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髮||拂曉哨位(ID:fxsw2021)
作者||方登華 推薦||王皇義
編前語:
解放軍“戰例彙編”唯缺21軍,作者受命四處走訪、考證,四年多心血終填空白,實乃功德無量。又能從戰例戰史中感悟英雄勁旅之血性、精神、作風、擔當,且展現在世人面前,更是珍貴無價。
方登華
作者簡介:方登華(1940-- )重慶市人,1955年12月入伍,195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戰士、排長、副政治指導員、連長、作訓股股長,軍司令部作訓處參謀、團參謀長、團長、師副參謀長、師長,21集團軍參謀長、副軍長,青海省軍區副司令員,西安陸軍學院副院長兼訓練部部長,青海省軍區司令員,新疆軍區副司令員兼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副司令員。1988年被授予少將軍銜。
在集團軍部隊成長髮展過程中,尤其是征戰歲月,湧現出一批以鋼鐵譽名的團隊、班排和戰士。這些用血與火鑄就的戰鬥集體和個人是部隊中的突出代表,是民族精神、戰鬥精神、戰鬥作風的傑出表現。鋼鐵展示堅硬、頑強、拖不垮、打不爛、守必固、攻必克,視死如歸,無往不勝。這種鋼鐵是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在血與火的煉獄中鑄就而成的。血性是革命先輩的脊樑,軍人因血性而榮光。
上世紀70年代,我在軍訓處工作期間,曾用4年多時間負責收集、整理、編寫21軍戰例、戰史,有幸翻閱了這些團隊和個人的戰時資料,走訪了一大批健在的老首長、老英雄和鋼鐵模範人物。受益匪淺,感悟頗深。
這裡需要格外說明一點,征戰歷史為什麼在建國後近20年才輪到我們這些後生去寫,究其原因一是解放初剛組織人員整理動筆,就緊急出動抗美援朝停止了;1958年從朝鮮撤回國後再準備動筆,第二年又奉命西進甘青藏區平息叛亂,又放下了。二是軍事科學院戰史部準備彙編全軍戰例選編,沒有21軍的資料和戰例,軍裡手頭也拿不出來。戰史部丁部長說,21軍也是個老部隊,打過不少勝仗、硬仗,全軍編選,也不能少一個軍的。
軍首長急了,儘管當時部隊戰備任務很重,也要下決心組織人力,趁老長們大都健在,一定要完成這項任務。胡煒軍長說:“再不搞這項工作,就要負歷史責任!寫戰例是還原歷史,要真實。制定的原則是以原始資料為準,參戰老首長回憶補充輔之,最終要由當時戰役戰鬥最高指揮員稽核才能定稿。因此,在整個過程中,我才有機會反反覆覆到南京軍區、北京軍區、山東省軍區、淮海戰史紀念館、新四軍2師、4師紀念館等查詢資料。
一次又一次地走訪當時的指戰員,不少戰例還要到當年作戰的實地對照考察,走訪當年支援協助部隊作戰的民兵、游擊隊員、支前模範等等。工作的過程也是學習收穫的過程。這裡只就部分鑄成鋼鐵稱號的戰役戰鬥中,指戰員們的血性情節記載出來的,以供珍視。
在走訪福州軍區副司令林維先、副政委詹化雨(兩位均是原紅軍28軍的老人)時,他們動情的說:“紅28軍(61師前身)在與中央紅軍失去聯絡的3年時間裡,面對十幾萬敵軍的重重包圍,在大別山裡堅持游擊戰3年,紅旗不倒,敵人始終沒有吃掉我們,靠的就是紅28軍3000多將士的滿腔熱血匯成的鋼鐵堡壘。再加上茂密的大別山自然屏障作掩護,敵人啃不動,我還越來越強大。
1938年5月16日,我紅28軍改編成新四軍4支隊後,9團(現182團)偵察隊在蔣家河口打響了華東我軍首次對日軍作戰,以伏擊形式半小時之內全殲日寇20餘人。當年配合我作戰的當地老游擊隊員說:9團不得了,那是紅流鐵軍,碰見鬼子個個眼都是紅的,發起衝擊時像箭一樣飛向敵人,打得鬼子人仰船翻,一個都沒有跑掉,名氣傳了四方几百里。1941年11月中旬,4旅11團(現182團)大橋攻堅戰在鐵漢團長吳華奪的率領下,打了個乾淨徹底的大勝仗,戰後該團被上級授予“鐵錘子團”光榮稱號。
詹化雨
血性大發的10團(現181團)坐不住了,向上級請戰要打惡仗、硬仗,並給自己定位要打個“金剛鑽”團,1942年4月機會來了,全團官兵經過一夜奔襲,以奇襲和強攻相結合,真像金剛鑽一樣攻破縣城,全殲守敵。連同以往幾次攻擊戰鬥任務的出色完成,被上級授予“金剛鑽團”的光榮稱號。參戰的原集團軍副軍長、一級戰鬥英雄劉正昌給我們說:這次戰鬥戰前動員時,從團到連排指揮員、戰鬥員都是一個手勢,緊握拳頭,伸出食指,示意金剛鑽。
10團、11團有了光榮稱號,12團(現183團)豈能坐住,尋找機會也要打一個漂亮的殲滅戰。等到1946年1月機會才來,在魯南運河反擊戰——金馬駒鬥中,採用乘敵立足未穩,突然襲擊,穿插分割,迂迴包圍,各個殲敵的戰法,經過10個小時的激戰,全殲守敵1個團2000餘人。戰後被上級授予“鋼鐵團”的光榮稱號。團政委說:儘管這一仗打得很艱苦,全團指戰員的意志就是奔著這個稱號來的。
至此4旅3個步兵團誰也不甘心落後,都成了有鋼鐵稱謂的英雄部隊。軍長鬍煒說:4旅部隊全是紅軍底子,有紅色基因,打起仗來血性很旺。
9旅26團(現188團)是聞名淮北的“鋼鐵26團”,老百姓幾乎家戶曉,敵人則是聞風喪膽。當然這個稱謂開始並不是上級授予的,而是若干次戰鬥拼出來的,是廣大指戰員浴血奮戰用熱血澆灌出來的。1942年冬天,我淮北軍民在33天反掃蕩作戰中,在一次連續作戰,極度疲勞,彈藥未得到補充的情況下,在洪澤湖西北朱家崗遭千餘日偽軍偷襲合圍。部隊倉促組織防禦,英勇頑強獨立作戰,用大刀、手榴彈與敵激戰終日,斃敵200餘人,由被動轉為主動。在韋國清旅長率部增援下迫敵棄械遺屍狼狽逃竄。
韋旅長感嘆說:26團真不愧是我黨我軍培育起來的鋼鐵部隊,任何艱難險阻都阻擋不住鋼鐵團的鋼鐵意志。要知道這次是日偽軍準備了很長時間,下決心要吃掉這支聞名的鋼鐵部隊的聯合行動。26還是支有仁有義的文明部隊,在血戰朱家崗掩埋了為國捐軀的戰友後,同時將日軍敗逃時遺棄的十幾具屍體也規範地掩埋在我烈士一側。抗戰勝利後日本和平團體為我軍民的大仁大義所感動,在埋葬陣亡日軍的地方樹了一塊石碑,碑文既悼念亡人,更揚我軍民的仁義。這在世界戰爭史上也實屬罕見。這個團1連副連長王正品在卓群垟戰鬥中腹部被敵炸彈炸開了一個口子,腸子流了出來,他沒有倒下,仍然一手捧住腸子,一手揮舞大刀與敵拼殺,他的壯舉極大地鼓舞了周圍官兵計程車氣,也震撼了敵人。王正品被樹為鋼鐵英雄後,他的事蹟一直在連隊傳誦至今,無論征戰年代還是和平時期都是一面旗幟,激勵全連官兵戰勝一個又一個的艱難險阻,連隊始終保持著“戰鬥模範連”的光榮稱號。
1945年10月11旅31團(後為184團)向城堡堅固、防禦陣地嚴密的徐州西南肖縣縣城守敵發起進攻。此次戰鬥以火力、爆破、突擊相結合,以近戰、夜戰殲敵,戰鬥中營連指揮員不怕傷亡,帶隊穿插,用刺刀、手榴彈與敵短兵相接,激戰一夜將敵千餘人殲滅。時任團長周純麟將軍說:這一仗打得很艱鉅,部隊突破城牆後火光下刀光閃亮,熱血飛濺,前赴後繼,營連幹部衝在最前面,各個突破口像鐵流一樣往城裡湧,我們的基層指戰員個個都是鋼鐵漢,戰後這個團自然也成了鋼鐵部隊。
在刀光劍影、血色瀰漫的戰爭年代,愛國主義、民族精神凝聚在廣大指戰員的身上,為民族,為國家,為人民的尊嚴用血肉築起了一個個鋼鐵堡壘。鋼鐵團隊、鋼鐵班排、鋼鐵戰士是在戰鬥中爭創來的,是血性和意志的融合。各級指揮員身先士卒,體現得尤其明顯。
淮北路西抗日根據地由於皖南事變後,國民政府終止了對新四軍的供給,並對我實行嚴密的封鎖而失守。彭雪楓師長1944年秋季率主力5個團西進,發誓收復路西根據地。在連續取得肖縣、永城,宿遷作戰勝利後,於9月11日又率25團向河南夏邑縣以東八里莊發起進攻。彭師長西進路上以鋼鐵般的意志勇往直前,以不收復路西根據地誓不回頭的勇氣和決心激勵著部隊。25團連夜搶佔出發陣地,迅速多路衝入敵陣地,全所守敵1個支隊部及2個營的兵力。彭師長始終站在第一梯隊指揮,不幸中彈壯烈犧牲。
我們軍組建之初稱縱隊,第一任縱隊司令羅炳輝是華東有名的鋼鐵漢子戰將,從奴隸到將軍是他的人生寫照。組建之初縱隊在山東作戰。他總是在第一線做戰鬥動員,鏗鏘有力,血氣方剛。第二任司令員韋國清外號“小諸葛”,平時溫文爾雅。他講起1946年7月朝陽集進攻戰役時卻斬釘截鐵,氣宇軒昂,他說:國民黨反動派背信棄義,破壞在重慶簽訂的停戰協定,向我解放區全面發起進攻。我趁徐州來犯之敵調動之機,集中縱隊兵力在運動中敵整編62師之92旅4000餘人,給進犯之敵以響亮的回擊,首創縱隊成立以來一次殲敵一個正規旅的勝利。朝陽集戰役的勝利是堅決執行毛主席積極防禦作戰方針,全縱隊指戰員對國民黨反動派背信棄義發動內戰,向我解放區進犯早已讓大家義憤填膺。發起進攻後幾支部隊像鋼叉鐵鉗一樣死死夾住美械裝備的92旅。讓機械化裝備前進不得,後退無路。這樣有血性的隊伍沒有什麼敵人不可戰勝。
在走訪福州軍區副司令員朱紹清時,我深深感到這是一位名不虛傳的鐵師長,朱副司令個子不高,比較乾瘦,但說起話來則是“槓槓的”,好像戰場上下達命令一樣,大家都說老首長血氣不減當年。他在1948年3月益林攻堅戰中擔任主攻師4師師長,他說:當年打益林是縱隊第一次打這樣大的攻城戰。益林無論是敵人的兵力還是工事的堅固,防禦的準備都是以前不曾遇到的。可以說打益林是啃了塊硬骨頭。我們整整打了4天,硬是把6000多人的1個加強旅給吃掉了。我們靠的是戰前在山東進行了1個月的整黨學習和南下華中的形勢教育,對毛主席大舉反攻的戰略方針有了深刻的理解,部隊指戰員意氣風發,鬥志昂揚,信心倍增。戰鬥中,無論敵人多麼頑抗,火力多麼強,工事多麼堅固,我們都勇往直前,死打硬拼。戰後各部隊湧現出許多鋼鐵群體。朱副司令最後說:這就是戰鬥力,血氣出勇氣,膽大加智慧,打起仗來技藝就高。好一個血氣方剛的小老頭!我們聽得如痴如醉,如臨當年益林戰場。
一級戰鬥英雄、鐵人張春禮講起王堂戰鬥總是很激昂,熱血沸騰。因為那是淮海戰役中期的一次遭遇戰,敵中有我,我中有敵。戰鬥異常激烈,短兵相接,人自為戰,班自為戰。他說8連之所以能成英雄連,因為個個都是殺敵英雄,人人都是不怕死的鋼鐵漢子。
1949年初縱隊改編為軍的番號以後,第一任軍長滕海清是位平時不多說話的首長,但給我們講起渡江戰役時卻是滔滔不絕。他說:淮海戰役後,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是黨中央毛主席發出的號令,我們這個部隊長期在北方作戰,指戰員多是北方旱鴨子,戰前準備時就很吃苦認真,有不少人看見江水就頭暈,更不用說坐船了,訓練時吃了吐,吐了吃,但沒有一個叫難受的,發起總攻的那天晚上,剛一發訊號彈,一條條船像箭射出去一樣,直飛長江南岸。在西線,我們是第一批登上南岸的。部隊追擊敵人止都止不住,一個勁往南突,不幾天就翻過了天目山,首先攻進了杭州城。只十天半月的功夫,63師先頭部隊就攻到了福建最南面的羅原,很快解放了浙江、福建兩省。部隊哪來那麼大的戰鬥精神,有人說那是敵人成了朽木,叫什麼“摧枯拉朽”,我說也對也不對,敵人還是敵人,而且又有長江天險,我們士氣高了,戰鬥力強了,就無敵於天下,敵人就變得弱了,才比喻成了朽木了。21軍這支部隊確實是我黨我軍長期培養鍛鍊和戰爭環境磨練出來的鋼軍鐵軍,打不爛,拖不垮,勝不驕,敗不餒。幾個部隊幹什麼都比著幹,當然打仗更是如此,誰也不服輸。
在走訪中,老前輩們都多用血性來評論戰鬥精神、戰鬥作風,用鋼鐵來比喻堅韌和過硬。那麼,什麼樣的血性才是我們應當繼承和弘揚的呢,我們歸納了一下,血性是一股氣。當年毛主席對朝鮮戰場上的一次戰鬥評價說:“美軍不行,鋼多氣少”,而我們是“鋼少氣多”。血性是軍人的靈魂和脊樑,英雄是血性的化身。軍人的血性由信仰、意志、品格、智慧融為一體。這種高度融合就會成為拖不垮,打不爛,攻必克,守必固的鋼鐵群體。從老首長那裡可以感悟到,血性突出表現在聽黨指揮、不畏艱險、犧牲奉獻、捨我其誰,“此身已許國,何事不敢為”“逢敵敢亮劍,亮劍必見血”,令任何敵人都會聞風喪膽。
老前輩們為我們這支部隊書寫了許多輝煌的軍史、戰史和戰例。這支部隊越來越強大,裝備越來越精良,在強軍路上更是你追我趕,一路前行。在新的歷史時期,軍委習近平主席曾用“三個前所未有”和“三大危險”概括中國當前的時局。作為軍人更需要擦亮眼睛,認清形勢。所謂世界“警察”和霸權主義已經並將持續把當今最尖端的“大炮”架到我國門口,在世界反法西斯和中國人民紀念抗日戰爭勝利七十週年之際,日本軍國主義分子甚至揚言要和中國再打一仗,把中國徹底壓下去!多麼囂張,聳人聽聞。分裂勢力在敵對勢力的鼓動下變本加厲,花樣百出,氣焰囂張。作為軍人必須走在戰爭的前面,以國家安危,民族復興為已任。在世界新軍事變革中展現軍人特有的精神特質,用血性熔鑄新的鋼鐵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