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十六國時期,後燕皇帝慕容垂是一個具有傳奇性的人物。
然而,縱使慕容垂再如何的雄才偉略,選擇了慕容寶這個酒囊飯袋作為太子,最終還是在參合陂後燕日落西山。
登國十年(公元395年)五月,慕容垂欲以武力征服北魏,便派太子慕容寶、遼西王慕容農、趙王慕容麟率兵八萬,向五原(今內蒙古包頭)出發向北魏大舉進攻。
“天有不測風雲”,在進軍參合陂時,一陣大風平地而起,只見一道黑氣如長堤一般,自燕軍身後向前鋪卷而來,最後完全罩住了整個軍隊。
一個名叫支曇猛的和尚頓覺不安,嚮慕容寶進言:“狂風暴虐,乃是魏兵將要來到的徵兆,我軍應當作好抵禦準備。”
滿以為魏軍早被拋下很遠的慕容寶只笑不作答。支曇猛再三請求,慕容麟在旁邊聽不耐煩,氣呼呼地說:“以殿下的神武,我軍的強盛,足以橫行沙漠,小小的索虜(燕人鄙視同宗的北魏,罵其為索虜)哪裡敢來?你這該死的和尚妄言驚眾,應當殺了以振軍威!”
支曇猛痛哭流涕:“苻堅百萬雄師,卻大敗於淮南,正是因為恃眾輕敵,不相信天道的緣故啊!”
眼看兩下里就要鬧僵,慕容德開口調停,他勸慕容寶還是聽支曇猛的話,以防萬一,慕容寶才心不在焉地讓慕容麟帶上三萬騎兵殿後。慕容麟根本不信支曇猛,哪裡肯好好設防,只放縱士兵在大軍之後四處遊獵。
行軍先設偵騎、斥堠,是古今戰爭的常識。看慕容寶帶兵的方法,連後方的通訊被敵人截斷他都聽之任之,可見這位花花大少,對這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的。但慕容麟、慕容德等人久經戰陣,不可能不懂。唯一的解釋是庸帥在上,悍將在下,大家都把心思用到鉤心鬥角上去了,互相掣肘,才會出這麼大的紕漏。是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燕軍又走了一段路,就停下腳步,在參合陂東邊的蟠羊山南面依水紮營。慕容寶做夢都無法想到,急行軍的魏軍在當晚已經追到了參合陂西面!拓跋珪發現燕軍近在咫尺,連夜部署進軍計劃,各將領分別帶兵,士兵銜枚,戰馬束口,暗暗向燕軍靠近。
第二天日出時分,魏軍全部登上山頂,腳下便是燕軍大營。這時燕國計程車兵們正伸著懶腰,緩步走出營寨,準備向東進發,猛一回頭,啊,眼前竟是嚴陣以待的北魏軍隊!燕軍一下子就亂成一團。拓跋珪手一抬,二萬精騎兵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殺過來。燕軍紛紛逃入水中,人馬相互踐踏,踩死的、淹死的數以萬計。逃得性命計程車兵剛上岸,魏軍先前的伏兵拓跋遵的軍隊又正好殺到,燕軍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終於崩潰,四五萬人全部乖乖地放下武器,舉手投降。從亂軍中逃出的不足數千,慕容寶、慕容農、慕容麟、慕容德等人憑著馬快,才撿了性命,慕容垂的侄子慕容紹不幸戰死,其餘被俘的慕容氏王公亦有數千。
拓跋珪大獲全勝,他從燕軍的俘虜中挑了些可用之才留在北魏,其餘的人準備悉數發還衣物糧食,遣送回國,也是藉機招攬中原人心。
他的中部大人王建說:“燕國強盛,這次傾全國之力前來,我軍僥倖取勝,不如殺掉降卒,將來它們再無可用之兵,打敗他們就易如反掌了!”
拓跋珪嘆道:“若聽從你的話,只怕我將陷於不仁不義之地。”然而魏國的將領對後燕尚心有餘悸,都認為王建說得有理,拓跋珪便下一道命令,將四五萬後燕士兵全部活埋!
慕容寶回到中山,向父親陳述失敗的慘狀,竭力請求再次伐魏。旁邊慕容德又說:“索虜碰巧打了這場勝仗,有看輕太子的意思,如果不以陛下的神武把他們制服,恐怕後患無窮。”
七十歲的慕容垂聽了這話,決定親自出徵,為身後的燕國謀取生存的空間。他讓慕容隆和慕容盛調集舊都龍城的精兵來到中山,約定次年大舉西征,攻打北魏。
軍容精整的龍城精騎進入中山,後燕計程車氣重新振作。三月,慕容垂親率燕軍秘密出發,鑿開太行山道,出其不意地直逼北魏佔據的平城。拓跋虔的三萬軍馬駐守此地。慕容垂派慕容農和慕容隆率領龍城精兵充當前鋒,突襲平城。
拓跋虔一向不設防備,看到燕軍來攻,才倉促出戰,龍城兵是燕國戰鬥力最強的鮮卑舊部,一個個奮勇爭先,如下山猛虎,魏軍招架不住,拓跋虔戰死,殘部全部被後燕收編。
拓跋虔是拓跋珪的弟弟,在北魏威望不小,他的死訊傳來,拓跋珪大驚失色,就想逃走,北魏各部都開始心懷二意,拓跋珪竟不知往哪裡逃。
燕軍一路前行,慕容垂來到了昔日戰場參合陂。萬人坑上的泥土猶新,一年前還是生龍活虎的數萬士卒已成堆積如山的屍骨,無數冤魂彷彿還在山間飄蕩。
燕軍設下祭壇,死難將士的父兄一起放聲痛哭,聲音響徹山谷。參合陂的哭聲疲憊不堪、士氣低落的後燕軍隊走到參合陂下,已近傍晚時分。白髮蒼蒼的慕容垂面對此情此景,心中又慚又恨,那最後一點戰鬥的氣神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一代梟雄慕容垂,就此在血淚交加的參合陂前倒了下去。
慕容垂病情日益嚴重,終於喪失了繼續進軍的可能。燕軍在平城停留了十天,修了座燕昌城,便匆匆返回,慕容寶等人的前軍也只好全部撤退。拓跋珪得到後燕叛卒的訊息,本想乘隙追趕,聽說平城淪陷,便引兵退回陰山。
慕容垂戰鬥的一生,以這樣一場悽慘的戰爭結束了,他在歸途中病逝於上谷郡的沮陽,終年七十一歲。參合陂的哭聲,也和英雄慕容垂的名字一起,伴隨後燕,掩埋在歷史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