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大一暑假的時候,我準備去打一份暑假工。在boos直聘上挑選過後,我選擇了一家物流公司——北京豐順成物流有限公司。在微信上與1名趙人事的經理進行了兩天的詢問、交流,我最後選擇去他們公司。
在趙人事的強調下,我只有坐火車硬座,才能在工作結束後給我進行報銷,所以我選擇了坐一晚上火車硬座去北京。從剛開始的心情激動,到後半夜的迷茫。我無數次想過夜晚火車上的場景,卻沒想到親身經歷時,是那麼的不堪。對座的大漢脫掉涼拖,整個人癱倒在座椅上,沒有幾分鐘,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呼嚕聲,我強忍住不去在意,插上耳機聲音放到最大,可笑的是都壓不住他的呼嚕聲。
經過三四個小時的煎熬,我選擇去車廂之間的過道透透氣,只見數個菸民站在那裡吞雲吐霧,煙霧繚繞,我過去後就忍不住的咳嗽。靠著車窗,看著窗外黑漆漆的世界,我愈發感到迷茫。正當我打算享受這片刻寧靜之時,呼嚕聲隨之也增強了它的威力,擱著車門,我可以清楚的聽到他的呼嚕聲,那一刻我是多麼想聽到到站的聲音。回頭看,幾位菸民對呼嚕傳來的方向漏出譏諷的笑容。一個小時後,我還是選擇回到我的座位,看著窗外的一絲絲燈光,我遲遲無法進入夢鄉。
經歷了十個小時,第二天火車終於到站了。出了火車站,我隨著人流一路擠到地鐵站口,我便向著那位趙人事給我的地址(北京順義區金北關二街3號院2--旭輝-空港中心B座)趕去。跟著導航踏上了新的旅途,在地鐵上,看著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好像對我這個“外來人”不關心,就連對面的外國友人也沒對我的大包小包多看幾眼。
輾轉四趟地鐵,出站後我在7月份的中午,頂著大太陽走了半個小時,終於到達了目的地。12:10正好中午下班時間,從那棟樓裡湧出來一大堆人,我揹著包,拉著行李箱走進了那棟大樓,在辦理入職的時候,冷汗直流,我的身份證丟了。不顧在場四個人的注視,我慌亂的翻著每一個口袋,顫抖的搜尋我的揹包,那個經理看到我很久都找不到,就說“你彆著急,我們先簽合同吧,這附近就有一個派出所,一會去補辦一個就行”。
我慌亂地從她桌上抽出兩張抽紙,擦乾額頭的汗,努力把自己心情平復下來,端坐地儘量正一些。但我又怎麼可能平復下來,就連籤合同的時候,也沒有去看一遍,機械的聽著她的安排。我當時真傻,竟然沒有問她為什麼籤合同只籤一份,如果出了問題,我手裡連一份能起到法律效應的合同都沒有。
簽完合同,又交了200元押金,她給了我一個地址(北京順義區趙全營東),叫我去了聯絡那邊的郝隊長,說一切都會給我安排好。走出大樓,已經13:00了,我決定繞著來j時的路上多走幾遍,順著原路返回,直到半個小時後走到地鐵站,我進去詢問工作人員是否見到一張身份證,得到否定的答案。我又一次走回去,看看是否在路上能見到我的身份證。還是沒有,我頹喪的走進一家飯店,點了一碗麵,看著眼前的飯,我提不起一點興趣。吃了兩口,我在微信上給姐姐發信息,說了這些事情,本來只是有些喪氣,但看到姐姐的安慰,我竟忍不住想哭,強忍著淚水。
結完賬走到附近的派出所,詢問多久可以把身份證補辦出來。戲劇的一幕是,門口的警察看著我漏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問我的籍貫和身份證號,詢問完我的資訊,他衝著裡邊喊了一聲,說讓裡邊那位警察把中午撿到的那張身份證拿出來,我愣了一秒,隨後欣喜的詢問那位警察“啊,是我的身份證嗎,是有人撿到了嗎?”那位警察轉過身來,衝著我漏出一個微笑“你這運氣真好,我們值班警察中午出去吃飯,剛出門,你的身份證直直地插在那塊泥土上,就撿回來了,你也太粗心了,身份證都能丟?”我陷入了巨大的喜悅中,大腦停止了運轉,只是附和著這位警察的話,當時我只想分享我的喜悅,我給家裡打了電話,開心的說著這件事。
輾轉一個半小時的公交後,我到達了那個公交站,跟郝隊長打過電話後,根據導航我又繼續向前走,宿舍位置在一個小巷子裡面。看著住的地方,完全就是一處民宅,沒有任何傢俱,四個房間,放滿了上下鋪。我進去跟郝隊長對接後,又給他交了50元錢,他說讓我第二天上工,今天可以好好休息。隨後他給我安排了一個空床位,收拾好床鋪,我出去在街對面買了一些生活用品。
回來後已經到了吃飯時間,從另外兩個房間裡出來十幾個人,大部分都是同齡人,應該都是大學生,其中有一個人,看著應該是五十多歲了,也跟著那群年輕人一起搶飯,我聽見其中有少數幾個人互相打招呼,“大哥,起來了啊”。“唉,真累!”我聽著這對話好想笑,幾個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對著50多歲的人叫“大哥”,有點幫派的感覺了。
很快,我就排到了飯菜跟前,看著鍋裡的土豆燉茄子,一鍋難以想象的味道和顏色充斥著我的大腦,兩天沒好好吃飯的我,胃裡竟還能湧出一些東西,那股勁直衝我的大腦。後邊小夥看我許久不盛飯,笑著對我說“新來的吧,這飯已經做了好多天了,稍微吃點吧,要不然開始幹活,一點勁都沒了。”我掙扎的漏出苦笑,盛了一些菜澆到大米飯上。我從沒想過我會吃那些,僵硬發涼的大米,配著不知道什麼味道的飯菜,令人作嘔的顏色刺痛我的眼睛,我強行安慰自己,也許味道還不錯呢,我快速扒拉兩口,真難吃!我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受苦?”我強忍著自己墊吧兩口,我心裡已經打起了退堂鼓,但一想到籤合同交的200元押金,給隊長“孝敬”的50元,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不能放棄,這點苦也吃不了?怎麼掙錢?我抱著這個想法,吃完了這兩天以來吃的最多的一頓飯,我洗漱完飯缸,便躺倒床上準備休息。
過一會,聽到院子裡有人喊“起來了!快點!該上工了!”我強行打起精神,站到窗邊看上夜班的他們,院子裡湧出十幾人,竟然一股腦都衝到輛麵包車上,一輛麵包車,竟然上去十五人,我苦笑,原來五菱宏光真不是吹出來的。
第二天早上7:30,郝隊長從幾個屋子裡叫了十幾個人起來吃飯,我起來後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拿著飯缸準備吃飯,開啟鍋蓋的那一刻,我的心又沉了下來,還是昨天的菜,只不過是重新加熱了一下。苦笑一番後盛了一些大米,在院子裡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吃早飯。吃過早飯後,郝隊長讓我們簡單休息一下,在8:10的時候讓我們上車,開啟車門的一剎,一股汗臭味撲面而來,來不及思考,便被後邊的人推搡的上了車。上車後每個人都沒有什麼交流,所有人都是蜷著雙腿坐在角落,我看著他們木訥的表情,對於前方,我心中充滿了未知。
車子足足跑了近一個小時,在9:10左右到達了我們的目的地——順義區京東分揀中心,我們站在大門外,等著郝隊長與裡邊人交接,在等待的過程中,不斷有車前來,來的全都是麵包車,五菱宏光、大金盃等,車上都是蜂擁而出的十幾人。等了幾分鐘後,一位大叔拿著十幾個紅色馬甲走向我們,把馬甲穿上後,又給我們講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帶著我們進去了。
將我們身上攜帶的東西都放到一個房間後,便帶我們進廠了。廠子裡的工作分為幾類,從掛車上卸貨、在傳送帶上揀貨、各區域送貨、裝車這幾類。後來才知道因為我們這些人是透過黑中介進來的,所以哪裡缺人,哪個區域活最重,我們就去那裡。我們十幾個人被分開各個地方,我在卸車這邊,第一次幹活,整個人只有一個感受“累!”,這活真的是拿體力換錢,在高三米左右,寬三米左右,長達二十米的封閉車廂內卸貨。只有卸到中間的側門,才能短暫的開啟門透透氣。關鍵是還要十分小心,東西不能打碎,所有地方都有攝像頭,打碎東西是要自己賠償的。
卸完一輛又一輛,之後每天的樂趣就是跟正式工聊天,盼望某一天來的車會少一些,或者哪輛車的貨比較少。期間基本上隔三岔五會因為我們幹活不夠快被罵,我們都是脫下上衣,賣力的揮灑著汗水。中午一直工作到14:00我們才被允許出去,好幾次工作到14:30。
吃過午飯,自己在廠子外邊找一塊空地坐著眯一會眼睛,15:00回去繼續上工,下午又會給我們重新安排工作。終於熬到晚上21:30可以下班,下班拿上自己的財物,簽過退後,總有人抱怨自己又丟東西了。出了廠子,郝隊長便開車在外邊等我們,上了車,車上十幾個人的汗水味充斥著每個人的大腦,令人作嘔。車子跑開之後我們會開啟車窗,北京晚上的街道那麼的亮,路燈打到車裡,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疲憊,有人拿著手機,有人掐起了香菸,汗水味、煙味、車上的音響聲充滿了車廂,每晚都是這樣。
疲憊總是慢慢的吊在我們每個人身上,回去後有人選擇吃飯,有人選擇去洗澡。坐在院子裡吃飯的人,都習慣把目光投到郝隊長的房間,三兩人聚在一起說著今天工作的勞累,然後笑著說今天又有幾個人幹不下去了,已經籤離職了。吃完飯,還得在洗澡間外邊排隊,十幾個人搶一個位置,說來我運氣也算好,總能排到前邊,但讓人痛苦的是,這裡只有洗冷水澡,水龍頭常年不會出熱水。冰冷的水打到身上,打到白天因為搬貨劃出的血痕上,整個人的思緒都會被強行打斷。洗完後躺到床上,來不及想一些什麼,疲憊感迅速佔據了身體,滲透到大腦,很快便睡著。
每天的生活都是這樣,疲憊中尋找一些樂趣,罵著離職的人,卻在心裡給自己默默打氣一定要堅持下去。但黑中介不愧是黑中介,他們又怎麼會讓我們如願?一旦工作十天以後,便會想方設法的把我們趕走,每晚回去都有人在床上嘆氣。我那個屋有一個年輕小夥,已經連續四天沒給安排工作了,每天找郝隊長說好話也沒用。我們每每看到,只能嘆氣,只希望這種待遇不會輪到我們,又過了兩天,那個年輕小夥被調走了,去了哪我們也沒來得及溝通。
很快噩運也降臨到我身上,在我工作了十二天後,郝隊長找上我們幾個人,明天讓我們去房山區,說那邊人不夠,到時候會把所有人調過去,他也會過去。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是騙人的話,十幾天我們也算有了一些瞭解,據說調走的人都會被找各種各樣的麻煩,直到你自己說要離職為止。晚上洗完冷水澡,收拾完行李,第一晚破天荒的睡不著,雖然在順義區這邊工作很苦很累,但我們都知道自己可以堅持下去。但是調走後,工作地點不知道,工作內容不清楚,工作時間也不瞭解。去了那邊就是任人宰割了。
一想到這十幾天受的苦,乾的活,劃傷的血痕,心裡總是不服氣,最終我們幾個人還是選擇了妥協,被調到房山區。第二天五六個小時的公交加地鐵,我們才到達給我們的地址,到了那邊一位自稱洪經理的人接待了我們。
第二天一早,他開車來接我們,車上只有四個人。一路上跑了很久,最後到達大興區北京石油化工學院康莊校區,帶著疑惑我們下了車,進了學校我們才知道,讓我們工作地方就相當於是在工地上。這個校區的學生宿舍翻新,從另一家公司那裡定製的門,我們四個人的工作,就是把門框和門窗搬到每一層。我們需要把防盜門從貨車上卸下來,然後在走兩棟宿舍樓,再把門搬到六樓。每個人背一個門,整個門的重量壓倒腰上,整個人都被壓垮了。
為了早點輕鬆一些,我們在樓梯上儘量多跨幾個臺階,工地上的阿姨叔叔們看見我們一次好幾個臺階,笑著大聲議論“哎呀,還是人家小夥子們有勁,看看人家跑多快”。雖然我知道他們沒什麼惡意,但我們只有苦笑,幾趟下來,整個人的腰都壓彎了。這和我們最初想幹的工作完全不一樣,迫不得已,我們幾個人選擇了離職,籤離職合同倒是很快。但是,工資卻要等到十五個工作日後才能給我們。無奈之下我回了老家,剛開始這些人的電話還可以打通,說話也很和氣。沒想到的是,後來再打電話全成了空號。
在這期間,我打了無數個電話催要工資,也打了順義區人力資源社會保障局、順義區勞動監察大隊、法律諮詢熱線、律師諮詢電話等等。那段時間,打了不知道多少個電話,都沒有結果。各部門的工作人員一聽,算下來只有兩千多的工錢,大部分都不建議繼續要賬,特別是聽到是大學生暑假工,基本上都說沒辦法,只有自己去法院起訴這個公司,沒辦法給我更多的幫助。直到最後,那家中介公司在網上也顯示登出了。
心情一次又一次的沉入谷底,最後在家裡人的勸導下,我也勸說自己放下這件事,但每到夜晚,我仍會想到那些天受的苦,受的累。想到每個假期都有成千上萬的大學生選擇打工,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騙?這些黑中介不知道掙了多少昧良心的錢。在我打工時住的地方,每天都會來兩到三人,也會在晚上走兩三個人,每個人都有兩百元押金,而且所有人後來都沒有領到工資。
家人遇到親戚總會提起我的這次經歷,親戚也會盡力幫我。每次聽到爸媽打電話說,有哪個親戚在北京工作,讓幫忙想辦法的時候,我總是苦笑,又得麻煩人了,一次又一次,都是以失敗告終。我知道可能這個事情寫出來後會被好多人笑話,大學生被騙,付出了苦力,最後一分錢都沒掙到,押金也沒給退。
這兩天寫這件事的時候心裡總是亂糟糟的,手指按到鍵盤上,思緒總是發散,好多想寫的,又有好多感覺沒寫好。比如那個公司已經登出了,讓我忘不掉的是北京豐順成物流有限公司,法人是魏某某;比如在工作中遇到的比較好笑的事;比如在廠子裡跟人爭執,差點被巡查管理人員扔出去……太多想寫的,越想越多,心裡就越複雜。
言歸正傳,我希望我的故事會對即將找工作的人、大學生有所警示。找工作掙錢是好事,但一定要擦亮眼睛,學會辨認各種騙局,提前瞭解合同再簽訂,全方位瞭解招聘公司。一定不要輕信網上看到的招聘資訊,無論是58同城,還是BOSS直聘。類似那種招收暑假工,工作輕鬆工資很高的招聘資訊,80%以上可能 都是假的。裡面大部分都是中介,中介費超級高俗稱“黑中介”。
古人說“吃一塹,長一智”,希望這次黑暗經歷,會讓我對社會有更加清楚的認知。也希望不會再有大學生赴我的後塵,遇到這種讓人終身難忘的噩夢。
(作者系在校大學生,文中圖片均為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