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70年代,我住杭州,爬山較多。我第一次爬杭州的山是在1969年的暑假,那時我還是個小學生,家也還在上海,住在父親的老戰友張伯伯家。他家在北山街,後門上去就是葛嶺。帶我爬山的是張伯伯的兒子小京。那次爬山留下的記憶,除了小京爬樹採栗子,就是我登鐵塔了。這鐵塔約有三層樓高,起初我不敢爬,一抬腳就習慣性地往下看,一看就有點暈,上下鐵塔就踩著10毫米粗圓鋼筋做的箍,沒扶手。在小京的鼓勵下,我總算爬到了鐵塔頂。在杭州爬過唯一的雪山,就是保俶山。我爬山的前夜,一天鵝毛大雪。我沿著北山街回家。地上的雪,積起厚厚的一層。腳踏車不能騎,推著一步步走。左邊,路燈昏黃。光影裡的雪,真像斷了線的珠子,只不過飄灑下的“珠子”不圓潤,而是片狀的。我的右邊是黑黝黝的裡西湖,降在那裡的雪,無聲亦無影。第二天,我叫了隔壁的白夜,上保俶山去。我在那天的日記裡寫道:“爬山的人也很多,山上很滑。我們兩人都差點摔跤。”爬山難,主要是山道走的人一多,雪踏成冰,行走易滑,而且一旁無物可扶。雖然我們已在解放膠鞋前掌處,纏紮了好幾道稻草繩防滑,但還得小心翼翼,一腳穩住了,再挪移另一隻。山上的一段斜坡成了滑道,不少人從上滑下來,再爬上去,再滑下來,不亦樂乎。白雪增山色,素裹葛嶺,山坳裡的抱朴道院,白裡夾雜著綠的樹、黑的瓦、黃的牆,更顯幽靜。想那時的李慧娘與裴生,一爐紅炭,一壺燙酒,一心窩說不完的話……如不生髮這樣的故事,不就負了這樣的山河這等的場景?說是電影《桃花扇》也在這兒拍過,那是另一位李姓小姐的另一個愛情故事了。山有入西湖十景的,其為“雙峰插雲”。傍晚,我站在西湖邊,看一輪紅紅的太陽慢慢地落入湖西的群山裡,燦爛似錦的天幕映襯著插雲的兩座高峰。在西湖邊的群山裡,北高峰是最高的了,有300多米,我爬過兩次。首登北高峰,那是在1972年2月26日,美國總統尼克松開啟中美破冰之旅,從北京到訪杭州。那天,學校停課,我們帶著乾糧去爬山。隊伍浩浩蕩蕩自古蕩上山,沿著山樑往西蕩去。天陰沉沉的,雲層厚重,寒風凜冽,一股子冷是逼著過來的。在冬季在這樣的天氣裡,是極少有人爬山的。下午到北高峰,山上的破寒之旅到了終點,折下山來。第二次爬北高峰是兩年後的1974年4月6日,一個星期六。這次爬山可謂即興。那天上午,學校組織去杭州啤酒廠交流,會在10點結束,老師突然宣佈說,他們下午要開會,原定的各班活動改成小組活動,其實就是自由活動。雖然這時回家吃飯也來得及,可大家都是帶乾糧出來的,因為原先是準備一天的活動。於是,就出現了我日記裡的那幕:“不如郊遊,大眾爬北高峰,然後遊靈隱。爬北高峰很累,此為第二次。隨後遊靈隱,乘車回家。”那是春天適宜爬山的日子,又逢雨過天晴,陽光燦爛。剛開始邊爬邊唱,唱的是上映不久的電影《青松嶺》插曲《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奔前方》,手裡還揮著柳樹條:“長鞭哎那個一呀甩吔,叭叭地響哎,哎咳依呀。趕起那個大車,出了莊哎咳喲……”爬著爬著,歌聲沒了,因為氣都接不上,一停下來,就聽得心怦怦地跳。我們在山道旁歇著,往前望去,半山都沒到。居然還有人扛著腳踏車翻越,實在叫人佩服。爬山需要體力,也要有點竅門。雖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難”之類的,可它不能提高實在的幫助。忘了是誰的傳授,爬山的呼吸不能光靠鼻,還要嘴幫忙。但張嘴後,要舌尖抵著上顎:既增大了呼吸量,又不會讓體外空氣直接奔喉嚨而引起咳嗽不適。這招果然有效。後來,我又如法炮製在長跑中,同樣管用。那時在杭州爬山是快樂的,但也存有小小的遺憾。一是在茅家埠學農時,在山上的茶園勞動,那裡能望見遠處的錢塘江。遺憾的是山名已不記得了。二是學農滿覺隴,四周被山包圍,有不少人跡較少的山,還有個千人洞。老師再三關照不要去,但誘惑擋不住,班裡還是有同學悄悄去了。我那時卻因病離開,未能探險。後來,同學帶回洞裡的一塊山石給我。我愛爬山,我愛山。
欄目主編:孔令君 文字編輯:陳抒怡 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圖片編輯:笪曦
來源:作者:袁念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