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社會靠電力,智慧社會靠算力,尖端科研靠高效能計算。
遠到無窮無盡的宇宙、暗物質,深到3500以下的黑暗深海,近到每一個人身上的細胞結構,這些研究無一不需要複雜、精密的精算能力。
目前,上海交通大學李政道研究所內就在從事相關研究,其中包括南海中微子望遠鏡 “海鈴計劃”、尋找系外類地行星“地球2.0”、 尋覓新物理的“暗之光”等。
該研究所於2016年創立,匯聚了一大批青年科學家,目標是打造前沿科學技術研究的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成為上海科創中心的“璀璨明珠”,技術實力可與哥本哈根大學尼爾斯·玻爾天文學、物理學暨地球物理學研究所相匹敵。
和以往的傳統計算機相比,如今科研人員只需要透過筆記本把相關任務提交給高效能計算,通過幾十萬原子級別的全原子模擬來做測試。
就在今年4月,上海交通大學125週年校慶時,楊元慶先生決定個人出資1億元人民幣,幫助上海交大建設建設綠色水冷高效能計算中心,目前已正常投入使用,它的加入,使上海交通大學的算力成為中國高校最強。
“18年前用曙光,然後用聯想深騰,80年前為浪潮交大的PI系統上線而歡呼,昨日又為聯想交大思源一號系統上線而激動”,陳民在朋友圈裡留下這麼一段話,“青蔥變油膩的過程中也見證了國內高效能計算系統的快速蓬勃發展。”
本期顯微故事聚焦這些如美劇《生活大爆炸》中“謝耳朵“一樣的科研學者們,他們的研究看起來高深莫測,但又讓人充滿好奇。
大部分研究都很難在一兩年內看到成果,不僅需要超越常人的毅力,更需要可與世界接軌、甚至超越全球技術的高效能計算能力。
但正像奔湧的海浪一樣,這些中國最值得被尊敬的科研工作者,依然穩打穩紮、蓄勢,等待突破當下的那一刻。
以下是關於他們的真實故事:
文 | 小北
編輯 | 卓然
7月,南海。
颱風“煙花”即將到來,在波浪翻湧著的海面上有一艘科考船,整艘科考船隻點了一盞紅燈,在昏暗的紅色光暈裡,船體左搖右晃。
甲板上的科研人員們嚴肅地聚集在一起,擺弄組裝手裡的裝置。
這是一個總長度達60米的探測器,由一個發光球和兩個探測球組成,每一個探測球上都配備了光電倍增管(PMT)和影象感測器(CCD)。
組裝好後,這個探測器將會放入深海中,用以觀察這片區域海水的介質——他們要捕捉切倫科夫光。
切倫科夫光是高能天體中微子,在進入地球大氣表面衰變後,與水或冰發生碰撞所產生的電磁輻射,呈藍色,當輻射足夠強時,甚至能用肉眼看見它。
海下3500米接收著這些高能天體運動裡逃逸出來的中微子,它與水碰撞,形成藍色的切倫科夫光。
船上的這群科研人員來自上海交通大學李政道研究所,他們所要做的,就是探索建設中國首個深海中微子望遠鏡,透過捕捉高能天體中微子來探索極端宇宙,被稱為“海鈴計劃”。
“捕捉到切倫科夫光,找到它攜帶的超興星爆發等高能天體事件物理過程的資訊,我們能看到遙遠的極端宇宙,到底發生了什麼。”薛嶠說道,他是參與海鈴探路者計劃的一員,也是上海交通大學一名大三的學生。
深海中微子望遠鏡是什麼?簡單來說,它能幫助人類構建完備的多信使天文網,推動粒子物理、天體物理、地球物理、海洋地理、海洋生物等前沿交叉研究。
因此,該計劃也被納入中國科協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提出的“部署一批前瞻性、戰略性、基礎前沿性技術研發專案”、“在深海、深空、深地、深藍等領域積極搶佔科技制高點”。
薛嶠等人此行首先要海域水質是否適合作為中微子望遠鏡候選臺址,然後再在深水區域採集相關資料,對全水深海水相關性質進行掃描。
因為PMT對光子高度敏感,所有的探測作業必須在夜間進行。凌晨4點,科考船上的起重機啟動,探測球逐漸沒入水中。令人驚喜的是,這次下放竟然非常順利,水平傾幅度很小。
薛嶠的導師、首席科學家徐東蓮教授一下子驚喜地叫出了聲,這意味著他們可以省去很多調整的時間。他們本還想再採集一些資料,但“煙花”正在逼近,為了躲避颱風,薛嶠等人不得不從另一個方向駛回。
儘管船上的每個人都通宵達旦地進行資料監測,但在返程的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由衷的快樂——他們朝著中國建立自己首個深海中微子望遠鏡的目標,向前邁進了一步。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仰望星空的人,他們探索未知的奧秘,想辦法解決發現的各種問題,既拓展人類知識的邊界,也探索思考世界的方式。
這是一條漫長的征途,不知道路程有多長、會遇到哪些阻礙,甚至不確定是否真的存在一個終點。
但這個世界上,總是需要這些在征途上探索的尋路者,他們仰望星空、探索未知的奧秘,從而讓人類世界的認知邊界無線拓寬。
在這其中,還有些人終身的奮鬥目標是讓宇宙裡最神秘、最深不可測的“隱形物質”——暗物質視覺化。
暗物質無法被人類肉眼看見,因為它不會吸收和反射光,所以不能被人眼接收,但不可否認的是它確實存在,甚至一定程度影響宇宙。
為了尋找暗物質的蹤跡,上海交通大學物理與天文學院的張駿教授開始尋找星系附近被引力場彎曲的資訊影象,“我們可以透過扭曲的星系影象反推暗物質的存在、空間分佈。”
除了高深莫測的物理前沿科技,還有一些科研人員致力於探索人類身體和疾病的奧秘,生命與物理學院大二的學生鍾博子韜就在研究蛋白質結構與其功能的關係。
在生命科學領域,蛋白質的結構(即氨基酸序列的摺疊方式)決定了蛋白質的作用,但此前蛋白質的結構一直未能破解。
今年7月,鍾博子韜所在的Deepmind實驗室基於進化過程中蛋白質位點之間的進化關係,深度學習蛋白質結構的演化過程,推出能預測蛋白質結構的平臺AlphaFold,可預測出35萬種蛋白質結構。
鍾博子韜希望在解密蛋白質結構與其功能的關係後,基於所需功能反向推到蛋白質結構,從而在未來透過創造新蛋白、治療疾病。
深海、宇宙、人體,無論是哪個領域都存在著這些追逐微光的科研者,他們上下而求索,尋覓一切未知,但夢想很宏偉,現實卻往往佈滿荊棘。
這些複雜而精確的研究,往往需要龐大的計算能力,人腦、普通計算機都無法勝任,誰來幫助這些科學家呢?
這些看起來“非常酷”的研究,往往也遭遇著不少現實的困難。
以薛嶠所做的專案為例,在探測水質結束後、下放中微子望遠鏡之前,他們需要先透過計算機模擬光子在水下的軌跡情況,設定探測器距離,進而由計算機模擬每個光子經過這段水的路徑。
但這些引數整體的運算量非常龐大。
以光子總數為例,通常是500萬個,而此次探測海水,則經過了3000餘個不同的點位,這意味著每個點位都需要跑500萬的光子,這樣大體量的資料模擬,必須使用高效能計算才能實現。
還有此次探測時首次使用到的CCD技術。
在理論上,影象感測系統同樣能探測中微子,但目前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國家實現這一猜想。在此次海鈴探路者行動中,他們在使用PMT方法的同時,也加入了CCD探測。
後者探測了數百個資料點,每個點都要多輪複測拍照,照片數量同樣十分龐大。這意味著他們很難用人力完成此事,也必須藉助高效能計算。
研究暗物質的張駿也遇到了高效能計算的需求。
在他所研究的領域,引力透鏡效應有強弱之分,在強透鏡區域,星系一般會形成多個背景源的像,甚至圓弧,而弱透鏡區域則只產生比較小的扭曲。
張駿研究的是弱引力透鏡效應,這意味著他需要透過對大量背景源像的統計分析,才能估算大尺度範圍內天體質量的分佈。
以2萬次曝光的星空區域為例(每次曝光覆蓋2個平方度),裡面大概有2萬星系,他就需要處理4億的星系資料。
即使是在800個CPU核的高效能計算裝置上跑,在已經最佳化過的情況下,也要跑上一兩天(非最佳化狀態下,800個CPU核要跑20天),更不要說人力去處理了。
陳民的研究則需要更強大的算力。
他所研究的鐳射攜帶巨大的能量,而等離子體態是完全離化後的狀態,溫度極高,很難控制,因而他需要依賴計算機去模擬鐳射尾波加速的過程。
陳民用大量的模擬粒子來代替真實粒子,儘管有所簡化,但資料量依然達到10的十幾次方,資料量也通常在幾T、幾P,僅一個計算就需要兩三千個CPU核跑一下午、甚至一天的時間去處理。
“鐳射因為本身的特殊性,需要大量的計算機模擬,以及相關程式的研製和物理模型的構建。在鐳射等離子體領域,高效能計算機的作用可以和實驗並重,甚至在我看來,它比純理論還要重要一點。”
鍾博子韜則是利用超級計算機,修改了AplhaFold的執行流程。
原流程全在CPU上執行,對大型叢集計算裝置的要求高,但這種研究條件並非人人具備。
鍾博子韜利用高效能計算,將AlphaFold原本要消耗CPU和GPU(顯示卡)的部分拆分開來,分別放置在不同的硬體設施上運算,大大提高了AlphaFold的效率,資源利用率是原流程的425倍,GPU運算效率是原流程的14倍,在減少了對裝置的需求和執行時間後,後續基於蛋白質結構研究其功能,就能更快地稱為可能。
在當代的科研裡,高效能計算機越來越成為不可或缺的綠葉和基石,大量的資料計算和模擬實驗都需要依託超級計算機實現,這時哪裡擁有更大的算力,哪裡就能幫助實驗更順利的展開。
為了更好幫助科研人員進行前沿研究,今年4月10日,在上海交通大學125週年校慶時,聯想集團董事長兼執行長CEO楊元慶先生決定,捐贈1億元人民幣,幫助上海交大建設建設綠色水冷高效能計算中心。
這一高效能計算中心位於張江科學城的李政道研究所實驗室內,是其中的算力基座和“最強大腦”。
楊元慶本身也是上海交大81級計算機科學及工程系校友。在他讀書的年代,即便是計算機系,整個系裡也只有一臺電腦,當時他們一星期只能用2個小時的計算機。
但現在,隨著高效能計算機的發展,所有的科學研究都能基於高效能計算向前更快速地邁進。
12月14日早,高效能計算中心揭牌,楊元慶特意提前了半小時到達現場,只為了來二樓的計算中心提前見見幾位教授學者,看看高效能計算中心還存在哪些需要最佳化的地方。
楊元慶還對在場的學者們表示,在使用高效能計算中心之後,一定要把好的方面和不好的方面都告訴他,以便聯想未來改進和調整。
這是一次愉快的交談,他們討論蛋白質的酶如何催化DNA的合成與儲存,討論計算機模擬鐳射聚變的多體計算,討論深海中如何探測中微子,以及在這些研究的過程中高效能計算所能起到的作用。
相較於傳統技術,該高效能計算中心採用聯想最先進的高效能計算產品與技術、以及聯想獨創的“海神”溫水水冷技術,節約能耗成本40%以上,在增強算力的同時助力實現國家碳中和目標。
這一綠色水冷高效能大型科學裝置被命名為“思源一號”,擁有共計60566個CPU核。在全球HPC TOP500中,思源一號排名132位,居中國高校HPC算力排名第一。
陳民所研究的方向裡,涉及凝聚態中的多體計算,因為是多體,需要的計算空間非常大。
在提交任務之前,他們需要用高效能計算做好一步一步的最佳化,確保萬無一失之後,再提交大規模的任務。思源一號在CPU核數和算力上的增加,能很好地幫他進行實驗模擬。
對陳民來說,計算機技術的進步,對鐳射研究非常利好。由於計算機的算力直接與鐳射的計算和模擬息息相關,鐳射領域也因此和計算機領域高度聯絡起來。
他曾經畫過一個圖,發現鐳射的發展和計算機的發展在早期基本同步,後來因計算機運用更廣泛,計算機的發展便更快,遠超鐳射。
他研究這個方向研究了20多年,整個世界的學者研究這個方向研究了40多年,到這個階段,配合高效能計算,他覺得鐳射的研究應該出來一些新的東西了,他希望自己可以推動鐳射技術的進一步發展。
在張駿所拿到的星系影象的資料還比較小的時候,他跑去小型工作站去分析資料,那時的伺服器很小,只有四十幾個核,少量的資料也要跑30天左右。
他很感激高效能計算的快速發展,他們現在的資料動輒幾十個T,如果不是高效能計算的幫助,研究會很難進行。
更何況,高效能計算對他們的幫助是多維的,不止在於對星系影象的測量,還包括後續對大量背景源像的統計分析,在海量的資料裡,高效能計算能像砂裡淘金一樣,快速找到那些“閃閃發光”的訊號。
“現在科研工作必須高效能計算來幫忙”, 上海交通大學生命與物理學院大二的學生鍾博子韜對楊元慶學長說道。
圖 | 楊元慶(左二)與薛嶠(左一)、鍾博子韜(右二)和陳民(右一)交談
楊元慶還與科研人員們表示,“我現在的夢想,就是用聯想的高效能計算助力我們國家的科學研究和重大專案的開發,讓大家在科學研究領域更加往上去奔。”
鍾博子韜則很期待12月底去申請“思源一號”,他所做的專案對GPU的要求很高,而他知道思源一號的GPU要比目前所用的高效能計算裝置更強。
這意味著他或許可以進一步提高AlphFold的執行速度,幫助生命科學領域裡的科研人員在研究蛋白質上更進一步。
“高效能計算還提供了一個新的機會,有可能創造一種新的研究領域。比如說原來只能一個月做一個實驗的方式。現在用計算機代替它,一次就做幾萬個實驗。“
後記
陳民還記得,學生時代國內高效能計算裝置很少,當時裝置算力跟不上,做一個模擬花了16天,模擬還特別容易斷。
後來聯想出了深騰的高效能計算裝置,有上千個CPU核,在當時,已經能很好地幫助陳民做更大粒子量的鐳射模擬了。
一轉眼,20年過去了。
國家在發展,科技在進步,現在,高效能計算裝置已經擴充套件到了數萬個CPU核,他在技術的日新月異裡同樣獲得了在鐳射領域研究的一些結果。
2021年,高效能計算全球 Top500 公佈,其中有180臺來自聯想,延續了2018年以來的霸主地位,也繼續讓中國在這個榜單上遙遙領先。
“思源一號”的建成,讓上海交大得以超越劍橋和哈佛等名校,躋身全球高校算力前列。
而在同一天,聯想集團還與上海交大簽訂了戰略合作協議。高階副總裁、首席戰略官和首席市場官喬健表示,聯想集團計劃在未來三年拿出兩個億人民幣,在科研領域、人才培養和新技術孵化三個領域,與上海交通大學攜手共進。
李政道研究所的現任所長、交通大學老校長、中科院院士張傑回憶, 作為1956年的諾貝爾物理學家獲得者,李政道總是站在中國發展的每一個最關鍵的時刻、提出了最關鍵的建議,幫助中國在科學技術及高等教育少走不少彎路。
早在多年前,李政道就曾想建立一個屬於中國的科技中心,但苦於當時的經濟社會發展限制,一直未能成行。
如今,張傑接過李政道的“接力棒”,李政道研究所實驗樓和楊元慶計算中心在一個月內相繼落成,讓這個夢想越來越近。
“我們希望能代表中國對世界上自然界中最難理解的奧秘發起衝擊,在解決奧秘的過程中做出中國人獨特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