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讀到程蕾蕾醫生的大作《說句心裡話3》還是尚未定稿的電子文字,再見就是一本送審樣書。印得很不錯,封面的關鍵詞是:大健康時代;心臟;自救書。腰封上有葛均波院士的權威推薦。編者的推薦詞說,20多年臨床經驗,20個悲歡離合的心臟故事,稱它是一本現代人必備的生存智慧書。
這世界上,被認作必備的東西,人們往往無備。“悲歡離合的故事”,因為時代的誇張,見到這樣嚴重的成語也基本無感。人們很少定下心想一想,問問自己是否有生存智慧。
我因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程蕾蕾醫生,她最先展示的不是醫術,而是喜愛寫作。我看她一本接一本地寫,寫她最熟悉的心臟。第一本書名叫《醫生最懂你的心》,後來三本用上了肺腑之言,跟大家《說句心裡話》。這裡的邏輯可以看成是她的善意:我懂你,我要告訴你,你要自救。
心,常被我們看作是浪漫的情感的東西,心愛,心痛,死心。在哲人那裡,心之官則思,用來賊心不死或心想事成。心血管疾病是生命的第一大殺手,中國有3億多病人,此病在死亡原因中佔比超過40%。在心內科醫生程蕾蕾的眼中,心是一種要死要活的東西。她書裡寫著,除卻生死,再無大事。簡單說,她的工作就是照看人們的心臟,檢查出毛病就給你藥片,藥片吃不好就將你轉送到外科醫生手中。
程醫生是我見過的最熱愛寫作的醫生,她不僅寫醫學科普,也寫科幻。我們覺得很辛苦的寫作對她來說是非常開心的事,只是苦於沒時間。因寫作,她成了上海作家協會的會員。她說話爽快,十分熱心,曾跟我建議,可為作家們開個講座,談談心臟的保護和治療。面對這種送上門的好事,我無法應答。她不瞭解作家們的自由散漫,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召集起來開會極不容易。社會上,假如送一條魚,會有無數人湧來,作家自視高,不要魚。而且,他們常常認為自己懂得很多,而且沒病。法律上,疑罪從無,他們自己就疑病從無了。
我也覺得自己沒病。儘管我的腰腿肝膽肺腎都有問題,人太胖血壓太高,但我的心臟沒事。程醫生偏偏說我看著不對,建議我去檢查。我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我相信醫生不會瞎說。她不是算命,題目答完馬上有驗算的。我將信將疑地去住院檢查,躺在手術床上做造影,身邊是很大一塊螢幕,能看到自己的心臟和冠狀動脈。有一根血管堵得有點多,只好裝了個支架。儘管成為有架子的人了,我至今沒問程醫生怎麼看出毛病的。她即便告訴我,我也許還是不懂。她是讀完博士之後做了20多年的臨床,看過形形色色的無數病人。我這種病人,算是最庸常的吧。
在醫院裡,我想了一會兒自己心愛的心臟。它本是一團肉,中間四個空洞,奇怪的是它就那麼無厘頭地跳動著,並且要一刻不停地跳,跳上一生。我對心臟出點問題是非常理解的,不怪它。它那麼辛苦,那麼敬業。苦惱的是無法專門優待它。有人這樣幫自己的話,總要請他吃頓好的,跟他玩玩。人跟自己的心臟玩不起來。唯一可做的是找個好醫生,拜託他多多關照。
《說句心裡話》中有許多跟心臟相關的故事,心一出問題,人就不自在了。有人癱瘓了,甚至“掛”了。她將專業的問題,用淺顯的語言用故事來闡述,讀著很有可看性。畢竟看書不同於看病,看病是自己生病,看書是人家生病,用人家的病來提醒自己,這就是腰封說的生存智慧吧。
因特殊情況,這個系列寫到第三本時,全球被新冠病毒侵害,書中寫了醫生護士的職責和操守,急前方所急試驗防護裝備,記錄醫務工作者的犧牲精神。有他們在前頭擋著,大家才有安全感。
上海是個婦女很有主見很有擔當的地方,一位女性讀到博士,專業工作優秀,之餘還能無怨無悔地相夫教子,真是很傑出。人到中年,有老有小,程蕾蕾要行醫,要帶學生,還開拓腫瘤心臟病學科的新領域。她常常看門診到下午二三點才吃飯,直到夜深才有空看微信回郵件。很忙,很累,很困。我跟她說,心臟病醫生的心臟也要講衛生啊。幸好寶貝女兒Happy很乖,先生知書達理比較合作,日子才過得下來。
我自認為推薦程醫生的大作是搭車做個善事。我的書讀了也沒用,但程蕾蕾的書非同小可。小說家可以隨口一說,可以花言巧語,醫生必須有一說一。我們雖然沒機會去上醫科大學,但讀一下《說句心裡話》,也算是對自己心臟的一個撫慰吧。祝大家健健康康。(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