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森特·斯坦伯爾經手的無數離婚案中,卡斯夫婦的應該算是比較容易處理和分割的:一段感情已經破裂的婚姻,不多而明晰的家產,最關鍵的是兩人沒有孩子。然而瑪蕊恩講述的打了十幾年離婚官司,熟知紐約長島離婚法案、經驗豐富的斯坦伯爾才知道自己接手了一樁可能是美國法律史上始無前例而又最為疑難的離婚案件。瑪蕊恩講的是,她有五個冷凍的受精卵貯存在母嬰醫院,她想監管它們。
史帝文·卡斯是一名工程師,在機械製造公司工作。瑪蕊恩·肯特是一家財務公司的秘書。一次偶然的機會,兩人在朋友的聚會中邂逅,並且一見鍾情。1987年,攜手漫步在長島的瓊斯海灣,史帝文和瑪蕊恩初定終身。史帝文對美麗溫柔的瑪蕊恩傾心愛慕,她一頭金黃色的秀髮披散在肩頭,非常具有女人味,屬於那種安靜、居家型的溫柔女孩。1988年兩人締結了婚姻。
結婚以後,夫妻兩人都希望生育一個孩子,但幾年過去,雖幾經努力卻一直未能自然受孕。經過各項指標的檢查,終於找出了癥結所在。原來,像全美幾千名無法生育的女子一樣,她們的母親曾經在50年代,肚裡懷著她們的時候,服食過一種叫做 DFS的防流產藥物,此藥物後來被證實不僅對母體的生殖器官有損害,而且對體中的女嬰也造成一種傷害——直接導致其長大後無法正常生育。
這一結果令夫妻兩人感到痛苦,然而幸運的是醫學科學為他們找到了解決的方法。自從1978年首例試管嬰兒誕生以來,至今美國已有12000個體外受精的孩子出生。於是在醫生的幫助下,他們也準備採取這種人工受精的方式孕育他們的愛情結晶。經過試管培養,醫生共為卡斯夫婦成功獲取了五個受精卵,並冷凍起來,存放在紐約的傑弗森醫院實驗室零下320度的液氮瓶裡。這樣,只要移入母親的子宮,不久就可以孕育一個新生命。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之後兩人的感情卻意想不到地出現了危機,並且逐漸日盛一日,終於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離婚成了兩人解決感情糾葛的必然而自願的方式。
就這樣,兩人申請離婚。瑪蕊恩搬回了位於長島母親的家中。然而對這五個冷凍受精卵的歸屬問題,雙方互不相讓。
兩人各自的律師進行了多次調解和商談,卻始終無法達成皆大歡喜的協議,瑪蕊恩和史帝文誰都不願意讓步,態度截然相對,爭執不下。
無奈,只有訴諸法庭,讓法官來決定受精卵的歸屬。今年3月,卡斯夫婦的案子被提交到紐約州立巡回法庭,它也是全美第一起此類案件,目前無論是聯邦法律或紐約州法律都還沒有與之適用的相應條款,此案的最終裁決有可能成為一個標準案例,即被當作以後此類案件的審理評判標準。因而某種意義上說,它將對全美每年一萬個尚未植入母體子宮的受精卵的未來歸屬起決定作用,故爾引起了美國輿論和公眾的廣泛關注。
此案最為焦急的人是渴望做母親的瑪蕊恩。因為雖然理論上冷凍的受精卵可以在比土星溫度還要低的冰冷環境——液氮中永久地儲存下去,但是對於它的承載母體卻有一定的時間限制,那就是女人的年齡最好在40歲以下,這樣試管嬰兒的成功率才可以有一定的保障。如今瑪蕊恩已經將近40歲,她希望在自己有能力做母親的時候實現心願,儘早將受精卵移植進自己的子宮,孕育一個新生命。史帝文則堅決反對自己的前妻孕育這個孩子,希望把這些受精卵捐獻給醫學研究或是由醫院銷燬。
法庭上雙方律師和當事人展開了各執己見的激烈爭辯。最終,根據美國最高法院1976年規定的條款:女人,而不是她的丈夫,有權決定是否實施人工流產,巡回法庭法官安傑洛·隆克雷做出了利益歸屬女方的判決。
然而史帝文不服判決,提起上訴。史帝文的律師琳達·埃普斯頓辯稱,妻子有權決定是否生育,那只是付予她保護和控制自己身體的一種權力,然而現在所要決定的卻是存放在容器裡的一些液態物質,它未經過母體孕育,不能說它具有任何生命,更不能說它究竟屬於妻子還是丈夫,同樣妻子也無權一個人決定它的去向。
何況,現在夫妻雙方已經解體,對於這個孩子的誕生來說本身就帶有一種不公平的先天痛苦,作為母親,孩子的幸福不是她首先要考慮的嗎?進一步說,如果這五個受精卵被銷燬,也不表示瑪蕊恩的生育權遭到任何侵犯,她完全可以利用她將來意義上的丈夫去實現她做母親的權利。
另一方面,如果前妻瑪蕊恩將受精卵孕育成孩子,那麼史帝文的不生育權豈不是被損害?即使瑪蕊恩承諾不要求史帝文有任何撫養責任,但是這本身就是違背州以及聯邦法律的,作為血親意義上的父親,史帝文必然有難以推卸的經濟上的供養責任。
這一輪,史帝文贏得了中級法庭的勝訴判決。然而很快,瑪蕊恩又把此案重新提交到高階法庭要求再次審理。德克薩斯大學法律學資深教授、有關生育權的權威約翰羅賓森博士認為,如果這代表女方的最後一次受孕機會和唯一生育權,那麼應該做出利於女方的判決。他認為卡斯一案的關鍵問題是要考慮女方做母親的最後權力。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件案子令美國法律界感到棘手。
法院的最後一次審判即將開始,瑪蕊恩設想著自己的未來,生一個孩子,精心地撫養長大,那樣她的一生就會很滿足很快樂。而另一方面史帝文希望再次結婚,擁有一個不受任何干擾的新家庭,“我只是不想成為一個沒有關係的女人的孩子的父親,我的決定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