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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說到,在晉國出兵平叛強大威懾下,周敬王和單、劉兩家基本上控制了局面,但是王子朝失敗,並不代表他就徹底沒戲,事實上,真正的王子朝之亂才拉開大幕……
1、二王並立
事實證明,周敬王和單、劉兩家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戰事一開始倒頗順利,前 519 年 4 月 14 日(乙酉),單穆公攻取訾(在今河南省鞏縣西南),劉文公劉攻取牆人、直人(均在今河南省新安縣)。北方陣地陷落,6 月 12 日(壬午),王子朝只得南奔,逃到了尹(在今河南省洛寧縣境內)。
最接近最後勝利的關頭,也就是最容易驕傲和大意的時候。單、劉現在是勝利在望,隨即又有一個特大喜訊傳來:尹文公(尹圉)答應棄暗投明,將王子朝交出來。單、劉大喜,派劉佗領人前去辦理,不料劉佗到了尹才知道上當了,被尹文公誘殺。
這下可激怒了單、劉,16 日(丙戌)兩人派兵兩路來伐,結果盛怒之下又失去了冷靜。單穆公的人馬首先趕到,不待與劉文公會合就與敵決戰,被打得大敗,劉文公聞訊,也就主動撤軍了。
這樣一來,戰局又發生逆轉,19 日(乙丑),召莊公(召伯奐)、南宮極帶著王城的黨徒到尹會合。形勢危急,20 日(庚寅),單穆公、劉文公、樊頃子(樊齊)只得保護著敬王退守劉氏的老巢劉。
24 日,王子朝進入王城。7 月 9 日(戊申),由大夫尋阝羅的主持,在世卿、實力派大臣尹文公的支援下,王子朝正式進入王宮,座上週王的寶座。這樣,狹窄的周王畿內,居然出現了兩個周天子。
王子朝的武裝還在繼續推進,尹辛先後在唐、尋阝兩地先後打敗劉文公,25 日(甲子),尹辛攻取西闈(洛陽附近),27 日(丙寅),攻蒯(洛陽北),蒯地守軍潰敗。隨即,雙方戰事進入相持狀態。
8 月 28 日(丁酉),王城一帶發生強烈地震,王子朝死黨南宮極死於這次地震。聽到這個訊息,萇弘(周大夫,敬王黨)趕緊來鼓勵垂頭喪氣的劉文公:
“您要振作啊,先君會出力保佑咱們的。(西)周亡的時候也是三川(涇、渭、洛)皆震。現在西王的大臣也被震死了,表明上天在拋棄他啊!東王必定大勝。”
——王子朝在王城稱王,周敬王流亡在東面的劉(在今河南省偃師縣),所以王子朝是西王,敬王被稱作東王。
但是,形勢依然朝糟糕的方向發展著。支援敬王的甘平公去世了,兒子甘桓公繼任。前518 年正月初五(辛丑),甘桓公在召簡公(召伯盈,召莊公之子)、南宮嚚的鼓動下離開敬王,率領家族武裝跑到王城投靠了王子朝。劉文公更加氣餒,找萇弘抱怨,萇弘只得繼續打氣:團結才是最重要的!
2、晉國裁判誰是周天子
現在出現了兩個周天子,雙方都來尋求支援,都聲稱自己是正宗,對方是違法的。晉國方面也感到為難,前 518 年 3 月,派司法大臣士彌牟(士景伯)來到王城,晉國的大法官現在成了兩個周天王的主審法官了。
士彌牟站在王城北門之上,讓雙方的人士以及王城居民都來說理,經過這樣一番臨時法庭的審理,士彌牟作出判決:敬王勝訴,反對王子朝,晉國方面不再接納王子朝的使節。
王子朝對這樣的判決自然無法接受:
如果說王子猛做周王的時候,王子朝還屬於叛亂的話,王子猛死後,周景王也就沒有其他嫡子了,在庶子當中,王子朝是最年長,也是最有才具的,單、劉兩家大臣私立年輕的王子匄為王,在王子朝看來這自然是非法的,只有自己才是景王的合法繼承人。
但晉國的這個判決並沒有設定上訴程式,他只有以自己的實力作為申訴狀了。6 月 8 日(壬申),王子朝的部隊攻擊敬王的瑕、杏兩邑,並順利拿下。
3、子太叔論周亂
王子朝的強硬態度讓晉國人也很頭疼,這個人有才幹,有實力,是很難纏的,晉國本身現在也是煩惱不斷,宋國的內戰剛剛平息,魯國又鬧起了君臣鬥爭。因此,對於王室的問題,晉國國內也是意見不一,難以作出決斷。
就在這個當口,鄭國的執政子太叔(子產已於 4 年前病故)陪著鄭定公來晉國朝見。
士鞅詢問子太叔的意見:“王室的問題怎麼辦好呢?”
子太叔回答:“老夫連自己的國家都顧不過來,哪敢操心王室的問題。不過常言說得好:‘寡婦不擔心織布時緯線不夠,卻擔心宗周的沒落’,這是因為害怕戰亂波及到自己。現在王室動盪,我們小國也很害怕呀,但這是大國需要擔憂的事情,我們哪裡有什麼發言權?您還是及早考慮為好。《詩》也曰:‘酒瓶子空了,是酒罈子的恥辱(瓶之罄矣,惟罍之恥)’,王室不寧,也是晉國之恥啊。”
士鞅聽了,感覺問題嚴重,就和執政韓起謀劃。通知各國諸侯,明年舉行會議,專門處理王室問題。
4、黃父之會
前 517 年夏,晉國的趙鞅、宋國的樂大心、魯國的叔孫婼、衛國的北宮喜、鄭國的子太叔,以及曹、邾、滕、薛、小邾共十國代表在晉國的黃父(在今山西省沁水縣西北)召開王室問題專題會議。趙鞅通知各國代表,各國都要立即提供糧食支援周王,撥調軍隊保護周王,並決定,明年出兵,護送周王回到王城。
這次黃父之會上也出現了不和諧的雜音,宋國執政、右師樂大心提出:“我們不出糧食,因為宋國是周的客人啊,主人怎麼能讓客人給自己幹活?”
原來,西周建立後分封諸侯,杞、宋兩國因為是夏、商兩個王朝之後,所以周王以客禮相待。但那畢竟是幾百年的老黃曆了。
士彌牟當即駁斥:“自踐土之盟以來,你們宋國哪次活動沒有參與,哪次盟約沒有參加?盟約規定‘一同支援王室’,您有什麼權利逃避義務?您奉了君命來參加這麼重大的活動,卻要使宋國背叛盟約,這怎麼可以呢?”樂大心不敢再頂,只得伸手接過文牒,默默退下。
事後士彌牟告訴趙鞅:“宋國的右師一定會流亡的。奉君命出使,卻要違背盟約而冒犯盟主,沒有比這更不祥的了。”
其實,樂大心的態度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狂妄,另一方面大概也與宋元公有關。三年前,晉國出兵幫助宋國平定內亂,最終卻壓迫宋元公接受楚國的要求,將自己的叛臣交給了楚國人,這件事情大大傷害了元公對晉國的感情。樂大心這次試圖推脫對晉國的責任,討好宋元公的因素可能還要更多一些。
5、晉國二次出兵
前 516 年 4 月,晉國再次收到單穆公的告急書:周王所在的劉真的就要守不住了!5 月 5 日(戊午),劉文公一度在屍氏(在今河南省偃師縣西)打敗前來進攻的王子朝部隊,乘勝追擊,但 10 天之後,又在施谷(洛陽市東)被王城的部隊殺得大敗。隨即,戰事急轉直下。
7 月 17 日(己巳),劉文公只得放棄自己的根據地,保護著周敬王出逃,敵人憤怒之下,一把火將劉邑燒為平地。敬王君臣先後逃奔渠(在今洛陽市)、褚氏(在今洛陽市東)、萑谷(在今洛陽市東)、胥靡(在今河南省偃師縣東),直到 29 日(辛巳),在滑(在今河南省偃師縣緱氏鎮)遇見晉國派來救急的荀躒、趙鞅,這才算安置下來,晉軍隨即派大夫女寬(女叔寬,女叔齊之子)防守闕塞(今洛陽龍門)。
在晉軍的支援下,10 月 16 日(丙申),周敬王從滑起師,21 日,再次進駐屍氏。11 月11 日(辛酉),晉軍主力攻克鞏。眼看大勢已去,王子朝的大臣召簡公反戈一擊,趕跑了王子朝。晉國人一旦下了決心,王子朝就再也沒有了對抗的實力了,只好帶領召氏的族人、毛伯得、尹氏固、南宮嚚逃亡到了楚國,此外,還有王子朝的黨羽陰忌跑到莒(周邑,非山東的莒國)負隅頑抗。召簡公隨即來到屍氏迎接周敬王,並與單穆公、劉文公結盟。
11 月 23日(癸酉),敬王進入成周,次日,在襄宮與群臣結盟。當天,晉軍留下成公般幫助天子防衛,主力班師回國。12 月 4 日(癸未),在外蒙塵了三年的周敬王終於重新住進了王城的莊宮。
6、為何楚國成了最大贏家?
這次王子朝奔楚,還將宗周的所有典籍一併帶到了楚國,這是整個東周時期最大的一次文化轉移。范文瀾認為,原來周、魯、宋是春秋時期的三個文化中心,而楚國的文化要落後於中原。
此次事件以後,楚國就取代周成為一個新的文化中心。魯國產生出孔子與儒學,宋國產生出墨子與墨學,而楚國產生出老子與道學。其實老子雖然是楚國人,但如果按照一般的理解,老子後來擔任的是周的圖書館館長,按老子年長孔子 20 歲計算,此時的老子已經50 多歲了,思想應該早已形成。
更大的可能是,經過這次事件,周王的圖書館裡再無更多的書可讀、可管,老子只得下崗,於是騎著牛出關去了。但這批典籍無疑灌溉了楚國的文化,戰國時期的屈原、宋玉,可能就是依靠這些典籍的灌溉才有那般才華的。
7、王子朝的憤怒
來到楚國,王子朝實在難以釋懷:5 年的鬥爭,3 年代王位,就這麼灰飛煙滅了?他不甘心,憤而寫了一封控訴書,通報天下諸侯。
控訴書寫得慷慨流離,理直氣壯,因愛其文詞之美,試譯於下:
從前武王克商,成王平定四方。康王與民休息,分封兄弟為諸侯,作為王室屏障,說:“我不能獨享文王、武王的功績,並且,後世若有荒淫敗壞的天子導致王室傾覆而陷入危難時,也會有人去援助他們”。夷王惡疾纏身,諸侯們莫不奔走祭祀於各自境內的名山大川,為他祈禱。後來的厲王乖戾殘暴,萬民難以容忍,將他流放於彘;諸侯們紛紛離開自己的君位,為王的政事而操勞。
宣王成年後胸懷大志,諸侯們就把大權移交給他。到了幽王時期,上天不佑宗周,幽王昏聵,倒行逆施,因此他失去了王位;攜王違背天命稱王,諸侯們廢除了他而擁立了好的繼承人,並遷都於郟鄏(洛陽)。以上都是兄弟們出力輔助王室的典範。
到惠王時期,上天再次不讓宗周平靜,生出包藏禍心的王子頹,叔帶也出來效尤,惠王、襄王為了避難,離開國都;多虧晉、鄭兩國挺身而出。將亂黨殲滅,從而綏定了王室。這是兄弟之國奉行先王之命的典範。
定王六年,秦國生出一個妖人,這嬰兒出生後就說話了:“周將出現一位鬍子王,能夠履行自己的職責,讓諸侯歸附而享有自己的國家,兩代王恭敬地恪守自己的職位。而後王室中有人圖謀不軌,諸侯們出力相助,從而遭受動亂和災禍。”後來的靈王一出生便有鬍鬚,靈王十分神敏聖明,並且善待諸侯。
靈王、景王兩代天子都得到善終。如今王室混亂,單旗、劉狄攪亂天下,專權強橫而倒行逆施。說:“先王哪有留下什麼常規,我麼想立誰就立誰為王,誰敢不服?”二人帥領一群惡徒在王室胡作非為,貪得無厭,搜刮不止,褻瀆鬼神,背棄刑法,違反盟約,蔑視威儀,汙衊先王。晉國無道,居然對他們支援贊助,放縱他們無涯欲壑。因此,不(谷)(自稱)才顛沛流離,遠逃荊蠻,至今沒有歸宿。
現在,若有我的一兩個兄弟甥舅之國,順應天理,不去援助不法之徒,以遵行先王之命,不為自己招致天罰,並能消除不穀的憂患,為不穀操心出力,則正是我所期望的。特此盡述自己的胸臆以及先王的法令,希望你們認真考察。從前的先王之命很明確:“王后無適子,則立庶長子。
年紀相同則衡量德行,德行相當則占卜決定”。王不立愛子,公卿不懷私心,這是子古相傳的舊制。穆後和大子壽早早過世,單、劉二人出於私心而立先王幼子為君,違反了先王的意志。以上種種,請伯仲叔季(兄弟)們認真考察一下吧!
——魯國的閔馬父看了王子朝的控訴書如此評價:
“文辭是漂亮。可文辭是用來推行禮的。子朝違背景王的命令,疏遠強大的晉國,一意孤行,太無禮了,文辭再漂亮又有何用?”
其實這個評價頗有落井下石的小人之態——王子朝不得晉國的支援是真,但景王的心思,卻實實在在是想立王子朝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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