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漲渡湖的第一樹池杉紅了時,新洲的朋友就給我打電話,說,漲渡湖的池杉紅了,比春天的景色還漂亮。熱情地邀我去看初冬的漲渡湖。於是,趁著一直晴好的天氣,我偕朋友去漲渡湖,去赴一次盛大的杉紅之約。
穿過陽邏,昔日的江邊小鎮而今已有現代化城市的雛形,國家航天基地的棟棟廠房鱗次櫛比,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按照“漲渡湖水上森林”的指示牌折向劉大公路,車在賓士。“叮叮叮”,電話響了。新洲的朋友問,到了哪?啊,快到了。已能看見,遠方有一片濃重的紅色,彷彿要把天空都染成紅紅的色彩。和朋友說著,從劉大公路再左轉,車很快就到了漲渡湖景區。比上次來,狹窄的道路,已經刷成黑色,只是寬度依然。道上,車輪滾滾,人頭攢動,連錯車都不方便。我們在車上感嘆,漲渡湖的基礎設施明顯滯後了。但反過來想,這可怪不得漲渡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漁場,以往只是起魚時,有四鄉八鎮的人為了生計,來打魚拖魚。廣袤的溼地,是鳥類的天堂,哪見過這麼多的人?是啊,在一個溫飽都沒有解決的年代,有誰去欣賞那一樹樹紅杉呢?
車子在進漲渡湖的小道上,實在是走不動了,我只得將車順勢停在原林科所緊閉的門邊。和新洲的朋友會合後,便從林科所旁邊的土路走進去。沒想到,一走進去,就見著了一排排的池杉,顯然是培育的幼苗,還只有碗口粗,但一個個筆直豎起來的紅傘卻依然奪目。這片幼林,地面不知是水乾了,還是本身就沒有灌水,我們能踏著林下的土壟,穿行在池杉林裡,如同置身於點點星火之中。一夜北風起,地面鋪滿了杉針,像給地面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紅杉被。一根根堅硬的杉針,卻組成了最柔軟的紅毯,真是大自然的神奇。杉針紅毯上,一群大媽或坐或臥,任陽光從紅杉的間隙灑在周身,怡然自樂;還有年輕的姑娘提著紅裙,在拍著風景,似乎要和杉紅媲美。
走完這片幼林後,便到了真正的水上森林。只見一道棧橋,將一片水域分成兩半。棧橋的兩邊,一排排、一隊隊的池杉,筆直挺立在水中。這裡的池杉比那陸地上的水杉要粗壯得多,一個人合抱可能剛好或還抱不下,那樹樁像蒜瓣一般,是不是因為長期浸在水裡的緣故?只是全然不是上次來那般的綠色蔥蘢,而是全樹紅遍,從樹梢到樹根,枝枝丫丫,只要是杉針,沒有一處不是紅色的。再看池中的水,青青的,倒映著紅杉的紅,太陽的金色照在粼粼的水面,形成斑駁的光影,青紅黃三色交織,如詩、如夢、如幻。但仔細地看,每樹的紅也是不一樣的,有的是深紅,紅得像乾枯的花;有的淺紅,好像剛剛由綠轉換而來;但沒有鮮紅。如果要比較的話,還是鮮紅最能養眼、最具活力。要不,古代文人怎麼老是有著濃重的悲秋的情緒呢?“悲哉,秋之為氣也”。你看眼前的紅,是不是有一種成熟的落寞,是不是有一種繁華過後的風塵?風一來,它們就會抖落身上的落寞和風塵,愴然沉入泥土。只有唐代詩人劉禹錫是個另類,他說“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於悲秋中給人一種頑強向上的精神。
“啾啾”,兩隻灰喜鵲在紅色的杉針間頡頏,歡來喜去的,是玩耍還是尋覓食物?只是鳥兒,明顯比不上春天啊,那時,各種小鳥在林間嬉戲鳴叫。現在它們到哪去過冬了呢?顯然,這兩隻灰喜鵲是這片紅杉林的知音了,它們經歷了四季,也懂得欣賞池杉紅了的美啊。而水裡的魚不時地翻身,掀起波浪,隨之泛起漣漪,我們都能清晰地看見魚黑色的脊背露出水面。
棧橋上,是五顏六色擁擠的人群,個個拿著手機或照相機,以這片紅色作背景拍照留影。剛重新整理的棧橋,人擠人,人挨人,前人不動,後人都可推著他走。朋友倚著棧橋的欄杆,身體已斜出了欄杆外,大聲嚷嚷,別再擠了,再擠,可要把我擠進水裡了。有人接著話說,擠進水裡好啊,明年,這裡會多長出一棵池杉來的。說得大家都樂,歡聲笑語頓時充盈水上森林。
我們沿著水上森林的四周走了一遍。慢慢地、仔細地看著每一根染紅的杉針,仔細地欣賞著每一樹的色彩。然後,找了一塊相對僻靜的草地席草而坐。草已乾枯,坐下去,能聽見草折斷的“嘎吱”的聲音。我們背對初冬的陽光,面向水上森林。從遠處看,那一排排的紅色,一樹樹的紅色,像火紅的利劍,伸向蒼穹,天是藍藍的,偶有白雲遊弋,演奏出紅藍白的交響;又像夏天飄出的少女的紅裙,裙邊的褶皺千變萬化,美不勝收。還有,那樹樹紅色,紅得排山倒海,紅得千篇一律,根本分不出它們的差異來,再有色差感的人也感受不到,這無疑是大自然給人的一種震撼。因而我對朋友說,你看那紅杉,還是遠觀更好看些,就如人與人之間,真是距離產生美。朋友深以為然。並說,這樣的遊玩,比去那些名山大川更有意趣。我們就這麼無所事事地看看遠山,看看近水,看看身旁整飭一新的村莊和碧綠的菜畦,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漲渡湖水上森林的道路上,人們仍然來來去去。我們也該吃午飯了。新洲的朋友說,那去陳墩吃板鴨吧。哦,陳墩的板鴨,我是吃過的,很不錯的啊。而與我同行的朋友卻沒吃過,正好,他能嘗觧,我也想念那裡的板鴨和包面的味道了。
車開動後,漲渡湖上的那一抹紅就映在後視鏡裡。
(梅贊)
【編輯:付豪】
【來源:長江日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