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一河一路之隔，旅遊開發、生態保護、產業發展、社會治理等工作各自“搭臺唱戲”；倡導合作，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實際工作仍然“掐架”不斷……半月談記者調研發現，部分地域相鄰但分屬不同的行政區域的交界地帶，在經濟社會發展中面臨尷尬狀況。協作“兩張皮”、發展“兩掐架”帶來多重問題。
交界地帶成矛盾多發地帶
同一座山上，卻建起了兩個近似的景區，只因為地處交界地帶。半月談記者在中部地區調研發現，在發展旅遊的過程中，有的地方忙著爭搶山水資源，由此導致相鄰兩地分別投入巨資，建起的卻是相似度極高的景區。景區之間，難以實現差異化良性競爭，時常因為爭奪客源而產生矛盾。
類似問題，在諸多交界地帶同樣存在。位於長江中下游兩省交界處的某鎮鎮長告訴記者，交界地帶的工作安排、進度不協調，也容易給基層政府帶來較大的困擾。“比如生態環保督察時，各省份督察時間不同，整改要求時限不同，導致部分群眾不理解，有的說隔壁鄉鎮政策好，什麼產業都可以做，為什麼我們不可以？例如洗沙採礦，相鄰兩個縣各方面條件差不多，資源分佈、開採條件也基本相似，但兩地具體政策不同，一邊允許採，一邊不可採，價格也有差異，導致各類矛盾不斷。”這位鎮長說。
中部一位鎮黨委書記介紹，在兩個鎮交界地帶，結合當地資源稟賦、傳統種植習慣，一共發展了近3000畝油茶和水果產業基地，帶動了農民持續增收，也提供了數十個就業崗位。為了支援該連片產業發展，該鎮去年向縣裡申報產業園專案，但縣裡不同意該鎮申報，因為涉及鄰鎮的轄區。
最終，他們只能以自己鎮的1600多畝產業基地進行申報，向縣級財政爭取到了300萬元配套資金支援，投入產業園進行基礎設施建設，主要用於修路、蓄水池等。經過1年建設，同樣的產業基地，這個鎮到處是水泥路，灌溉水到了地頭，但隔壁鄉鎮的1300多畝基地，還是砂石路，灌溉問題也沒有得到解決。
“隔壁鄉鎮的產業戶給我打電話，說想劃歸到我們的產業園來，我說我也愛莫能助。”這位鎮黨委書記告訴記者。
多重症結導致協作“脫節”
一方面，旅遊開發、生態保護、產業發展等諸多工作，原本可以進行協同，但因地處交界地帶而被人為割裂；另一方面，在基層治理、社會綜治等多方面，交界地帶也容易成為“脫節地帶”。
中部某地屬於跨市交界地帶，以馬路中心線為分界線。周邊居民反映，這條路附近，佔道經營、亂停亂放、亂倒垃圾等問題很長時間屢禁不止。部分違規擺攤的攤販，還掌握了一個逃避管理的“絕招”——過馬路。當城管部門前來制止時，攤販們就撤到另一側的區域。直到兩地城管等部門開展聯合執法後，情況才逐漸有所改觀。
長江中下游某湖區鎮位於3個縣市區的交界地帶，鎮黨委書記告訴記者，交界地帶的差異，給他們前些年的漁民上岸、修復生態工作帶來了很具體的困難。在清退外來物種、推動漁民上岸時，受限於財政實力不一、地方領導重視程度不一等原因，鄰近的3個縣市區的政策不完全一樣，縣級給予群眾的相關補貼水平有差異。其中，他所在的縣拿出的補貼水平最低，導致群眾產生誤解，認為是鄉鎮幹部從中牟利，給工作增加了難度。
該縣水上執法部門的負責人也告訴記者，過去在打擊非法捕撈、非法採砂的過程中，由於不同市之間、省之間巡查、執法的時間不統一，給了這些不法分子鑽空子的機會。“他們遊走在交界水域，這邊執法，就往鄰市或者鄰縣去，跟執法人員玩貓抓老鼠的遊戲，輕鬆逃避了執法。”
完善區域協作，實現聯動發展
華中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院長嶽奎教授認為，交界地帶之所以存在“割裂之惑”，是因為發展中各自為政，多從區域性利益出發，尚未形成“一盤棋”思維。“建議一些山水相牽、人文相親的區域先行，更多探索推動區域合作示範區建設等，加快形成區域聯動、共促發展的良好格局。”
北京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莊德水說，在省域內尤其是市域內，要在前期做好總體規劃編制，所有發展規劃、佈局規劃等，都要遵循協調各區縣利益、發揮整體優勢、增強綜合競爭力的原則，促進集約發展、避免各自為政，使封閉型交界地帶走向開放型進而一體化交界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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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地方正在開展相關探索。湖北省文化和旅遊廳黨組成員、副廳長徐勇在釋出湖北省促進文化和旅遊消費系列措施時透露，為推進長江中游城市群合作交流和高質量發展，湖北省聯合湖南、江西等中部省份，在武漢啟動旅遊消費大聯動系列活動。鄂湘贛3省共同釋出系列文旅消費活動及惠民舉措；同時，組織互送跨省旅遊團隊，開啟遊客互送專列，聯合發放“鄂湘贛旅遊年卡”，著力帶動長江中游城市群旅遊市場。
受訪專家建議，在跨省的交界地帶，地方政府應堅持“雙贏”“共贏”思維，在平等互信的基礎上建立經常性的協調機制；加強執法管理的區域聯動，強化制度建設，形成合理的分工，降低執法成本，提高執法效率。
在不同區域的政府建立溝通協調機制的同時，應考慮引入市場力量，在堅持政府主導的前提下，透過積極引入多元主體參與，保證一些公共服務事項的協調統一。
來源：《半月談內部版》2021年第12期
半月談記者：梁建強 周楠 | 編輯：尤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