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正在忙碌著手頭上的“油勺子”，手機“叮咚”一聲，顯示有新的微信，是女兒發來的紅包和留言：媽媽，今天是你50歲生日，記得要早點回去……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丈夫在隔壁房早已經鼾聲如雷，看著鏡子中早生的白髮，和帶著滄桑的面容，才發現，將就著，將就著，就這樣過了大半輩子……
講述｜李舒予（ 化名 ）
性別｜女性
年齡｜50歲
執筆｜十月秋風呢喃
備註：本文，以第一人稱敘述，故事人物，使用化名。
01
（上部）
冬天的落日很早，這會兒才六點，正是下班的高峰，地鐵口人來人往，此時，迎來一天生意最旺的“黃金時間”，我正忙得暈頭轉向，腰包裡的手機，“叮咚”一聲，我知道有微信過來。
我對等著“油勺子”的幾個年輕孩子，抱歉地笑笑，掏出腰包裡的手機一看，是女兒發來的一個紅包，裡面足足299元，下面留著一句話:親愛的媽媽，今天是您50歲生日，知道您此刻正在忙，今天記得要早點回家，不要太晚了，錢是我在網上接的訂單，給人翻譯賺的，您放心好了……
眼睛有刺痛感，難得孩子一片孝心，女兒正在外省上學，大學二年級了，報的是外語學院的小語種，這是她要用差不多一個星期，廢寢忘食才能賺到的“外快”，我總是囑咐她:你要把精力用在學習上才對，她總是“嬉皮笑臉”地安慰我:媽媽不要擔心，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一則可以提高自己的翻譯水平，二則可以鍛鍊自己的生存能力。
02
我姓李，叫李舒予，今年50歲了，這是福建的沿海城市，我在離我家不到一公里的地鐵口附近，租了人家一個巴掌大的店面，賣“油勺子”。
“油勺子”是什麼，那是一種用大米，研磨成米漿，在裡面調好鹽、小香蔥、再隨個人的喜好，搭配花生米、火腿腸、玉米等，把勾兌好的米糊，放在一個帶著長手柄，闊口圓形的模具裡，再放到滾燙的油鍋中，瞬間，一個金黃、香脆，而美味十足的油勺子就做好了。
03
我做的“油勺子”，因為現炸現賣，價格公道，所以，我是附近生意最旺的一個小食鋪子，這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手藝，這些年，我就靠著這份手藝，養活我自己。
看到這裡，很多人會開始認為，我應該是一個外來務工人員，我苦笑著搖搖頭，我不是外來務工人員，也不是下崗工人，我和老公還有孩子的戶口，都在這裡，我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我家在地鐵口附近的高檔小區，有自己的物業，在丈夫的鄉下，分別還有兩套房子，一套他父母住著，另一套出租著。
04
終於夜深人靜了，地鐵口只有幾個稀稀落落的人影走出來，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差不多已經十點，等最後一班地鐵經過，我就準備收拾好鋪位，拉著手推車，再步行走回家。
走在清朗的夜色中，是我一天最輕鬆愉快的時候，回到家中，丈夫早已經睡下，開啟微波爐，把桌上的飯菜熱了一下，匆匆扒拉了幾口，飯菜是我下午出攤前做好的，沒有任何胃口。
每天早上六點多，我踩著那輛電動車，去幾公里外的菜市場，因為，那是本地最大，種類最齊全的菜市場，買完菜回來，開始洗衣，拖地，搞衛生，磨米漿，下午可以睡一個奢侈的午覺，然後，在五點出門前，把當天的晚飯做好，做完這些後，開始把切好的小蔥，打磨好的新鮮米漿裝在乾淨的保鮮桶裡，用手推車拉著，再步行到地鐵口的租鋪，這就是我一天的工作與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知不覺已經八個年頭了。
05
捶捶痠痛的腰背，來到衛生間洗漱，望著鏡子中，被風吹得日益粗糙的面板，還有早生的白髮，昔日美麗的容顏，已經隨著時光，蛻化成另一張打滿皺褶的皮囊。
我對著鏡子，哈了一口氣，然後，拿紙巾把鏡子抹乾淨，在清晰如新的鏡子前，仔仔細細把自己端詳了一遍，50歲，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呢？
是事業有成，還是家庭幸福，是孩子如願考上大學，帶上心儀的物件，還是，抱著可愛的孫子孫女，或者外甥……，50歲，對我來說，是個尷尬的年齡，因為，我除了女兒已經讀大學，好像我沒有其它什麼。
06
丈夫在多年前，我們就已經分居了，父母也已經去世，兄弟姐妹呢？我有一個姐姐，已經死了，哥哥和嫂子呢？他們在福建的一所大學附近，經營著一家連鎖士多店。我們很少通電話，就是通電話，九成都是我打給他們，好像，親情有了距離，也開始越來越疏遠了。
50歲，對我來說，不僅僅代表著尷尬，也代表著，以後，隨著我日益見長的年紀，將越來越孤單，孩子和自己，是背道而馳的，她終將擁有自己的生活，或許，50歲，它就是一個代表著我走在老去的路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和分水嶺。
夜很深沉，很安靜，白天的喧囂終於遠去，熱鬧了一天的城市，安靜了下來，儘管已經疲憊不堪，可躺在床上，依然輾轉難眠， 起身來到廚房，倒了一杯紅酒，對著黑夜說:媽媽，生日快樂……我的生日，就是母親的受難日，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生，我小心翼翼地活在人間，從來不曾做什麼昧著良心的事，而唯獨對父母，尤其是母親，我心懷愧疚。
07
丈夫是公認的好人，在同事的眼裡，他彬彬有禮，客客氣氣；他是公公婆婆心裡的好兒子，極其孝順，從不忤逆；他是他叔伯眼裡的好兄弟，無論是借錢，還是幫忙，從來兩肋插刀，義不容辭；他是女兒生命裡的好父親，把女兒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甚至呵護到，我只要對女兒說話大聲了一點，他立馬開始翻臉，不必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因為此刻，你所看到的，都是我真實生活的還原。
“他對誰都好，唯獨，對我不好……”有一次，我對我的一個女性朋友抱怨，她不相信，用不置可否的笑容看著我，我眼裡有淚，因為我很少去對外人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如果我說了，那麼，對方一定是一個我特別信任的人，我看著她，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默默地站起身來離去，從此以後，我不再在任何人面前，再提起他。
08
拉開茶几下的抽屜，那裡有一本厚厚的相簿，相簿裡，大都是我和孩子的照片，也夾雜著許多張我母親帶著女兒的合影，那些相片，就好像昨天所拍攝，音容笑貌好像還停留在昨日，只是經歷了那麼一夜，照片中的孩子，就已經長大，母親，她早就已經走遠……
相簿裡，有幾張丈夫身影的照片，那是，年輕的時候，我們和同事的合影，有一張合影上有四個人……我的眼神開始凝固和痛苦起來，看著合影中的一個女子，這是我儲存著的，唯一一張有她身影的照片，她是丈夫心裡的那輪“白月光”……
09
30年前，我20歲，正是花兒一般的年紀，我和阿麗，丈夫和大同，我們在同一間服裝製造廠工作，阿麗是廣東惠州人，大同和阿浪，是遼寧人，我和阿麗是車間的質檢員，丈夫是設計師，大同則是車間主任。
我們四個人，那會，形影不離，我們經常騎著腳踏車，一起到鄉下的農莊度假，一起到江岸釣魚，一起坐在海邊，等著退潮去趕海，一起到我家吃飯，摘菜……
那時候，母親特別喜歡大同，每次見到大同都眉開眼笑，大同長，大同短的，她以為大同是我未來的男朋友，私下還問了我好幾次，其實，我喜歡的是阿浪，他就是我現在的丈夫。
母親不是很喜歡阿浪，她說阿浪看起來，是個心狠的人，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看法，後來……有些事情，真的驗證了母親所言。
10
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我們四個人，慢慢地就散夥了……
因為我不住在廠裡，每天騎著腳踏車早出晚歸，有一天，下班以後，我沒有像往常一樣，馬上就回家，我發現我們四個很久沒有湊一塊了，早上出門時，母親要我早點回去，幫忙包餃子，我想到他們三個，想邀請他們一同前去。
於是，我就到員工宿舍區去找阿麗和大同，阿麗和一個女同事，住在女員工宿舍那邊，而大同和阿浪，因為他們是技術員，則住在另一棟管理人員專門住的單人宿舍裡。
11
那天，我發現阿麗不在，就去敲大同的門，發現他也不在房裡，心裡好鬱悶，轉身就下樓去找阿浪，阿浪就住在大同樓下，我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人回應，又重重地敲了幾下，嘴裡對著門縫問:阿浪，你在嗎？
等了一會，依然沒有回應，正準備轉身離開，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我吃了一驚，看到阿浪頭髮亂糟糟地，眼睛通紅，我站在房門口，往裡面瞅了一眼，琳琅滿目，一地都是啤酒瓶。
12
（中部）
那天，看到阿浪好像痛苦不堪的樣子，想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至今，依然後悔那天的舉動，我就根本不應該去看他。如果不是那天一時興起，或許，他和我，結局完全就不一樣。正因為一時興起，改變了我整個一生……
“阿浪，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安地問他，話音剛剛落下，就被他一把拉進了房裡，緊接著，房門在他身後，“嘎噠”一聲關上了。
他把我“壁咚”在門上，我吃了一驚，想奮力地掙脫他，可是，被他鐵鉗一般的雙手，牢牢地捉住，我壓低聲音對他說:你放手，一會被人看見了。
想不到，他騰出一隻手，“嚯”地一聲，拉上靠近房門邊的窗簾，然後，就湊過來想親吻我，我把頭扭向一邊，他扳住我的頭問:我知道，你一直喜歡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又心疼，又不安……就這樣，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下，糊里糊塗、不負責任和莫名其妙地書寫了自己一生的開始。
13
不久，聽到阿麗和大同要結婚的訊息……我開始隱隱明白什麼事情，好像又什麼都不明白。
阿麗和大同，在酒店裡宴請我們這些好友和同事，酒宴上，阿浪把自己喝得兩眼通紅，我坐在不遠的另一桌看著他，心裡升起不安，等到阿麗和大同前來敬酒，來到阿浪這一桌時，阿浪大著舌頭，招手要我過去，我很難堪，裝作沒有看見，想不到，阿浪硬是過來，眾目睽睽之下，拉著我，然後，把手搭在我肩上，對著眾人說：今兒，我兄弟結婚，我高興，也趁著這件喜事，宣佈一件事……
然後，他站在我身後，雙手拖住我的雙肩，把我推到他跟前，鄭重其事地介紹：李舒予，我女朋友……現場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包括阿麗和大同，開始有人起鬨，說我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包得這麼嚴實，阿麗掄起粉拳，在胳膊上輕輕捶了一下。
14
在那次阿麗和大同的婚宴上，我被阿浪推到了風口浪尖，騎虎難下，我只得硬著頭皮，把阿浪領到父母面前，母親沒有說什麼，她說，只要他對你好就行。我含著眼淚說:媽媽，我愛阿浪，他很有才華，我一定會幸福的……
那年，我剛剛21歲，阿浪27歲，我們匆匆領了結婚證，沒有酒宴，沒有婚紗，阿浪對這些世俗一向“嗤之以鼻”，我知道，他內心清高，很多東西，入不了他的眼。雖然，我多多少少有些遺憾，但是，阿浪是我真心愛的人，我體貼他，包容他。
半年後，我們廠倒閉，大同和阿麗，到了市內另一家公司上班，我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15
工廠倒閉的那年，阿浪用自己所有的積蓄，和人拍檔投資了一個以婚紗為主的小公司，幾年下來，公司上了正軌，規模擴大了幾倍，他成了功成名就的“小老闆”，公司員工，從剛開始的十幾號人，到現在，單單管理人員都有幾十號人了。
按理說，他功成名就，我作為他的妻子，理應過得風生水起才是，可是，並不是如此。他除了每個月在抽屜裡放上該月的生活費用，其他的，他從不多說。
而我那時，在另外一家公司上班，我並沒有加入他的公司，我雖然有提起過，但是，他說，他是和人拍檔，如果他帶頭擅自帶家眷加入，那對方也會效仿，公司以後會很難管理，我想，他的話有道理。我不是一個有心機、有手段的人，尤其對金錢的管理，自從結婚，我從來不多詢問他的收入，以及公司的效益。或許，他看中的就是這點。
16
真正確定阿麗是丈夫心裡的那抹“白月光”，是在我36歲那年，此時，我的女兒六歲了，孩子是30歲那年，意外的，結婚後，他一直拒絕要小孩，他說，他不喜歡孩子，就這樣過二人世界，有什麼不好，我知道他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母親得知我懷孕的訊息，特別高興，之前，她一直以為我因為“宮寒”導致了不孕，這是我少女時代落下的“病症”，每逢那特殊的幾天，就手腳冰涼，腹痛難忍，母親帶我上過多次醫院，藥吃了不少，手腳冰涼的毛病，改善不大。
17
我懷孕後，他藉口公司太忙，無法照顧我為由，把我送到了我母親那裡，此時，我的父親，在兩年前去世，哥哥和嫂子，和我母親住在一起。他偶爾開車過來看我，拎了一些水果和放下一些錢就走了。
隨著孩子月份變大，母親催促他，該考慮買一個房子，成一個家了，將來孩子讀書，需要上戶口，需要讀書安排學位等等，(之前，我們一直住在租住的公寓樓裡)。他每次都敷衍，要不就是以公司經濟週轉緊張為由，要不就乾脆打哈哈，說還遠著呢……
18
女兒出生的那年，是他改變最大的一年，女兒是他心中的天使，從她出生那一刻，一直到現在，他對她表現得無微不至地關懷，她是一個好父親，雖然之前，他嘴裡表現得如何如何抗拒接納“小孩子”。
女兒幾乎和他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女兒帶給他顯著的變化，包括，他變得愛回家，而且是按時下班回家，經常穿著女兒尿溼的衣褲去上班都不介意等，要知道，他是一個很注重禮儀和外表的人。
女兒的到來，給他生命裡，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源泉，那年，他設計的作品，得了幾項獎……在女兒六歲以前，我都很快樂，這六年，是我一生中，他給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如果生活能夠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可是……可是……後來，發生了幾件事，這些事情的發生，足可以“毀滅”我。
19
（下部）
命運從這一年開始，對我展開了一輪接著一輪的“空襲”……
第一件事：我從來不是丈夫愛著的那個女人
隨著女兒六歲，到了她該入學的時候，買房提上日程。在離他公司幾公里的地方，他看中了一套房子，房子方方正正，向南，交通方便。雖然，全程都是他在張羅，直到房子裝修時，他才告知我，我把這一切，當作是他給我的驚喜和禮物。
搬家前不久，差不多有幾年未曾見面的阿麗，竟然主動聯絡我，說要到我的新居去看看，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我買房子的事，除了我女兒出生時，她和大同來看過我，我們沒有怎麼聯絡過。或許，是丈夫告訴了大同，大同又告訴了她吧！我想。
那天，在新家裡，阿麗接到大同打給她的電話，說家裡報裝煤氣，他找不到戶口本，要她把她的身份證號碼告訴他，他怕填錯，因為房子是阿麗的名字所購買。
20
雖然在結婚前，我和阿麗是朋友，但我並沒有看過她的身份證，那天，當阿麗在電話裡把一串數字告訴她的老公時，我的心裡，像被鞭子抽了一下，因為，丈夫的手機號碼後面六位數，正是阿麗的出生年月日，這是湊巧嗎？
那天，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阿浪在外面應酬，說不回家吃飯，他很晚才回來，回來洗漱完挨枕頭就睡著了。我盯著朦朧的床頭燈下的阿浪，突然，感覺好陌生。
我看見他睡熟，拿起他枕頭邊的手機，悄悄來到衛生間，手機自然設定了密碼，我用他手機的後六位，也就是阿麗的生日，試了一下，打不開，我想，也是，誰都不會笨到用自己的手機號碼做開鎖碼。
然後，我又分別用女兒的生日，他父母的生日，都沒有開啟，我額頭緊張到滲出汗來，我試著用阿麗的手機號碼後六位，想不到，手機介面，立即開了……
21
我顫抖著手指，這是我第一次私自開啟他的手機，裡面只有一些聯絡人的電話號碼，雖然儲存了阿麗的手機號，但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呀。
我看到手機介面，有一個記事本，我的心，陡然跳動得厲害起來，我預感到，那裡，隱藏著他的秘密，果然……裡面都是他的日記，密密麻麻地記載了，他和阿麗在一起時的情景。
我的腦袋昏昏沉沉，很多內容，我現在已經無法想起來，我只記得，大同和阿浪，同時喜歡上了阿麗，有一天晚上，很晚很晚了，阿浪睡不著，想找大同喝啤酒，在樓梯口，發現阿麗悄悄地從大同房裡出來……不久，就傳來他們結婚的訊息。
如果之前只是對阿浪有所猜測，那麼，這個發現，讓我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我憤怒地走出洗手間，把房裡的燈光全部開啟，阿浪驚得坐了起來，我舉著手機問他，他一瞬間，明白過來，一把奪過手機，把手機砸了個稀巴爛。
22
第二件事：是關於母親的去世
這件事發生以後，阿浪足足有半個月沒有回家，我也帶著孩子，回了母親那裡。我整天鬱鬱寡歡，大哥大嫂沒有自己的房子，他們住在大哥以前的房間裡，出嫁的小姑子，在大嫂眼裡，那是潑出去的水，大嫂每天冷言冷語，我感到天大，地大，沒有我的去處。
中秋的前一天，大哥陪著著大嫂還有孩子，給他岳父岳母送月餅去了，而阿浪，這樣重大的節日，別說是送一個月餅，就是一個電話也沒有，我的心，涼透了。雖然，我什麼也沒有對母親說起，但是，冰雪聰明的母親，早已經從我鬱鬱寡歡的神情中，早已讀懂了幾分。
那天晚上，母親帶著孩子睡了以後 ，我獨自一個人坐在燈下喝醉了，母親醒來，看著我暗自垂淚，我不由自主地抱著母親哭，把一切都告訴了她……
23
母親抹著眼淚安慰我，極力開導我，她說:“這是阿浪結婚前的事，並不能說明他婚後就是對婚姻不忠不義……”，“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我想不開，阿浪手機號碼和記事本里的內容，足可以證明，阿浪自始至終愛著阿麗，他把我放在什麼位置？”我哭著問母親。
母親去世以後，我充滿自責，充滿悔恨，每一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幸福，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話，帶給她怎樣沉重的思想壓力……
而事實上，母親知道阿浪的事情以後，她常常徹夜難眠，對我的擔憂，還有大嫂常常趁著大哥不在家，在家裡追雞罵狗，讓母親過得十分壓抑和痛苦，但是，她選擇一個人獨自承受一切，這年的中秋，是我和母親最後一次團聚，三個月後，她倒在灶前，鍋裡還在燜著紅燒肉，嗆人的煙味引起了鄰居的注意，母親是因為心臟病去世，那天，所有人都不在家，她就這樣一個人走了……
24
第三件事：母親去世第五年，我得了甲狀腺癌
母親去世後，我一直活在無盡的懺悔和自責中，長期地抑鬱寡歡，五年後，我摔倒在上班的路上，被診斷得了甲狀腺癌，這是一系列引起的連鎖反應……
生命的牆體，在命運無情地衝刷下，正一層層分解，人也迅速地消瘦了下去，我沒有眼淚，我忘記了哭泣的滋味，自從母親去世後，我的眼淚就流乾了，彷彿只那麼幾天的時間，我的眼睛，失去了生命的光澤……
阿浪第一次主動擁抱著，他說：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只要你活著就行……我流下淚來，我以為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對我動過真心。後來，我才知道，這只是他一時的惻隱之心而已。那段時間，他對我體貼入微，我開始對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是，不久後，又發生了一件事。
25
第四件事：他說，要人養是可恥的
因為生病，我沒有辦法正常上班，錢也像流水一樣開始流向醫院，我每天都在生的留戀，與病痛之間掙扎。那天，他送我去醫院複查的路上，一句話，雖然聽起來無情，但是，卻把我震醒。
他當時，講起他手下一個員工，說他哥哥不上班，靠他嫂子養家，他嘴裡冷冷地蹦出一句：靠別人養，是可恥的，他一樣，你也一樣……這句話，徹徹底底地刺痛到我，我不怪他，如此冰冷，如此不念夫妻之情，我甚至，自始至終，沒有責備他一句。從那天開始，我們正式分居了……
和他生活的這些年，我明白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後來，就有了我去地鐵口，賣“油勺子”的事。
26
如果有人問我，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要離婚嗎？當然想過，而且，不是一次兩次，讓人困惑不已的是，他既然沒有愛過我，為什麼每次當我提出離婚，他卻表現得十分痛苦，而且情緒失控和崩潰狀態？按理由說，他應該感到解脫而已。
雖然我也被痛苦矇蔽過雙眼，但是，我不能昧著良心去說，他從來都沒有對我好過，不是的，比如，他知道我病後，嘶啞著聲音說，只要你活著就行，比如，那時，他日日夜夜守在病床前，他是發自內心關心我的。
我的婚姻，好像看似是一顆心從生到死的過程，其實不是，經歷了這些，我已經完完全全成熟，我現在，能夠承受風雨，扛住一切打擊，一顆被陰霾籠罩的心，在絕望中頑強不屈地生存了下來……
27
結尾：
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不知不覺已經50歲了，我和他的婚姻，已經走過29個年頭，自從20歲那年，我認識了他，我的眼前總是浮現，我剛剛開始認識他時的樣子，那時候的自己，很單純，很漂亮，我喜歡他，是發自肺腑的。
29年後再看自己的婚姻，才發現：將就著，將就著，就這樣過了大半輩子……是時光改變了人，還是時光從來沒有辦法改變一個人，我不知道。
他對我，依然像以前一樣，時好時壞，可是對於我，都無關緊要了。這些年，我只悟出一個道理，人，不要去指望依靠別人，一定要靠自己。
我每一天都鼓勵自己，積極向上，我的身體，恢復得越來越好，而且，我依靠母親傳給我的手藝，從幾百元起步，現在，我已經有了自己不薄的積蓄，我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給自己帶來有尊嚴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