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糞工,掏糞工,掏糞清汙鬧市中。剷除世界骯髒物,不怕身上沾臭與腥。”這是一首民國時寫掏糞工的打油詩。說起舊社會的掏糞工,一般人都會覺得就是一群滿身髒兮兮,臭烘烘,靠掏糞為生的貧苦人民。
可是,真是應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那句話,在掏糞這個行業裡,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富翁也不在少數,而於德順,就是站在掏糞金字塔頂尖的大富翁。
兩頭賺錢誘惑極大,地痞入行想當糞霸
於德順,外號“於大肚子”,早年是一個地痞流氓,為人兇狠,又貪婪狡詐,靠著乾點小偷小摸,雞鳴狗盜的生意餬口。但漸漸地,這點進項已經不能滿足他的野心了。他開始打起了“老北京城”的主意。
常年混跡於下九流中的於德順,自然瞭解,彼時的老北京有四大“賤行霸業”,分別是:糞霸(控制糞道)、水霸(控制井水)、碓霸(舂米去殼)、車霸(拉黃包車)。
這四個行業都是下九流的行業,卻覆蓋了整個北京城的吃喝拉撒與出行,各個兒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若是他能摻和一手,還用得著每天去坑蒙拐騙?怪累的。
但是,舂米和拉車,這兩行既需要體力也需要技術。
而若想當車霸,需要有租賃洋車的本錢,成本太高,不划算。
水霸這活兒雖好,想要喝甜水就得花大價錢來買。
但是老北京的甜水井就那麼幾個,早就被叫得上號的“人物”佔領了,彼時的於德順還不過是個小嘍囉,怎敢上趕著找罪受,與他們相爭。
想來想去,只有掏糞這個活兒最好,貨源穩定,細水長流。無論你是平民百姓還是高門大戶,都要上廁所。便是皇帝老兒也是要出恭的。
而當時的北京城,沒有下水道,各家各戶只能自己建旱廁,等滿了之後叫掏糞工前來清理。若是不及時清理,輕則過個三五日院子裡臭不可聞,重則糞便順著溝渠流入河道,汙染河水,引發瘟疫。
況且掏出來的糞便還能賣到農村,交給農戶肥田。對於農民來說,這可是優質的肥料,但是自己一家的糞便對於幾畝甚至幾十畝的田地只是杯水車薪。肥沃的土地能夠增加收成,農村對糞便的需求自然是極大的。
這樣一來,既能收給人掏糞的錢,又能收賣糞的錢,幹一份活,收兩份錢,而且不用本金投入,簡直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於德順便喜滋滋地準備入行當掏糞工。但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當他真正進入這一行業才發現,糞霸有錢,但是難當。糞工易做,但是窮得叮噹響。
這是為什麼呢?原來,糞霸,又稱糞道主,是糞道的擁有者。自康熙年間就有規定,糞道主只能在固定的糞道掏糞,不能逾越。但是糞道相當於房屋等財產,是糞道主的私產,不僅可以世襲,還可以買賣、租賃和轉讓。
等到了民國,雖然封建社會的那套制度不用了,但是糞道主們還是靠著家族積累的勢力霸佔著糞道,並且依舊規定世襲罔替。
所以,於德順要想賺橫財,就得擁有至少一條糞道,成為糞道主。但是墳道主們都知道這錢好賺,怎會輕易租賃、轉讓?
當時糞道的租賃、轉讓價格都高出天際,一般人絕對無法承受,更不要說於德順了。可在於德順眼裡,區區幾條糞道,並不是什麼大事。
掏糞行業的“翹楚”,糞霸中的戰鬥機
靠著早年當地痞流氓的經驗,於德順先對那些擁有一兩條糞道的小糞道主下手,透過各種流氓手段霸佔了不少糞道。有了這些零零散散搶來的糞道,於德順開始僱傭掏糞工,糞業生意也算“蒸蒸日上”。
等手頭有了一些錢後,於德順又開始侵略蠶食其他東道主的產業。就這樣,錢越滾越多,勢力越來越大,被於德順霸佔的糞道也越來越多,巔峰時期竟然達到36條之多。於德順也一躍成為老北京城裡數一數二的糞霸,一時風頭無兩。
為了自己能夠長久享受榮華富貴,於德順開始走官商勾結的道路,使勁渾身解數巴結權貴,終於抱上了當時北京衛生局局長的大腿。
在衛生局局長的操控下,於德順大搖大擺地當上了“北京糞業工會會長兼第九工會會長”,成功躋身上流社會,由“土大款”變成了“於會長”。這下,被他欺壓的東道主更是毫無出頭之日了。
靠著這個身份,於德順搜刮起的財富更是肆無忌憚了。於德順認為,要想生意穩定,錢財源源不斷,不僅上要與官勾結,對下還要嚴格管教,讓他們不敢造次。於是於德順僱傭了一批打手,靠著打手的威懾,他對掏糞工、住戶、以及買糞的農戶都進行了剝膚錘髓般的壓榨。
於德順只給掏糞工一點點工錢,卻強迫他們幹很多的活計。若是掏糞工嫌錢少活重去別家幹,那於德順就會派打手把掏糞工痛打一頓。
對於掏糞的“客戶”們,於德順也絲毫沒有“顧客就是上帝”的想法。他所霸佔的糞道,掏糞價錢比別人高出好多。但若是住戶敢讓別家來掏,那於德順不僅會派打手把另一家的掏糞工收拾一頓,還不準讓自家的掏糞工來掏糞。
可是當時的旱廁,滿了後三五天不掏就會臭氣熏天,難以忍受,住戶只好賠著笑臉,封了紅包去求於德順,以後哪怕是高價,也不敢再找別家來掏了。
等要將掏出來的糞賣到農村的時候,於德順還會在裡面摻入爐灰、沙子等雜物,這樣,原本一斤的糞便便可以賣到兩斤甚至三斤。
農戶們本來就是靠天吃飯,這肥料再不好,收成更沒有指望了。若是想要買純一點的糞肥,要拿出比雜肥多好幾倍的錢來買。
農戶沒有錢只能買雜肥,土地不肥沃導致莊稼欠收,更是沒有什麼收入,來年更買不起好的糞肥。如此惡性迴圈下去,農戶的生計越來越難,而於德順的口袋卻越來越鼓,真是名副其實的“大肚子”。
靠著霸佔來的36條糞道與多方的盤剝壓榨,於德順那幾年可謂是榮華富貴應有盡有。他不僅在北京城買了100多套房子,還在農村置辦了1500多畝的土地。
當時的房價雖然沒有現在離譜,但一套最普通的平房也要80塊大洋,100多套房子,1500畝土地,在那時的北京城,這樣的資產也不容小覷。於德順的狠毒,可見一斑。
於德順用掏糞工的血汗,為自己締造了金碧輝煌的金錢帝國,卻只給那些可憐的掏糞工勉強度日的薪水。若是放在資本家的眼裡,於德順可謂是“資本努力的典範”、“掏糞行業的翹楚”,令人憤怒,又覺諷刺。
剝削不夠謀財害命,血債累累終於償還
頭上有烏紗帽,家中有萬貫財產。於德順覺得前路簡直一片坦途,做起壞事更是肆無忌憚了起來。誰要是敢動他的蛋糕,不論是平民還是當局,都不要想好過。
當時的民國政府好幾次下定決心要整頓市容,改良市政。但每次都在糞道這一塊兒夭折了。最著名的一次是1935年的“潑糞門”事件。
當時北平新上任了一位市長袁良,是一名留日回來的精英人才。袁良有個“杭鐵頭”的外號,因為他以不畏權貴著稱,又是杭州人,故得此名號。但是這樣的“鐵頭”,在於德順的糞勺中,也不得不敗下陣來。
袁良輔一上任就決心大幹一場,首要改革的就是北平的市政市容。綜合前面幾次失敗的經驗,袁良確定,這場改革中,最難啃的硬骨頭就是北平的“糞業”。
若能將糞業從糞霸手中奪回,交給政府統一管理,屆時定能井然有序,北平定能一改髒亂差的局面。
可是袁良沒有想到,之前那麼多次強硬改革都沒能成功,這一次不用點巧思又怎會隨隨便便成功。俗話說,“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面對於德順這樣的人,不用點計謀怎麼能行。
但袁良並沒有吸取前人失敗經驗,反而和前例一樣,鐵了心要強制執行改革方案。
這便激怒了於德順,他教唆組織了一大批掏糞工人,提著糞桶糞勺,浩浩蕩蕩地前往北平市政府,往屋簷上,外牆上不停地潑灑糞水。
路人皆掩鼻而行,門口巡邏的衛兵雖然裝備齊全,但奈何對方拿著“生化武器”,光是氣味就打的他們節節敗退。
在市政府鬧夠了以後,於德順又讓他們殺到北平衛戍司令部,把時任司令宋哲元嚇得不輕,又不敢用強,竟然派出幾個文弱書生當做使者前去講和。
可憐幾個白白淨淨的書生,忍著濃烈的味道,費盡了三寸不爛之舌,才將掏糞工們請走。
經此一事,市長袁良請辭,老北京也多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掏糞勺子擓(kuai)市長”。而後來的北平市長為了方便管理,還向於德順求和,給於德順封了個“北平糞協會長”兼“糞業調節委員會主任”。舊社會政府的混亂可見一斑。
於德順此戰告捷後更加猖狂,糞業生意已經不能滿足他的野心,他的貪慾了。他開始做起了黑道買賣,綁架勒索,謀財害命,他是一件也沒少幹。
不僅如此,於德順還在日偽期間和抗戰勝利後,多次帶著打手去毆打愛國學生。仗著當時的勢力,舊社會的政府竟然不敢動他分毫。
但等到新中國成立後,我們的政府可是毫不手軟。
新中國成立後,當時“髒亂差”的北京急需整頓市容,以良好的城市風貌迎接人民的新生活。於是北京市衛生部門立即進行考察併發布改革公告,要在市內設立公廁,搭建自來水系統。
於德順見此又想故技重施,但我們的政府可不是軟弱無能的民國政府。
北京市公安經過調查後發現於德順不僅壟斷市場,欺行霸市,還謀財害命,揹負多起人名官司,於是立馬將其逮捕歸案。
1951年,對於德順進行審判之後,執行槍決。
這個欺壓了北京老百姓幾十年之久的“大壞蛋”、“大毒瘤”終於死去,就此塵歸塵,土歸土,老百姓再也不用擔心會再有這樣被欺負的日子了。
於德順一倒,北京的掏糞集團也就逐漸瓦解。“糞霸”這個舊時代的衍生惡果,也煙消雲散,只存在於老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話家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