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我是真的輕狂,敢大口大口地喝酒,在喝酒後和所謂的兄弟們豪言壯志,幾百萬的生意張口就來,幾千萬的資金就在推杯換盞間。
父親看我一臉的年少輕狂,也沒有過於管教我,只是無奈的搖頭——年少輕狂定撲街。
我沒有跟隨父親的腳步,而是選擇了自己所認為的對的道路,有時候我在想,為什麼父親都那麼有錢了還要努力工作,為什麼他不去做生意,而是一直兢兢業業地工作。
拿著微薄的工資,比那些錢拿出來做生意賺的可少了,要是我爸早點醒悟的話,我家現在早已是千萬富翁了。
他的保守超乎我的想象,有時候很摳門,教我們省錢,年少的我對錢沒有概念,只是一味地索取。
父親說,他這些年攢錢都是為了我讀書,為了讓我以後生活輕鬆點,我只會在心裡暗暗地說父親真的不知道怎麼賺錢。
後來我看了一個笑話,一個人問一個農民,如果你當上了皇帝,你會怎麼做,農民笑嘻著說:“我要用純金打造的鋤頭來鋤地!”
語言之豪邁難掩農民心中的喜悅,我看了看我父親,他不就是徹徹底底的“農民”麼。
後來上了大學,讀了一本叫《稀缺》的書,才明白原來貧窮並不是身體的貧窮,而是思維的貧窮,因為思維只侷限在那個範圍,所以貧窮才根除不掉。
我似乎明白了思維的匱乏對於我父親的蠶食,但他已年過四十,我也不好反駁說什麼,只是小聲地抱怨了一聲:“你不就是那個故事裡的農民麼!”
後來的我活在了焦慮之中,每天都被自媒體的財務自由充滿腦筋,也會偶爾看看父親,他現在已經退休了,天天養花養魚,似乎也已經過上了財務自由的生活。
剛工作的那幾年,我是真的嘗試到了貧窮的滋味,於是在過年的時候與父親徹夜長聊,為什麼我一腔熱血,最終卻賺不到分文少錢。
父親說我年少輕狂,不懂事情的走向,我用書中的觀點來反駁他,說他這些年來浪費了很多賺錢的機會,也把自己的資金沒有充分利用起來,我講得頭頭是道,但卻沒有抬頭的勇氣,因為即使我懂得了這麼多道理,活得也沒有他當年一半好。
他搖了搖頭,說:“你看看現在不是挺好的嘛,你已經大學畢業了,家裡也沒有什麼操心的,你可以放手去拼搏,可以毫無顧慮地往前走啊。”
我也沒有反駁,只是在那天離別的機場裡悄悄地落淚,我想拼一把。
在以後的幾年,我辛辛苦苦地工作,攢下了一筆小錢,我似乎可以用我的知識去面對社會,然後用小錢去賺大錢了,但是年齡已經二十八,已經到了結婚生子的時候了。
父親靠自己的積蓄替我張羅了婚禮,整個結婚,我們沒有花錢,甚至還賺了錢,父親在婚宴的那晚喝醉了,拉著我說:“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當時的我聽不懂,我只是覺得可能是家長對孩子的溺愛吧,那時的我還沒有放棄對生活的嚮往,一邊學著炒股,一邊努力工作。
第二年,孩子出生了,帶著哭啼聲給整個家庭帶來了別樣的氣氛,但是不知怎麼的,生活好像並沒有因此變得快樂。
隨著股市的大跌,奶粉、保姆、護養……多種多樣的壓力一瞬間壓在了我的頭頂,財務緊迫的我又厚著臉皮去找了父親,他給了我錢,開玩笑地給我說:“你現在不就是那個故事裡的農民麼!”
同樣的話在我耳邊響起,似乎多年之前,我也是這樣對我的父親說的,我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啜泣了起來。
我忽然間感受到了幾十年未解的迷惑被瞬間解開,那種撕破偽裝,對靈魂的審判的感覺,讓我在那一刻如夢初醒。
我說:“我長大了,爸,我真的長大了。”
時間不語,在這一刻解答了我前半生所有的問題。
在生活的重壓下,我變得像我的父親一樣,短視、麻木、不思進取,不思考賺什麼大錢,只圖個安安穩穩。
回想當年的我,似乎讀了幾本書,就打遍天下無敵手;似乎明白了幾個道理,便可以跨越山海不迷茫;似乎聽了幾句話,便可行走江湖行俠仗義。
我還是太幼稚了,我沉浸在我自己構建的幻想王國裡面,這裡沒有生活和現實,只有理想和遠方。
我落寞在現實裡,被恨恨地擊垮,我明白了我的匱乏,卻安於接受這份匱乏,我明白了我的貧窮,卻安然接受這份貧窮。
我終於明白很多道理,需要時間才能明白,可是,難道我的一生,就這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