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老媽還是老爸生日,都想寫點東西,倒不是說煽情,實在是隨著時間一點點往前走,他們一點點老去,想記住更多的關於他們的片段。
我姐常說:“你有沒有覺得咱媽像換了一個人?我們小時候,她性情暴躁,脾氣極差,只要我們不聽話,輕則罵,重則上手。”
確實如此。
那時候天不亮就要出去幹活,砍草、放牛,家裡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擱誰都不會有好脾氣,人的性子真的是慢慢被磨平的,如果那樣的情景放在今天這個社會,不知道又得有多少的產後抑鬱。
每年我生日,她都必提的一句話:“你十月初三出生,前一天下午我還在割稻子,肚子大得站不起來,只能跪在稻田裡。”
總覺得她們上一輩的親情,無論是父母和孩子,還是兄弟姐妹之間,情感上總是淡漠的。外婆十歲就沒了父母,連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嫁給外公後,碰上個厲害的婆婆,外公又是遠近聞名的大孝子,可想而知,日子有多難過,她沒得到過愛,也不知道如何去愛。
爸爸呢,十五歲爺爺就去世了,一個沒有父愛,一個沒有母愛,這樣的兩個人組成一個家庭,幸而她們沒有原生家庭的陰影,都想把自己童年裡缺失的那部分拼命補償給我們,因此,我們是在精神上富養長大的。
從小到大,我和我媽在一起的時間是很多的,可以說上大學之前的每一天都在一起。我上初中後,家裡的地承包給別人,媽媽去縣裡陪讀以後,接觸了不同的生活圈子,她發現原來她的生活不是隻有黃土地,她也可以去逛街,甚至混進人堆裡跳廣場舞。
我一直說不清楚我媽在我心裡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儘管在生活中她有很多的不靠譜,但是遇到事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她,有她在,就安心。
我覺得這份安心始於一種味道,大概是一個冬夜,我感冒發燒,她晚上把我摟在懷裡,依稀記得她穿的是一件棗紅色的毛衣,很薄,我的頭就貼著她的胸口,安詳地睡了一夜。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我的腦海裡總會有那件毛衣的影子,雖然後來我和我媽描述過那件毛衣,我想讓她再穿一次,或者是讓我抱著睡覺也好的,但她卻說她從來沒有那樣一件毛衣,家裡的衣櫃翻遍,也確實是沒有。
長大在外時,只有生病的時候會越發想她,來例假半夜痛得渾身是汗時,滿嘴的胡話叫得都是“媽媽”,會想起那個夜晚,那件毛衣。
寒暑假回家時,晚上躺在她身邊,肚子痛,她就不停用手摩挲我的小腹,雖然不能止痛,但是一圈圈地揉搓,感受到掌心的溫度,我的心慢慢就平靜下來,即使疼得滿頭大汗,也可以翻個身沉沉睡去。
有時候生活過得比較煩躁時,我會給她打電話說:“都怪你把我生出來,你都沒跟我商量。”
她回我:“那我找誰去呢?你外婆也沒跟我商量。”
她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你們現在長大了,有沒有我都可以,反正也餓不死。
我們總是擔心她老了以後神志不清,我說,真有那天,你丟了,我就不要了。她說那你千萬不要找我,我也不能幫你做事了,找個孬子回家幹嘛呢?
只是會想想,不敢深刻地去想,太害怕,害怕那個將我帶到這個世界的人再也不認識我。在不在、有沒有,和我長不長大沒有關係,只要她在,我永遠都可以是個孩子。
網上經常有段子說:他還是個孩子。我想,如果哪一天我在外面犯了錯,“她還是個孩子”這句話,我媽絕對能說得出來,但她肯定不是熊孩子背後的熊家長,這只是出自單純的母愛的一種本能,如此而已。
有人說,嬰兒出生前,自己會在天上挑選父母,那我上輩子一定是積了大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