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圖上看，伊比利亞半島上只有西班牙和葡萄牙兩個國家。但是我們把地圖拉近放大後會發現，南邊沿海地區有一個角並不屬於這兩顆牙，而是英國的地盤。這個叫做直布羅陀的地方曾經是西班牙的土地，為何現在成了英國的飛地呢？為啥在家門口的地西班牙不能拿回去呢？
- 輕易丟失的直布羅陀
歐洲和非洲之間陸地最接近的地方，就是地中海連線大西洋的直布羅陀海峽。這一灣最寬處都只有43公里的海峽，是地中海沿岸國家的交通要道。特別是在蘇伊士運河開通後，直布羅陀海峽承擔著各大洲船隊穿越歐洲和地中海的海上交通樞紐的職能。位於海峽北角的直布羅陀港就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地位。它與伊比利亞大陸中間連線著地峽，看著就像是直布羅陀港與大陸之間只連著一條繩子。
上圖_ 直布羅陀海峽
在中世紀以前，直布羅陀是由腓尼基人佔據的，其中一度被羅馬帝國征服。到了公元711年，大舉擴張的阿拉伯帝國征服了整個北非地區，北非摩爾人首領摩塔裡克·伊本·扎伊德充當帝國的先鋒大將，從非洲北部的斯巴特爾角橫渡海峽，抵達伊比利亞半島。這位首領站在一座山上指揮穆斯林戰士擊敗了西哥特王國的十萬大軍，取得了伊比利亞半島的統治權。而他站的這座山以他的名字命名為塔裡克之山，而“直布羅陀”據傳是阿拉伯語對塔裡克之山的稱呼，之後這個名字就沿用至今。
到了14世紀，阿拉伯帝國已經滅亡，伊比利亞半島上的基督徒們對摩爾人展開了大反攻。卡斯蒂利亞王國與摩爾人的格拉納達王國反覆爭奪直布羅陀地區，並最終於1462年奪佔。隨後卡斯蒂利亞王國和阿拉貢王國合併為西班牙王國，南下吞併格拉納達王國，將摩爾人趕出了歐洲。西班牙在獲得直布羅陀後，在這裡建造防禦工事，併發佈告示吸引更多的西班牙基督徒到直布羅陀居住。但是直布羅陀缺乏淡水資源，且直面海上敵人的威脅，經常受到戰亂的影響，所以遷徙到此的居民並不是很多。
上圖_ 卡洛斯二世 （1661年11月6日-1700年11月1日）,西班牙國王
18世紀初，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二世去世而無子嗣，法國王路易十四之孫菲利普、奧地利查理大公同時宣稱自己有王位繼承權，菲利普在路易十四的支援下即位。這一舉動招致英國、荷蘭、奧地利、丹麥組成反法同盟，與法國、西班牙、葡萄牙展開了王位繼承戰爭。
1704年8月1日，英荷艦隊來到西班牙南部，佔領了直布羅陀與大陸之間的地峽，阻斷了西班牙與直布羅陀的聯絡。西班牙可能是仗著自己長期海軍實力強大，對直布羅陀的防衛工作逐漸鬆懈。到了英軍喊話讓直布羅陀總督薩林侯爵投降的時候，這裡的西班牙守軍居然只有150人，那肯定是經不起幾番轟炸的。在英荷艦隊一通火力打擊下，殘餘的守軍連同直布羅陀的幾千居民逃離了直布羅陀，只留下少數民眾在此。
上圖_ 西班牙航隊
英國拿下了直布羅陀後，軍隊對此地的重要性認識不足，認為不用花多大力氣經營這裡的防務。但是英國政府認識到了這個地方的戰略地位，派赫斯王子擔任直布羅陀總督，用最先進的武器打造城防。隨後的幾年，法西聯軍多次想要收復直布羅陀，都被英軍擊退。
最終戰爭於1713年結束，參戰各方簽訂《烏得勒支條約》，規定英國永久佔領直布羅陀，如果英國轉讓直布羅陀的所有權，西班牙可以優先獲得。不過中間的地峽沒有明確歸屬，成了中立地帶。西班牙自然是不甘心這個重要的戰略據點被英國奪走的，隨後利用條約中的模糊地帶，對英國展開了長期的談判+武力的行動，試圖奪回直布羅陀。
上圖_ 烏得勒支條約
- 西班牙多次圍攻無果
其實在1718年，西班牙是有機會拿回直布羅陀的，因為西班牙在這時候攻佔義大利的撒丁和西西里島地區，英國為了換西班牙撤軍，提出可以交還直布羅陀。只可惜西班牙支稜不起來，拿下這兩個地區卻守不住。英國見你這麼面，那直布羅陀就不用還了。西班牙嘗試於1727年圍攻直布羅陀，採取了炮擊、挖牆腳、埋雷等各種手段，但是英國仗著海上優勢不斷往直布羅陀輸送援兵和物資，硬是頂住了西班牙的攻擊。
西班牙人這次收復行動失敗後，消停了半個世紀。英國也趁此時期大力經營直布羅陀，將其打造為堅固的沿海據點，所居住的數千居民有四分之三是駐軍和隨軍家屬，其他的是一些熱那亞和猶太商人。到了北美獨立戰爭時期，英國疲於應付北美的戰事，西班牙看到了收復直布羅陀的希望，同法國簽訂同盟條約，法軍出面幫助西班牙一起攻打直布羅陀。
上圖_ 1779年6月24日 至 1783年2月7日，直布羅陀大圍攻，西班牙和法國試圖從英國手中奪取直布羅陀
法西聯軍切斷了直布羅陀守軍的陸上補給，並試圖在海上建立封鎖線，阻止英國援救。但是守軍將領喬治·奧古斯都·埃利奧特堅守有方，靠著堅固城防多次擊退敵軍，英國艦船也突破封鎖線將補給運到，使得法西聯軍困斃直布羅陀守軍的計劃流產。
北美獨立戰爭讓英國損失巨大，財政問題越來越嚴峻，國王和大多數內閣成員想要放棄對直布羅陀的堅守，但是社會輿論不允許他們這樣做。因為英國承認美國獨立，西印度群島和弗洛裡達被法軍和西軍佔領，已經讓英國很丟臉了，如果直布羅陀再丟的話，英國人臉都不要了。英國民眾將直布羅陀防禦戰的勝利看成是榮耀，所以政府只能選擇繼續堅守，直到法西撤軍。
上圖_ 拿破崙·波拿巴（1769年8月15日－1821年5月5日）
拿破崙一世登基後，如果藉助當時天下第一的法國陸軍，西班牙是有希望收復直布羅陀的。但是拿破崙在1808年昏了頭，派法軍佔領西葡兩國，讓自己的兄弟做西班牙國王，這就把西班牙推到了法國的對立面。西班牙也不管直布羅陀了，主動站到英國一邊對抗法國。英國趁著和西班牙和平的機會，遷徙大批民眾來直布羅陀居住，讓直布羅陀人口達到了19000人，逐漸發展成了一個航運、進出口兼具走私功能的港口城市。
這時期的英國國力蒸蒸日上，成為了新的日不落帝國。而西班牙日薄西山，被美國奪走了古巴、菲律賓等多個殖民地，自然也就沒有啥和英國叫板的本錢了。在“一戰”期間，西班牙保持中立，看著英軍以直布羅陀港為海軍基地，與德軍殺得難分難解。
上圖_ 西班牙內戰
到了“二戰”時期，西班牙爆發內戰，弗朗哥政權掌控了西班牙局面。雖然它是親軸心國一方的，但實際上非常雞賊。他向希特勒表示願意參戰，但要求希特勒幫助他收復包括直布羅陀在內的多個地盤。希特勒提出可以派德軍穿越西班牙奪取直布羅陀，弗朗哥又怕德軍賴在西班牙不走，拒絕德軍進入西班牙。
同時弗朗哥又以是否幫助希特勒為條件，迫使英國出於害怕直布羅陀被攻佔的心理，不得不和西班牙搞好關係和給予物資援助，並許諾戰爭結束後可以和西班牙談直布羅陀的歸屬問題。弗朗哥這種騎牆派的中立行為，加上德國與蘇聯開始大戰，使得英國認定了弗朗哥不會聯合希特勒對直布羅陀動手，於是放心地在直布羅陀擴建機場和軍事設施，使之成為1944年大反攻的登陸據點，同時透過憲法正式將其確立為英國的殖民自治地區。
上圖_ 阿道夫·希特勒（1889年4月20日～1945年4月30日），納粹德國元首、總理，納粹黨黨魁
- 大英變大嚶，西班牙依舊奈何不得
“二戰”勝利了，西敏寺上空的太陽開始下山了。印度、巴基斯坦、非洲的許多殖民地紛紛獨立，其殖民體系土崩瓦解。看到大英開始變“大嚶”了，弗朗哥再次向英國提出歸還直布羅陀主權的要求。
之前由於英西兩國關係較好，西班牙給直布羅陀提供，商業往來也較多，使得直布羅陀逐漸對西班牙形成了經濟依賴。而英國看到弗朗哥舊事重提，馬上警覺了起來，把之前“直布羅陀問題可以談”承諾的拋諸腦後。現任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剛登基不久，就訪問了直布羅陀，招致西班牙的強烈抗議，許多民眾上街遊行表達反英情緒。弗朗哥將英國皇室的舉動認定為挑釁，下令對直布羅陀進行一定程度上的經濟制裁。而英國也相應地加強了對直布羅陀的經濟援助。
上圖_ 弗朗西斯科·佛朗哥（1892年12月4日—1975年11月20日）
50年代後期，西班牙經濟形勢惡化，弗朗哥被迫加強同歐美家的經貿聯絡，加入歐洲經濟合作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並暫時擱置了對直布羅陀的主權要求，同英國緩和了關係。但是到了1963年，西班牙將直布羅陀的歸屬問題交予聯合國24國委員會討論。西班牙的想法是透過聯合國的非殖民化決議，確定直布羅陀沒有形成可以由當地人自治的社群，只是英國的軍事基地，這樣直布羅陀就應當歸還西班牙。
然而直布羅陀當地的代表卻反對這一提議，認為英國人在此經營百年，已經讓直布羅陀形成了英國人和西班牙人混居的社群，而不僅是軍事基地。直布羅陀人是由於長期的生活傳統才和英國保持密切聯絡。聯合國24國委員會支援西班牙的主張，但是英國利用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地位，拒絕該建議，並不再和西班牙討論直布羅陀的歸屬問題。西班牙乾脆就對直布羅陀採取經濟制裁，限制西班牙人到直布羅陀工作。
英國對西班牙的行為採取了貿易戰等反制措施，但是英西兩國此時的貿易額已經不小，貿易戰對英國本身也不利，於是英國被迫接受重啟聯合國機制下的談判。在隨後的幾年談判裡，西班牙主張修改《烏得勒支條約》並提出妥協方案：西班牙收回主權後，同意英國在直布羅陀擁有軍事基地。但是英國仍舊態度堅定，歷經聯合國幾輪談判都沒有取得多少進展，西班牙甚至對直布羅陀附近的領空實施禁飛措施，讓英國的軍機只要飛到直布羅陀就涉嫌侵犯西班牙領空。
上圖_ 1980年直布羅陀警隊成立150週年
1966年，英國在直布羅陀舉行全民公投，結果12138名選民支援保持和英國的關係，只有44人主張回到西班牙。西班牙政府拒絕公投結果並再次提議談判。1967年，聯合國大會透過決議支援西班牙的立場，但是英國仍舊拒絕執行決議，導致西班牙對通往直布羅陀的交通展開了十幾年的邊界封鎖措施。西班牙是除了軍事的手段都用盡了，但是又不敢動手幹一仗，畢竟英國雖然衰落但還是五常，西班牙還是沒那個膽子主動挑起戰爭。
又經過了多輪談判，雙方於1981年簽訂了開放邊界封鎖的《里斯本協定》。到了次年，英阿馬島戰爭爆發，西班牙支援阿根廷收復馬島主權，也期盼著自己能收回直布羅陀的主權，不過阿根廷的失敗打消了幻想。而80年代的歐洲面對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的挑戰，合作聯盟的傾向越來越迫切，西班牙加入了歐共體，和英國站到了一個組織裡，於是兩國選擇再次擱置爭端。1985年，雙方發表了《布魯塞爾宣言》，正式結束邊界封鎖，並簽署了聯合打擊走私等一系列合作協議。
上圖_ 馬島戰爭 舊照
進入21世紀後，西班牙還是想抓住機會拿回直布羅陀。2002年，英國準備同意西班牙提出的共享直布羅陀主權方案，但沒幾年就反悔了。不過西班牙開通了馬德里飛往直布羅陀的航班，對直布羅陀的態度有所好轉。2013年，直布羅陀在海峽附近興建島礁，西班牙政府以破壞環境為由加強邊境管制。2016年，英國舉辦脫歐公投併成功，但是直布羅陀反對脫歐。西班牙說跟著我吧就可以留在歐盟裡了，結果直布羅陀說那我還是跟著英國走吧，西班牙也是挺無語的。
加泰羅尼亞也有成規模的獨立運動，不過它本身就是西班牙的地方區劃，被西班牙派軍鎮壓下去了。而直布羅陀經過英國多年經營，海空軍基地穩固，人口也主要是有英國籍的公民，很少有想再回到西班牙懷抱的了。人心不在自己這邊，打仗又打不過，這是跌落谷底的第一任日不落之無奈。
作者：鐵騎如風 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
〔1〕許昌財 《西班牙通史》
〔2〕李夢雪 《冷戰時期的直布羅陀主權問題研究》
〔3〕閔謙 《直布羅陀爭端的由來》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