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6月18日,生命已接近尾聲的胡適憂心忡忡,他憂心的不是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擔心好友蔣夢麟晚年的婚姻。
蔣夢麟(字兆賢,號孟鄰),是我國近現代著名的教育家,也是北京大學歷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校長。
此時的蔣夢麟已年過七旬,但卻執意續絃,要娶比他小22歲的美女徐賢樂,對於徐賢樂的事蹟,胡適早有耳聞,為了蔣夢麟的晚年幸福,胡適在病床上給蔣夢麟寫了一封勸阻信,信的內容很長,我節選了主要部分。
孟鄰吾兄:
你的續絃訊息真已引起了滿城風雨,甚至於辭修(陳誠)、嶽軍(張群)兩先生也都表示很深刻的關心……現在形勢更迫切了,某小姐(徐賢樂)已詳細查明孟鄰先生的全部財產狀況了,將來勢必鬧到孟鄰先生晚年手中不名一文,而永遠仍無可以滿足這位小姐的貪心之一日……這位小姐現在對待孟鄰先生的手法,完全是他從前對待她的前夫某將軍(楊傑)的手法,也是她在這十七八年裡對待許多男朋友的手法:在談婚姻之前,先要大款子,先要求全部財產管理權……將來孟鄰先生必至於一文不名,六親不上門……她的前夫某將軍是何等厲害的人!他結婚只七個月之後,只好出絕大代價取得離婚!
我萬分誠懇地勸你愛惜你的餘年,決心放棄續絃的事,放棄你已付出的大款,換取五年十年的精神上的安寧,留這餘年‘為國家再做五年的積極工作’……
胡適的這封信表達的意思很明顯,徐賢樂前夫楊傑的教訓太深刻了,結婚七個月就落得個“只好出絕大代價離婚”的結果。
徐賢樂嫁給年過七旬的蔣夢麟顯然不是愛情,而是為了名利,而且徐賢樂的為人確實不好,為了離婚會不擇手段,如果蔣夢麟執意娶他,恐怕會重蹈她前夫的覆轍。
徐賢樂,1908年出生於江蘇無錫的一個名門望族,她的曾祖徐壽是清朝的科學家,祖父徐建寅是從事造船火藥等的研究,而她的父親徐家保在晚清時期在湖北兩湖書院工作,後進入北洋政府陸軍部工作。
徐家有五子四女,徐賢樂是最小的女兒,又長得最漂亮,因此父母對她寵愛更多一些,在學校裡,徐賢樂也因出眾的外貌而引人注意,讀大學的時候,更是成為同學眼中的“校花”。
用徐賢樂自己的話來說:
“我在上大學的時候,是上海華光大學的校花,追我的人特別多,我在我們系也是出了名的系花……,不論在哪待著總是會有許多男生上來搭訕,後來去外交部工作了,又被人稱為部花”。
不論是家世還是外貌,徐賢樂從小就有一種優越感,按理說,出生在如此富裕而且學識又極其淵博的家庭的女孩,應該不會太看重錢才對,但是徐賢樂不僅看重錢,而且為了錢甚至可以拋棄感情。
徐賢樂的第一段婚姻是嫁給了大她13歲的陸軍將領楊傑,兩人在相愛時,楊傑一路從陸軍少將升為中將,看似前途無量,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徐賢樂屢次催促楊傑結婚,夢想成為將軍夫人。
但是兩人結婚後,徐賢樂發現楊傑越來越不受重視,不僅被降級,而且門可羅雀,這對徐賢樂來說無疑是一次打擊。
婚後的徐賢樂與婚前判若兩人,由溫柔甜蜜變得無事生非,終於二人在爭吵中結束了僅僅7個月的婚姻。
離婚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徐賢樂憑藉自己軟硬兼施的手段,硬是讓楊將軍服軟,最後楊傑為了擺脫徐賢樂,只得給了她大筆金錢,也就是分手費。
離婚後的徐賢樂沒有一絲難過,繼續在上海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這就是胡適信中說的:“她的前夫某將軍是何等厲害的人!他結婚只七個月之後,只好出絕大代價取得離婚!”
胡適說得有道理,楊傑是個將軍,都對徐賢樂這個小女子無可奈何,更何況蔣夢麟僅僅是一個文人,而且還年過七十,一旦徐賢樂玩起手段,蔣夢麟哪裡是對手。
但是熱戀中的蔣夢麟哪裡肯聽胡適的勸告,他堅決地認為自己迎來了晚年的春天。
蔣夢麟接到胡適的信後,直接打電話給胡適,得知這是反對婚事的信後,蔣夢麟非常生氣,他沒有拆開信件,而是直接將信撕掉扔進了垃圾桶。
還好,蔣夢麟的秘書頗具史學思維,知道胡適親筆信件的重要性,便將信件碎片撿起黏貼,儲存了起來,這樣,我們今天才能看到胡適的這封信。
1961年7月18日,在眾多好友的反對下,蔣夢麟與徐賢樂如願舉行婚禮。
婚後不久,蔣夢麟專程去探望了臥病在床的胡適。胡適見好友一臉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之中,只好勉強送上祝福,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選擇沒錯,蔣夢麟還特意告訴胡適:
“你們都說她看上我的錢才和我結婚的,其實,她的錢比我多。”
胡適聽罷,沒有再對他的感情發表意見。
但是事實證明,胡適是對的,蔣夢麟確實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婚後不久,徐賢樂就要求蔣夢麟必須將其存在國內外的私人款項開列一份清單交給她。緊接著,一件意外徹底暴露了徐賢樂的本性。
1962年年底,蔣夢麟不小心傷了腳住院治療,住院期間,徐賢樂全程沒有照顧,依然在外高高興興地參加舞會,還要求蔣夢麟換小病房省錢。
更過分的是徐賢樂趁機轉移了蔣夢麟的財產,還過戶了蔣夢麟女兒的存款與股票,後來更是將自己原在蔣夢麟家的戶口遷了出去,並且把行李也搬回了自己原來的住處。
等到蔣夢麟傷愈出院,徐賢樂已經不知去向了。
徐賢樂的這種行為匪夷所思,蔣夢麟僅僅是因為腳傷住院,並沒有生命危險,剛結婚不久的徐賢樂不照顧也就罷了,竟然趁機轉移財產,還搬離住處,遷出了戶口,這是與蔣夢麟白頭到老的做法嗎,這實在太過分了。
出院後的蔣夢麟看到徐賢樂此間作為,終於如夢初醒。
1963年4月10日,蔣夢麟正式以“不堪徐娘虐待之苦”向臺北地方法院正式請求離婚,繼而又專門舉行記者招待會,會上蔣夢麟老淚縱橫地控訴徐賢樂:
我堅決要和徐女士離婚,我有道理,也有原因的,到現在一年多,我失望了,我受到人生所不能忍的痛苦:家是我痛苦的深淵,我深深地後悔沒有接受故友胡適之先生的忠告,才犯下了錯誤。我愧對故友……
此時的蔣夢麟終於想起了胡適的良言,可惜,胡適再也不能為他建言了,胡適已經於1962年2月24日去世,故友離世,言猶在耳。
在訴狀中,蔣夢麟字字血淚地列舉了徐賢樂在婚後“凌辱吾女”、“侵瀆先室”、“惡老嫌貧”、“經常詈罵”等一系列罪狀,並陳述自己被惡意侵佔財產五十三萬元,要求追回。
徐賢樂雖然拿到了錢,但是卻不肯離婚,她不僅公開了兩人戀愛期間的信件,還公然說蔣夢麟是受人挑唆,在媒體面前一副受害者形象。
蔣夢麟又氣又恨,不斷地對外宣稱:
“我堅決要和徐女士離婚,我有道理,也有原因的。我已是望百之年的老人了,在社會上做了幾十年的時期,也不是小孩子,怎麼會容易受人挑唆?”
在此之後,蔣夢麟還把胡適當年給他寫的那封長信公之於眾,以求聲援。
面對蔣夢麟的控訴,徐賢樂也見招拆招,不僅寫下萬言答辯書,一一作出反駁,還以一個弱女子和受害者的姿態,聲稱蔣夢麟“仰仗官職、欺凌弱女”。
對於蔣在離婚書指責她趁著蔣開刀之際把存摺、股票、土地過戶的事情,徐賢樂給出了她的回答:“當初你說的,你的東西都歸了我,所以我今天做的無非是照著你的意願做罷了。”
氣的蔣夢麟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雙方在法庭上不僅你來我往,法庭外的輿論上更是甚囂其上,一時間,原北大校長離婚的新聞不僅充斥報端,更是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蔣夢麟一世的名聲,不曾想晚年如此難堪。
一切的一切都被胡適預料到了,而且事情的走向極為準確。
為了這樁離婚案,蔣夢麟和徐賢樂足足打了將近一年的官司。
最終,1964年1月23日,這場轟動一時的離婚案,以調解結案,蔣夢麟付出五十萬元贍養費,終於離婚。
這場持續一年的離婚大戰,讓蔣夢麟身心疲憊,本來不錯的身體,也每況日下,1964年6月19日,也就是離婚僅半年後,蔣夢麟就離開了這個世界,享年78歲。
一代教育大家,卻在婚姻中作出了錯誤選擇,含恨離世。
還記得蔣夢麟的第二任夫人陶增谷在1958年離世前,曾向她的一個表親交代:
“孟鄰(蔣夢麟)的身體很好,但太重感情了,我死了以後,他一定會受不住的,而且我不忍心他長時期的寂寞,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他找一個合適的物件!”
陶增谷是瞭解蔣夢麟的,也支援蔣夢麟找個紅顏知己共度晚年,只是蔣夢麟找的紅顏,卻只是為了名利,加速了他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