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海南省三亞市崖州區(壩頭)南繁公共試驗基地試驗示範點的稻田。 新華社記者 郭 程攝
“50多年前,就是在南繁基地,我和袁隆平老師的助手李必湖找到了‘野敗’。”79歲的馮克珊仍清楚記著當年取得這一重大發現的情景。
“野敗”,即天然雄性不育野生稻,袁隆平稱之為雜交水稻三系配套成功的關鍵突破口。1976年12月17日,人民日報第五版刊發《雜交水稻是怎樣培育成功的》,對此作了報道。看到泛黃的老報樣,馮克珊有點激動,他拉著記者來到海南三亞南紅農場。只見9個紅色大字撲入眼簾:中國雜交水稻發源地。
“這是袁隆平老師親筆題寫的,後面是當年的試驗田。”馮克珊曾在農場做了20多年技術員,對這片土地再熟悉不過。他指著田埂旁的公路回憶道:“1970年11月,就是沿著這條路,我和李必湖擼起褲腿在前面鐵路涵洞的水坑裡找到了3個雄花異常的野生稻穗。得知這一訊息,正在北京開會的袁老師連夜趕火車回海南島。確認後,他拍著大腿興奮地說‘雜交水稻有希望了!’”
希望,來之不易。
“三系三系,三代人都搞不成”“國外從五十年代起就進行研究,至今沒得到應用”“即使搞成了雜交種子,在生產上也沒有利用價值”……對於雜交水稻培育,質疑聲曾經不斷。但袁隆平和他的團隊從未退縮、放棄,從最初6年經歷3000多次測交和回交試驗失敗,到後來南下廣東,又赴雲南、廣西,他們頭頂烈日、腳踩爛泥,四處尋找可用的野生稻和合適的育種基地,直至來到了海南。
在南紅農場旁,記者碰見早年就跟著袁隆平做雜交水稻研究的陳秋香。“海南島獨特的氣候條件,可以加速育種程序和種子擴繁速度。每年11月左右帶著種子從湖南轉移到溫暖的海南,來年4月再帶著新繁育的種子和成果回去,這已成為我們的必修課,幾十年沒間斷過。”70歲的陳秋香退休後主動申請重返崗位,他感慨:“南繁適合育種,但也曾‘又難又煩’。從湖南來一趟,倒火車、換輪渡、轉客車,短則一個星期,長則半個月。當時,椰樹下搭張床就是房子,晚上睡覺,頭上蚊子飛,床底老鼠叫。下地做試驗,幾個饃饃管一天,蹲在田裡,碩大的螞蟥、水蛇圍著轉。大家還編了句順口溜打趣:‘十隻老鼠一麻袋,十條螞蟥做腰帶’。”
就是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中,以“野敗”為突破口,透過協作攻關,袁隆平和各地育種工作者先後培育出不育系、保持系及恢復系;1973年秈型雜交水稻三系配套取得圓滿成功;第二年攻克雜交水稻優勢關……大面積畝產突破500公斤,與當地雙季早稻和中稻的當家品種相比,增產20%-30%。
雜交水稻培育成功,在全國掀起南繁熱潮。翻高山,過大河,渡海峽,幾經顛簸,人們湧向南繁,就為了這顆萌動的種子。
走進南繁展覽館,牆上巨幅照片裡,一位位育種工作者在田間地頭揮灑汗水的身影令人動容。“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矮稈水稻之父”黃耀祥、北方雜交粳稻奠基人楊振玉、“西北瓜王”吳明珠、玉米專家李登海和程相文、抗蟲棉發明家郭三堆……數十萬科研人員在此辛勤耕耘,創造出一個又一個育種“奇蹟”。
如今的南繁基地,在農業農村部等部門大力支援下,育種環境大為改善,路相通、渠相連、旱能灌、澇能排,科研、生產、生活配套設施一應俱全……條件越變越好,一代代南繁人對培育優良品種不懈追求的精神始終未變。每年到了冬春,就像候鳥追著太陽,近700家科研單位和種業企業的7000多名科研人員從全國各地匯聚到南繁基地育種、制種。
王效寧是其中一員。他從1997年開始從事雜交水稻研究,現在是海南省農業科學院糧食作物研究所研究員。記者找到王效寧時,他正蹲在三亞崖州區(壩頭)南繁公共試驗田裡與團隊成員觀察研究新品種長勢。“這片試驗田40畝,種的是選育的高產雜交水稻新品種,比之前的品種抗病性更強、穩產性更高。”他捧著金黃的稻穗說,“看,雖然今年多次受颱風侵襲,這穗仍結了150多粒稻穀。過陣子就要測產了,產量提高沒問題。”
南繁人都記得袁隆平的名言:“追求高產更高產是永恆的主題”。海南省南繁管理局常務副局長張培對記者說,幾十年來,更新更優的雜交水稻品種不斷在南繁誕生,南繁培育出的雜交水稻種植面積佔全國水稻種植面積的60%以上,產量持續提高。
黨中央高度重視雜交水稻研究。2018年4月12日,習近平總書記冒著高溫來到國家南繁科研育種基地。他強調,國家南繁科研育種基地是國家寶貴的農業科研平臺,一定要建成集科研、生產、銷售、科技交流、成果轉化為一體的服務全國的“南繁矽谷”。
從雜交水稻到高產玉米再到抗蟲棉花,中國已育成的農作物品種裡,70%以上經過了南繁基地的培育,“南繁矽谷”正加快成形,為“中國飯碗”鑄造堅實底座。
從南繁基地回京後不久,記者收到王效寧的一條資訊:壩頭南繁公共試驗田晚稻測產完畢,雙季畝產1586.86公斤,實現了袁隆平老師生前提出的攻關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