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初中同學添孫子,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我正在八千里外援疆。趕緊給他表示祝賀,微信轉了紅包。
喜酒是喝不成了,電話裡他反覆對我說,探家的時候一定告訴他,他把喜蛋送給我。
這個理解,雞蛋現在都不缺,但人活著,不都需要儀式感嗎?
春節探家的時候,有天一大早,同學給我打電話,他騎著電動車,從城北騎到城南,有小20公里,到我家小區門口,讓我下樓拿喜蛋。
同學見面,心裡格外的溫暖,說不完的話。
我們當地的規矩,這種喜事隨禮,沒喝喜酒的,事後主家除了送喜蛋,還要隨送兩包煙,一包糖果。
但我發覺同學看我的眼神,躲躲閃閃,欲言又止。後來對我說:“煙和糖都不大好,你知道,我在麵粉廠上班,一個月才2000多……”
我捶了他一下:“同學,說啥呢!!”
聽同學這樣說,心裡真是感慨。
我那些“成功人士”的朋友,喜煙或者是“華子”,或者是蘇煙。喜糖多是德芙巧克力小套裝。
這個同學給的喜煙是那種10來塊錢的低檔煙,喜糖是那種紅紅綠綠,一眼能看出色素香精產地可疑的糖,我是不指望吃的。但是,這又有什麼?我心底湧起的仍然是同學友誼的溫情,和對底層人生活不易的憐惜。
誰知道最近在我姐的頭條號裡發現了幾乎一樣的事。
今天發生的一件事情令我很是感慨。
初中同學拎著喜糖和紅雞蛋來給我報喜,邀請我星期天去參加她孫子的“百日宴”。我欣然應邀,說一定去。
她說話時顯得吞吞吐吐的, 顯得特別的不自然,感覺特別不好意思的感覺。
我告訴她根本沒有必要跑這一趟,打個電話就行了。我們是同學沒必要這麼客氣。
臨走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話令我心裡很是難受。她說“喜糖不是太好 ,你不要介意。你也知道,我打工一個月就兩千多塊錢。”
我說“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們是同學又不是外人。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是最親的人。”
想想我們認識的時候才十幾歲,轉眼間都已經五十多歲了,都已經到了報孫子了的年齡了。但是同學之間,不管誰的地位的高低,有錢沒錢,在我的心中同學的這份情意是無價的!
自古“人窮志短,馬痩毛長。”人的“面兒”多半是錢給的。
經濟匱乏,對人肉體和心靈的壓迫和傷害是巨大和持久的。
作家郁達夫經常把錢放在鞋裡,朋友發現後問其故,他說我被錢壓迫太久了,今天我也來壓迫壓迫它。
但在古漢語裡,其實“貧”和“窮”的含義是不一樣的。
“貧”是單純指沒錢,經濟條件不好。
“窮”是指走投無路,窮途末路,志氣不伸,躺平自我放棄等含義。
這事莊子說的很清楚。
莊子有一次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拖著磨破的鞋,用麻繩當腰帶,去見魏王。
魏王有點嘲諷地問他:何先生之憊邪?(先生怎麼這麼困頓啊?)此處的“憊”,就是古漢語“窮”的意思。
莊子馬上糾正他。說我是“貧”(沒錢),不是“憊”(窮)。
“士有道德,不能施行,這是憊(窮)。”
“衣服破了,鞋磨穿了,這是貧,不是憊(窮)。”
莊子接著對魏王說,你看那猿猴,在森林裡自由自在,輾轉騰躍。而一到荊棘叢裡,就倉皇四望,戰戰兢兢。這並不是猿猴有了什麼變化,而是環境和時運不濟的原因罷了。
所以,我想想給我送喜蛋的同學,他住的保障房,在麵粉廠工作,賺的不多,生活相對“貧”了點,但這和個別行業不景氣的大環境有關。並不是個人不努力。
他上班積極肯幹,下班跑出租補貼家用,快50歲的人了,非常努力,一點沒有躺平自棄。只是暫時的“貧”人(沒錢),絕不是“窮”(自暴自棄的窮途末路)。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當朋友?不值得尊重嗎?
所以我覺得,人交友,要看精氣神。
一個“貧”朋友(貧指沒錢,不是指嘴貧)可以交。但一個“窮”朋友(指自暴自棄的窮途陌路),你儘量離他遠一點,以免天打雷劈他的時候崩著你。
對那些物質和經濟暫時匱乏,但是不躺平,不放棄,透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命運的人。任何時候,我們都要對他們溫柔以待。我們能從中他們身上汲取到希望和力量。
他們是我們的姐妹弟兄,人生路上,我們和他們結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