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收藏,不少人都有自己的愛好:有人喜歡收藏海報,有人喜歡收藏明信片,有人喜歡集郵……各種愛好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而對於各種收藏者而言,蒐集積累自己喜愛的東西,也是量力而行的。
儘管喜愛,但是因為預算不夠而遺憾放棄,這樣的事情許多人都遇見過。
但是,在陝西榆林,卻有這樣一位六旬老人:因為迷戀各種歷史藏品,老人45年間先後在這其中投入了2400多萬。
而這2400多萬換來的各種藏品,儘管如今加在一起已經“身家過億”,然而這位老人卻貧窮潦倒到需要靠借錢來維持基本的生活水平。
那麼,這位老人是誰,他的背後,又有著怎樣的故事呢?
一,好奇心開啟的“新世界”
陝西榆林,在一個面積不大的房間當中,林林總總地擺放著數千件“寶貝”藏品。
而站在其中對每一件藏品的歷史故事和來歷都如數家珍的那個光頭老者,正是已經年過六旬的“民間收藏家”,劉福學。
對於劉福學而言,瞭解、蒐集、收藏,已經成為了他多年以來的日常。
而如果向上追溯的話,早在13歲的時候,劉福學就因為一次偶然,開啟了他的“收藏之路”。
對於劉福學而言,那只是一次“好奇心的驅使”:
那是1973年,全國正在興起轟轟烈烈的“農業學大寨”活動。
而就在位於榆林市佳縣康家港公社裡,一群社員在下地勞動時,偶然挖出來了一個破破爛爛、形狀奇怪的罐子。
“這是什麼東西?”社員舉著罐子問了一圈,眼看無人認領,一旁的一位婦女主動拿走了這個罐子,準備帶回家餵雞用。
沒想到,這一切都被一個13歲的少年看在了眼裡。
而就在婦女勞動結束、準備回家的時候,這名少年忽然追上了她,軟磨硬泡地足足跟了好幾里路。
最終將這個罐子用1角錢和兩斤蘋果的“高價”買了過來。
這個對於罐子“感到十分好奇”的少年,正是當時只有13歲的劉福學。
當時的劉福學並不知道這個罐子的學名叫做“三足陶鬲”,只是直覺認為“這是一個寶貝”。
不過,當他把罐子帶回家展示給父母看時,家裡人非但沒有鼓勵他,反而朝他潑了一盆冷水:“這不就是個沒用的破爛嘛!”
家人的不解和批評,並沒有打消劉福學對於文物的熱情。
儘管當時的他並不能真正理解文物背後的含義,然而純粹憑藉著喜好,劉福學開始反覆來往工地和農田當中。
僅僅花了兩三年的時間,他就在家中後院裡偷偷擺滿了將近一百件各類古代陶器,一眼望去,蔚為壯觀。
而讓劉福學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的價值的人,是他高中的一位老師
——直到如今,劉福學還記得那位老師對他說的話:“這些東西都有著巨大的價值,你一定要好好儲存它們,以後也可以繼續努力,爭取未來當一個收藏家。”
這樣短短的一句話,為劉福學打開了一個新的天地:原來收藏也能成為一個“家”!
從那以後,劉福學更加沉醉於各種陶瓷文物的收集。
並且接觸了大量的文物歷史和收藏方面的知識,真正開始向著那個“收藏家”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二,“只進不出”的“窮日子”
“一旦迷上收藏,就註定你這一輩子都得過著窮日子,甚至有時候會窮得吃不上飯。”
這是劉福學對於收藏的理解,而他也確實是這麼做了:
在長達48年的收藏之路上,劉福學先後砸進去了2400多萬元,擁有個人藏品數量將近4000多件,其中有1000多件瓷器,2000多件陶器,還有其他種類的文物如手鐲、佩玉等玉飾,不一而足。
這樣的巨資,讓不少人都猜測劉福學是不是個“富豪”。
其實,在剛開始接觸文物收藏時,劉福學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
所以,只有在每次發了工資後,劉福學才會呼朋喚友地叫上幾個同樣喜愛古玩的朋友,跑去當地的古玩市場盡興地“大買特買”。
直到囊中羞澀,才依依不捨地抱著“收穫”返回家中。
不過,由於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很多人對於文物的概念還沒有那麼明確,也缺乏正確的瞭解,一些珍貴的文物因此被許多家庭隨意丟棄、賤賣。
劉福學便憑藉著一次又一次地“撿漏”,積累了自己的第一筆“文物資產”。
在文玩界當中,大多數人都是“靠文玩養文玩”,但是劉福學卻常常“只進不出”:在他的眼中,每一個文物都是他精挑細選後“淘”來的。
所以當把文物帶回家後,劉福學基本上不捨得再賣掉它們。
也正是因此,儘管家中的各種文物“價值連城”,可是劉福學一家卻過得捉襟見肘。
在親朋好友的眼中,劉福學是一個“過分執拗”的“怪人”;
而隨著擁有著上千年曆史的文物一件一件地“流”入家中,劉福學的妻子也逐漸開始覺得難以忍受:
她能夠接受自己丈夫有一個愛好,但卻實在無法理解這些瓶瓶罐罐背後所代表的“收藏價值”,更不能同意這種“傾盡家財”式的收藏追求。
所以,在和劉福學度過了數年清貧而拮据的日子後,劉福學的妻子最終選擇了離開。
面對妻子的離去,劉福學既感到不解,又十分難過。
而在這之後,他更是索性一頭扎進了文物的浩瀚海洋當中。
三,“酸甜苦辣”的收藏路
在收藏的過程當中,劉福學也有著許多記憶深刻的“有趣”體驗:
1979年,劉福學前往當地的宜君縣探親訪友,偶爾碰到了當地村民在土裡挖出來了一個瓷瓶。
已經擁有數年收藏經驗的劉福學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瓷瓶“價值不菲”,便掏出了身上帶著的所有金錢,把那個瓷瓶買了過來。
然而,當拿到瓷瓶後,劉福學才哭笑不得地意識到,分文不剩的自己忘了準備回家的車票錢。
無奈之下,劉福學只好在當地找了個最普通的苦力工作。
掙夠了返程的車票錢,才帶著瓶子一起回到了家中。
而這樣“尷尬”的情況,在劉福學的身上發生了不止一次。
1986年,在晉陝兩地四處奔波、蒐集文物的劉福學又在山西介休市遇見了一件罕見的藏品。
當他傾盡囊中金錢把它購下後,劉福學再次面臨了“沒錢回家”的窘境。
只好徒步了足足一天兩夜的時間,才風塵僕僕地回到了家中。
1994年,劉福學還斥巨資8800多元錢,從拍賣行中買下了一個擁有四千多年曆史的、龍山文化時期的人面玉璧。
在這個玉璧上,人們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一個酷似“外星人”的人臉雕刻。
不過在劉福學看來,玉璧上雕刻的應該是上古的傳奇神祇,女媧。
這個人臉玉璧也成為了劉福學諸多藏品當中的“心頭好”。
儘管後來有人出到高達2000萬元的高價,試圖從他手裡買走這個玉璧,可是劉福學還是拒絕了。
不僅如此,這個人臉玉璧也成為了他後來籌建起來的榆陽千五氏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2007年12月,劉福學再一次得到訊息,佳縣坑鎮關口村的一名村民從地裡挖出來了一個陶罐。
劉福學迅速趕到當地,經過再三確認,肯定了這個陶罐正是漢代墓葬當中的某個陪葬品,距今有著兩千多年的歷史。
他當即拍板,將陶罐買回了家中。
令他沒想到的是,正當他在燈光下聚精會神地研究陶罐的時候,忽然間,一團土黃色的物體從罐子當中掉了出來。
劉福學撿起來一看,這一大團物體當中有牙齒有四肢,赫然是一隻蝙蝠的乾屍!
在劉福學後來的推測當中,古代人喜歡用五隻蝙蝠象徵“五福”。
因此,或許在這位漢代墓主下葬前,家人曾經為他捕捉了五隻蝙蝠,關在裝滿了酒的罐子中作為陪葬品。
因此,天長日久,這五隻蝙蝠也就成為了五團乾屍,被封存在了這個充滿歷史的陶罐當中……
四,從泛泛收集,到研究歷史
上文中曾經提到,劉福學為了展覽自己的收藏,曾經籌建了一個榆陽千五氏博物館。
不過,作為一個民間自建的博物館,劉福學的這個小館面積不大。
只有兩間窯洞以及一個小平房,日常展覽和生活起居就全部被囊括在內了。
儘管館小,其中的東西卻是琳琅滿目。
四十餘年所積累下來的數千件藏品,被劉福學擺滿了窯洞和家中的各個角落:
上古石器,青銅陶器,宋元瓷器,還有明清時期的青花和近代的革命遺物,都被分門別類地放在了不同的架子上面。
一旦一腳踏入這個小博物館,人們彷彿能夠親眼目睹歷史長河的急速回溯,在數量驚人的藏品當中,親身感受到歲月變幻帶來的厚重和滄桑。
自然,藏品一多,劉福學也難免遇到偷竊的文物賊
——在他的博物館開放以後,劉福學的寶貝古董在一年間就被盜了11次,損失高達200萬餘元。
已經上了年紀的劉福學無法對自己的小博物館面面俱到。
無奈之下,劉福學只好將自己的藏品分散儲存,一部分轉移到了西安寄存,另一部分則被他存進了銀行當中。
而對於劉福學而言,歲月也讓他發生過一些改變:
在最一開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劉福學對於文物購買,從來都是“看到喜歡的就想要買下來”;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劉福學逐漸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收藏毫無目的性,也沒什麼意義,“純粹是為了收藏而收藏”。
想到這一點的劉福學開始為自己尋找一個目標。
而很快,出身陝西的他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陝北文明的歷史和傳承上。
在隨後的收藏中,劉福學開始重點尋找代表陝北文明的文物。
並且收集了不少有關龍山文化時期陝北文明的文物,如玉石手杖柄和玉豬龍,各類陶貝幣等等等等。
而他也從這些文物身上尋找到了一些關於陝北歷史人文的新“想法”:
例如陝北文明出土的不少古代陶罐當中都留存有鋸齒形狀的紋飾,這些紋樣就可能和當時的人們喜好飼養鱷魚有所關聯,等等等等。
在劉福學看來,“這些器物為我們勾勒出了當時陝北文化的一些線條,讓我們得以窺見當時的龍山文化的一角,為解讀和了解陝北的歷史提供了十分重要的證據。”
對此,他還頗為自豪地表示:“我的收藏就是部完整的陝北歷史文化書。”
五,傳承的方向
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劉福學也開始逐漸覺得力不從心:
幾年前,身帶高血壓、冠心病等多種病症的劉福學忽發休克,差點就此離世。
在被搶救過來以後,劉福學就開始計劃捐贈自己的數千件文物給國家。
只是,由於他希望接收方能夠給他一點金錢上的補償,因此多年以來,劉福學始終沒能和各個博物院談妥。
而對於未來的接收方,劉福學也曾經提出了三個要求:
“我的藏品對於陝北歷史的研究有著很大的價值,所以我希望,在未來捐贈後,對方不能把藏品倒賣轉手,也不能據為己有,要永久地陳列起來,讓他們體現價值。”
如今,已經六旬的劉福學由於一次意外摔傷了腿,只得在家中療養。
而由於他常年入不敷出,劉福學還不得不和自己早已經出嫁了的女兒借了五萬塊錢用以生活。
“迷上收藏,你一輩子都得過窮日子,有時候甚至連飯都吃不上。”
多年前老婆過夠了這種窮日子,離開這個家藏萬罐的家,但劉福學無所謂,只要天天和自己的古董在一起,這日子就是開心的。
而面對別人的疑問,劉福學仍舊爽快地表示:“儘管如今日子過得苦,但我還是不後悔從事文物收藏這一條路。”
歲月匆匆,48年光陰之下,是一位老人對於歷史的執著和堅持。
或許,這份堅持看起來不那麼被世人所理解,但是這份執著,卻令人心生敬佩。畢竟,有多少人能夠數十年如一日地堅持一項愛好,投入所有的精力呢?
自然,對於陝北歷史文化傳承的渴望和責任感,或許才是這位老人能夠努力堅持至今的原因。
只不過這條路,或許他還要走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