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錢鍾書先生逝世紀念日，提起他最有名的作品，當屬風靡不衰的小說《圍城》。痴迷於此書者，可能不少會生出這樣的讀後感：“絕了！太會寫了！”是在讀那世井百態人性斑駁，相當生動，也是在讀那寫書人有趣的靈魂，相當迷人！
分享一些《圍城》裡的連珠妙語，供碎賞經典之用，供汲取文采之用，供探悉人性之用，亦作一種生活啟發：看錢鍾書如何讓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與事，生動起來鮮活起來。是為懷念。
錢鍾書
1910年11月21日-1998年12月19日
錢鍾書到底有多會寫？
看完這些連珠妙語你就明白了！
01
他夸人「溫柔體貼」
要體貼起人來，真是無微不至，汗毛孔的摺疊裡都給她溫存到。
02
他調侃某人「精明」
精明得真是睡覺還睜著眼睛，戴著眼鏡，做夢都不含糊的。
03
他擠兌「洋洋自得的人」
李先生恨不能身外化身，拍著自己肩膀，說：“老李，真有你！”
04
他品評人「長相」，
注意，前方高能！
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遠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
她眼睛下兩個黑袋，像圓殼行軍熱水瓶。
未老先禿，可見腦子裡的學問多得冒上來，把頭髮都擠掉了。
鼻子短而闊，彷彿原有筆直下來的趨勢，給人迎鼻孔打了一拳，阻止前進，這鼻子後退不迭，向兩旁橫溢。
纖眉細眼小鼻子，五官平淡得像一把熱手巾擦臉就可以抹而去之的。
容顏灰暗，在陰天可以與周圍的天色和融無間，隱身不見，是頭等的保護色。
“我知道她難看，可是因為她是我們的恩人，我不忍細看她。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除非他是壞人，你要懲罰他。”
損起來不遺餘力似的，當然，誇起來也不惜筆墨——
天生著一般女人要花錢費時、調脂和粉來仿造的好臉色，新鮮得使人見了忘掉口渴而又覺嘴饞，彷彿是好水果。
古典學者看她說笑時露出的好牙齒，會詫異為什麼古今中外詩人，都甘心變成女人頭插的釵，腰束的帶，身體睡的席，甚至腳下踐踏的鞋襪，可是從沒想到化作她的牙刷。
05
他奚落「拍馬屁的人」
懊悔沒在人身上添一條能搖的狗尾巴，因此減低了不知多少表情的效果。
06
他論人「缺點」很是新奇
事實上，一個人的缺點正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面的時候，尾巴是看不見的，直到他向樹上爬，就把後部供大眾瞻仰，可是這紅臀長尾巴本來就有，並非地位爬高了的新標識。
07
「曠課」經他之手也是很有畫面感了
五十多學生裡有七八個缺席，這些空座位像一嘴牙齒忽然掉了幾枚，留下的空穴，看了心裡不舒服。
08
他借「借書」把「戀愛」這層紙捅破了
男人對於書只肯借給她，不買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這是什麼道理？
借了要還的，一借一還，一本書可以做兩次接觸的藉口，而且不著痕跡。這是男女戀愛必然的初步，一借書，問題就大了。
09
說他是「婚戀心理大師」，應該沒人反對吧
“圍城”內外的人 | 結婚彷彿金漆的鳥籠，籠子外面的鳥想住進去，籠內的鳥想飛出來；所以結而離，離而結，沒有了局。
陷入戀愛的人 | 約著見一面就能使見面的前後幾天都沾著光，變成好日子。
沒緣分的人 | 好比兩條平行的直線，無論彼此距離怎麼近，拉得怎麼長，終合不攏來成為一體。
“不來電”的人 | 她跟他的長期認識並不會日積月累地成為戀愛，好比冬季每天的氣候罷，你沒法把今天的溫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積成個和暖的春日。
為情所困的人 | 他要抵抗這媚力的決心，像出水的魚，頭尾在地上拍動，可是掙扎不起。
失戀的人 | 心像和心裡的痛在賽跑，要跑得快，不讓這痛趕上，胡扯些不相干的話，彷彿拋擲些障礙物，能暫時攔阻這痛的追趕。
大齡未婚的人 | 那時候她把自己的愛情看得太名貴了，不肯隨便施與。現在呢，宛如做了好衣服，捨不得穿，鎖在箱裡，過一兩年忽然發現這衣服的樣子和花色都不時髦了，有些自悵自悔。
10
他若「懟起人來」，雅得你啞口無言
你不討厭，可是全無用處。
一望而知是個說話多而快像嘴裡在瀉肚子下痢的人。
忠厚老實人的惡毒，像飯裡的砂礫或者出骨魚片裡未淨的刺，會給人一種不期待的傷痛。
11
他吐槽起「食物難吃」
誰知道從冷盤到咖啡，沒有一樣東西可口：上來的湯是涼的，冰淇淋倒是熱的；魚像海軍陸戰隊，已登陸了好幾天；肉像潛水艇士兵，會長時期伏在水裡；除醋以外，麵包、牛油、紅酒無一不酸……侍者上了雞，碟子裡一塊像禮拜堂定風針上鐵公雞施捨下來的肉。
12
他吐槽某人「打呼嚕」，真是損吶
我只恨當時沒法請唱片公司的人把你的聲音灌成片子。
假使真灌成片子，那聲氣嘩啦嘩啦，又像風濤澎湃，又像狼吞虎嚥，中間還夾著一絲又尖又細的聲音，忽高忽低，嫋嫋不絕。有時這一條絲高上去、高上去，細得、細得像放足的風箏線要斷了，不知怎麼像過一個峰尖，又降落安穩下來。
13
他寫「雨」️
這雨愈下愈老成，水點貫串作絲，河面上像出了痘，無數麻瘢似的水渦，隨生隨滅，息息不停，到雨線更密，又彷彿光滑的水面上在長毛。
14
他寫「夜」
夜彷彿紙浸了油，變成半透明體；它給太陽擁抱住了，分不出身來，也許是給太陽陶醉了，所以夕照晚霞隱褪後的夜色也帶著酡紅。
一梳月亮像形容未長成的女孩子，但見人已不羞縮，光明和輪廓都清新刻露，漸漸可烘襯夜景。
15
還有他的「旅行觀」，頗有說服力
旅行，最試驗得出一個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勞頓，最麻煩，叫人本相畢現的時候。經過長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討厭的人，才可以結交作朋友——結婚以後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顛倒的，應該先同旅行一個月。一個月舟車僕僕以後，雙方還沒有彼此看破，彼此厭惡，還沒有吵嘴翻臉，還要維持原來的婚約，這種夫婦保證不會離婚。
16
這是他解構的「孤獨」與「疏離」
天生人是教他們孤獨的，一個個該各歸各，老死不相往來。身體裡容不下的東西，或消化，或排洩，是個人的事；為什麼心裡容不下的情感，要找同伴來分攤？聚在一起，動不動自己冒犯人，或者人開罪自己，好像一隻只刺蝟，只好保持著彼此間的距離，要親密團結，不是你刺痛我的肉，就是我擦破你的皮。
17
他說的「思念」惹人一聲嘆
我們一天要想到不知多少人，親戚、朋友、仇人，以及不相干的見過面的人。真正想一個人，記掛著他，希望跟他接近，這少得很。人事太忙了，不許我們全神貫注，無間斷地懷念一個人。我們一生對於最親愛的人的想念，加起來恐怕不到一點鐘，此外不過是念頭在他身上瞥過，想到而已。
18
這裡還有一些「新奇好玩的比喻」——
講八卦的人對你耳語時：機密得好像四壁全掛著偷聽的耳朵。
失望、遭欺騙的情慾、被損傷的驕傲，都不肯平伏，像不倒翁，捺下去又豎起來，反而搖擺得厲害。
按捺不下的好奇心和希冀像火爐上燒滾的水，勃勃地掀動壺蓋。
害羞臉紅和打呵欠或口吃一樣有傳染性，情況粘滯，彷彿像穿橡皮鞋走泥淖，踏不下而又拔不出。
這歡喜是空的，像小孩子放的氣球，上去不到幾尺，便爆裂歸於烏有，只留下忽忽若失的無名悵惘。
19
他給你煲了一碗「睡前雞湯」
今天的苦算吃完了，明天的苦還遠得很，這一夜的身心安適是向不屬今明兩天的中立時間裡的躲避。
20
他對「睡眠狀態」的各種描寫，
也是相當形象了
睡不好時——
他那天晚上的睡眠，宛如粳米粉的線條，沒有粘性，拉不長。
睡四面聚近來，可是合不攏，彷彿兩半窗簾要接縫了，忽然拉鍊梗住，還漏進一線外面的世界。
“睡興”大發——
正在擔心，沒提防睡眠悶棍似的忽然一下子打他入黑暗底，濾清了夢，純粹、完整的睡眠。
睡眠漆黑一團，當頭罩下來，他一忽睡到天明，覺得身體裡纖屑蜷伏的疲倦，都給睡眠熨平了，像衣服上的皺紋摺痕經過烙鐵一樣。
內容丨摘編自《圍城》人民文學出版社
配圖丨視覺中國
那麼，就此晚安，
祝你今日煩憂都給睡眠熨平了！
製片人丨張天宇 編輯丨王若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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