做。因為你敢於創新,首先得懂觀眾。”孫皓強調道,“創作者,一定要放下姿態。”
以懸疑劇為例,孫皓認為好的懸疑劇不在於事件的大小,而在於觀眾是否會對主人公產生足夠的關心,“你如果真的關心主人公,他就算是鞋裡塞了個小石子你都會在意它到底什麼時候取出來。”而創作者要做的,就是透過劇情事件抓住觀眾,讓觀眾愛上角色,去年《隱秘的角落》正是透過張東昇這一“贅婿”身份讓觀眾對他產生關心。
不難看出,孫皓雖代表作頗多,卻並非恃才傲物之人,相反,觀眾在他心中佔據了十分重要的位置,平日裡表現在行動上就是:喜歡看彈幕。
孫皓告訴骨朵,影片平臺剛上線彈幕功能那會,他就開始與彈幕同步追劇了。一開始也會不理解、會憤怒、會抱怨,有時看到觀眾不懂自己的表達也會暗自生氣,“我會覺得觀眾怎麼不懂我,會感到挫敗,但我這個人接受新事物特別快,大概兩三天以後就已經和彈幕‘和平共處’了。”
“在保證真實性的前提下,彈幕體現的是觀眾看劇最直觀的感受,有種‘呼吸感’。其實觀眾也會總結,你會發現越到後期彈幕越準確,看得多了,我也慢慢摸索出分析彈幕的能力了。”孫皓表示,現在彈幕是他最重視的觀眾反饋渠道之一。如今距離他畢業入行已經快40年,而對於創作理念的思考、與觀眾相處模式的探索,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