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餘甜子
編輯 | 胡展嘉
題圖 |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官微
出品 | 零態LT(ID:LingTai_LT)
01
"要不然,就退賽吧"
屋子裡的空氣沉寂下來。
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白天就要交稿了,但劇本遲遲沒有出來。“要不然,就退賽吧。”喜劇演員鐵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想到了放棄,“明天去了就認慫嘛,寫不出來就是寫不出來,不行就是不行。”
提案、擱置、停滯、重啟、擱置、停滯...一次又一次希望燃起又破滅,漸漸要把展演成功帶來的興奮與信心消磨殆盡了,這建立不久還稍顯稚嫩的團隊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我們這一群人,都是觀眾所不熟知的,再加上又不是多麼有烈度的故事,那麼,會有多少人過來看呢?”
這確實是一場隨時可以放棄的比賽,畢竟它無關乎生死。在最開始,它只跟一部二十四集的情景喜劇有關。在“好的創作”抵達“被大家看見”的漫長旅程中,他們首先要解決的是“沒名氣”這個“他們特別沒辦法解決”的問題。
這個成立不久,因一部情景喜劇結緣的團隊走進了幾乎所有內容創作者都曾陷進去的死衚衕,不過在度過了一段雖略顯漫長,卻沒有磨光耐性的時光後,逼仄之處到底還是閃出了一道光。
黃渤、李誕、馬東、徐崢、於和偉一眾中國喜劇廣為人知的頭部人物聚首:這看起來是解決“不為人知”這一棘手問題的機會。
▲馬東集結了黃渤、李誕、徐崢、於和偉加入節目
雖已經做好了十足準備,但狀況還是出現。
比賽還沒有正式開始,難題就主動找上了“朝陽男孩”(《一年一度喜劇大賽》裡鐵男、揚凡、冠朝三人組成的喜劇組合)。原用於參賽的作品,使用了“音樂劇”這種還沒被觀眾廣泛接受的喜劇形式,展演結果很不理想。這意味著“朝陽男孩”要麼直接放棄比賽,要麼在幾天之內創作出一個全新的劇本。在這麼短時間內憑空創作一部完整的劇本,巨大的壓力之外,是對自己能否經受住這個挑戰的不確定,以及對倉促開始劇本創作能否成立的懷疑。
陷入進退兩難的這段時光漫長嗎?好像一眨眼五年也就過來了,有時鐵男會覺得,為了掌握主動權,自己才從演員轉行成了編劇和導演,但即使成了編劇、導演,有時候依舊被動。
所以在這一天,過了凌晨十二點,接受了展演效果不理想的現實後,重新創作的劇本離完成還差得遠,而白天給導演組讀稿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所經歷的這一切波折難道不夠多嗎?“就是覺得不夠好,但這麼短時間內怎麼把心裡的‘好’挖出來呢?有可能嗎?”
“要不然,就退賽吧。” 鐵男說。
02
"笑吧,皮奧萊維奇"
也許退賽就是一句笑談,但假如此刻鐵男身邊沒有夥伴,誰也不知道故事會往哪裡發展,也許就真的退賽了
不過這些都不會發生。將夥伴們送下樓,揚凡和老單不忘鼓勵他道:“咱們回去都再好好想想,你也別忘了當初想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最讓你興奮的點,別把它丟了。”上了樓,他開始重新坐在電腦面前開啟劇本,從第一句開始逐句捋下去,直到找到那句“我在走廊就腿軟了”。
“感覺一下子就對了”。
但要想讓《笑吧,皮奧萊維奇!》面世,光有夥伴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給予鼓勵這一項,是不夠的,如果一個多小時後,改的劇本沒有人分享,或者沒有同為編劇的於奧興奮的回應,沒有她創作戲劇框架來支撐,沒有她的導演思維來指導作品調性,《笑吧,皮奧萊維奇!》照舊不會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樣子。
▲圖:《笑吧,皮奧萊維奇!》表演片段
在得到妻子於奧的鼓勵後,兩個人開始各自專注在自己負責的那一部分,每一個動作、轉折的創造都迅速而確定。這個過程豐沛而不孤獨,彷彿有一個戰友在跟你並肩作戰,在彼端,有一隻能夠跟你達到同樣高度的筆正在一起推動著它,而且,由於長久以來的默契,對於對方的創作,既信任又期待——一個從前向後,一個從後向前,在匯稿的時候,彼此心中升起一種巔峰相見的感覺。
“明天,仰著頭去讀本!兄弟們,成了!”在《莫斯科保衛戰》的音樂中,於奧和鐵男把劇本的文字“丟”進大群裡,一晚上的努力最終有了不錯的結果。“這回對了,這回好了。”
每一個劇本的創作過程都是這樣,大家一起哭,一起笑。
在《當男人踏進民政局後》作品中,鐵男在臺下梳理人物心理動線時很容易投入情感。但是上臺後,就會理性和感性共存,一邊執行角色的舞臺行動,一邊也會不自主地抽離,審視整個作品的呈現以及自己表演是否準確。
▲圖:《當男人踏進民政局後》表演中的鐵男
隨著賽程進行,“朝陽男孩”跟更多的喜劇人如金靖、劉勝瑛開始了合作,“集體的力量強大到超乎你的想象,每個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爆發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
擱以前的鐵男,這是想象不到的——竟然可以在短短几個月時間完成這麼多作品的編、排、演。
03
哭吧,男孩們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雖是喜劇,但畢竟是比賽。
既然決定要來到綜藝為創作開啟一扇門,就預設你已經接受了淘汰與競爭。激烈的賽制,必然會導致“你雖然幾乎沒有遺憾地努力過了,但是仍舊保不住你的隊友”這樣的局面出現。
那麼會淘汰誰呢?
賽程到了後面,由於對手的超水平發揮,鐵男所在的“PiuQiuPiaQia”隊面臨淘汰一名隊員的選擇,喜劇風格迥異、慣於以獨角戲方式表演的“獨狼”演員王梓無緣後續比賽。
這一事件觸動了另外一個獨角戲演員武六七,王梓離開後,與其相同特質,喜歡獨自Solo的武六七主動向大家提出“讓我退出吧”。當然,大家不會願意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於是全體隊員決定幫助武六七一起,演出他想要呈現的偶劇《花匠》。
從排練到演出,每一個演員都在極其認真對待這個表演,它關乎的是一種更脆弱、更容易被誤解和詬病、在這個時代不那麼流行但也因此更顯珍貴的,叫做“夢想”與“熱愛”的東西。而這種特質打動著三個不那麼容易哭的“糙老爺們兒”。上場之前,武六七給大家加油打氣,他說:“偶是情感的放大器,他們本身是沒有靈魂和生命的,我們是他們的靈魂。”
▲圖:《花匠》海報
一句話擊中了鐵男,他躲過眾人跑到後臺去哭,卻發現平時大大咧咧的隊員宋木子也在這裡偷哭。
演出結束後,評委席上的導師們點評起這部作品,於和偉一直低著頭,弓著身,過了許久,調控好情緒後,才抬起頭來,又有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臉上是被打動的痕跡。“希望這些溫暖的、純粹的、可以支撐到彼此的力量,這種對愛的嚮往,可以給到看我們作品的觀眾朋友”。
這是《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帶給鐵男的柔軟的情緒。
04
闖入喜劇,早有“預謀”
雖然在參加《奇葩說》情景劇表演前就已彼此認識,但2016年馬東找自己做情景喜劇時,鐵男還是感到有些突然。
馬東提議來做能夠記錄當下的情景喜劇,“情景喜劇在我們這個年代有點斷檔了,大家可以從《我愛我家》裡窺探過去八九十年代的家庭、工作、生活,我們現在的生活怎麼記錄呢?”而鐵男對喜劇的偏好由來已久。
為什麼是喜劇呢?
是從初中一吃飯就要看《我愛我家》開始,是春節蹲在電視機前看相聲和小品傻樂開始,還是自從上了中央戲劇學院正式學習表演以來,自己的作品總是鬼使神差或多或少跟喜劇有關開始?
▲圖:《我愛我家》是每個喜劇人都要朝聖的一部劇
喜劇似乎是鐵男下意識解決所有問題的方式。
大學三試的表演考試,老師會出一道即興表演的題目。現場安排一個男生一個女生,讓對手說一句臺詞,來看對方的反應。“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折你的腿!”自己“撂了狠話”,對手面露驚恐,接下來一場激烈的矛盾衝突似乎順理成章,但鐵男卻脫口而出,“我哪兒敢啊?你聽我說呀。”一場原本劍拔弩張的激烈衝突就這樣被幽默輕鬆化解了。
一直以來,與其說執意想要去做喜劇,倒不如說是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當一個人習慣用幽默的方式去生活,可能吸引來的事情也都是有喜感的。
最開始,參加《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的只有鐵男和揚凡兩個人。最開始,冠朝並沒有參與組隊,《笑吧,皮奧萊維奇!》取代的那部展演失敗的音樂劇恰恰是冠朝加入進來的緣由。冠朝是音樂劇專業,但畢業後就再也沒有上臺演過音樂劇,那天鐵男、揚凡和於奧在租借的排練廳排練,冠朝看到這個場景心情一下就激動起來,鐵男注意到後,就問他怎麼哭了。
“我覺得音樂劇太好了,又是音樂劇,又是sketch (喜劇品類的一種,素描喜劇),這很好。”冠朝難掩激動。
“冠朝,你願不願意來?和我們一起。”
“好啊。”
喜劇“預謀”成功。
作者手記:
一直以來,鐵男都希望能夠創作一部帶給人快樂、溫暖和力量的作品,比起在更大的製作裡只擔任編劇,無法把控故事的最終呈現,情景喜劇是更有可能呈現編、導、演三位一體的一個方式。
喧囂之後,《一年一度喜劇大賽》能否像當初希望的那樣為這部遲到了五年的情景喜劇“鳴鑼開道”?從演員到編劇,從小作坊式團隊合作到參與大製作,對於主動權,時刻爭奪,又時刻喪失。
在這偷盜聖火、推運巨石一般的漫長旅程中,他們的前方也許正在印證《笑吧,皮奧萊維奇!》裡的臺詞:
“能肆無忌憚地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