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萬萬沒有想到,志成這次從南方回來探親,竟然向其鄭重其事地提出了離婚。這在以前兩個人吵架時,經常衝動而出的“離婚”兩個字,如今只要自己答應,就要變成現實了,這是她堅決不答應的。實事求是地講,志成無論從外貌,還是人品,還是工作能力方面,雖說不上極品,但也算是較優秀的,因此豈能拱手相讓?!
自打志成與同單位的雅坪女士去南方建廠創業,趙靜就因為失去了手中攥著的那根風箏線,而對其失去了控制權。志成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
這個世界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趙靜耳邊時不時地傳來,志成與雅坪的一些桃色新聞:志成與雅坪在某個大都市,晚上手拉手地溜彎;在某個著名旅遊景點的海邊,兩個人在沙灘上漫步,在水中暢遊;兩個人在他們工作的那個南方城市,共築愛巢,家裡的鍋碗瓢盆,一應俱全,儼然夫妻過日子一樣。但即使這樣,趙靜也只能是裝聾作啞,誰讓自己當年處心積慮地追求人家,誰讓自己離不開人家呢?現在儘管只是名譽夫妻,那也是個精神寄託,與姐妹們聊起天來,臉上也有面子。
但雅坪可是不想總這樣沒名沒分地跟著志成,多次暗示志成儘快地與其結為秦晉之好。
雅坪是九十年代初期中專畢業後,被分配到了志成所在廠的模具車間,擔任內勤統計工作。雅坪五官雖說不上有多漂亮,但身材高挑,風姿綽約,且性格溫柔,善解人意。她本有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可是在孩子三歲時,丈夫不幸因病去世,至此母子倆相依為命。
因志成是機加工車間的主任,與模具車間有工作關係,所以兩個人就慢慢地熟悉了。志成的母親患病,雅坪跑前跑後地幫著尋醫問藥;志成的女兒高考失利,想要復讀一年,雅坪又幫著聯絡了一所著名的重點高中,並且經過一年的復讀,女兒成功地考入一所重點大學。
相比雅坪,趙靜則顯得強勢霸道,不近人情。與自己的母親和兄姐,常常因為一點家庭瑣事錙銖必較,甚至大動干戈。弄得志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為此很頭疼,經常有要逃離的感覺。
志成其實也知道,雅坪在南方建廠的資金來源,是雅坪在他們廠工作時的一個業務客戶,老劉。
老劉是河北人,是個老江湖。當年在得知雅坪的遭遇後,用溫情,用金錢俘虜了雅坪。但雅坪從心裡是看不上老劉的,也深知老劉不止她一個。老劉有錢,在這方面很是看得開,在與雅坪的新鮮感漸漸褪去後,便拿出一筆鉅款給雅坪,讓其去南方的一個沿海發達城市建廠創業,至於雅坪選擇和志成一起去,老劉也支援,並且後來和志成的私人關係也處得很好。
志成是在雅坪承諾給予現工資的兩倍,如果企業效益好,再給買一套房子的情況下,才答應和其去南方創業的。
志成和雅坪到南方後,隨著工作和生活方面越來越密切地接觸,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如膠似漆,難捨難分了。同時志成與趙靜的夫妻感情,因長期缺乏交流溝通,卻是越來越淡漠了。志成每次從南方回來探親,只是想著儘快地見到老母親和寶貝女兒,對於妻子趙靜則是比較懈怠的,就更別提“久別勝新婚”那種激情了。
如今面對著志成突然提出的離婚要求,再看看志成脖頸上的紅掛繩和紅掛繩上的玉如意吊墜,趙靜不禁怒火中燒,心想這準是那個雅坪送給志成的定情信物!眼前便浮現出武則天稱其男寵為“如意君”的場景,於是一陣噁心。恨不得用剪刀剪斷這根紅掛繩,剪斷這段孽緣!遂憤恨地說:“我就是不離,拖死你們。”志成說:“不離也沒法過,你和我們家的人都打遍了,天天家裡雞犬不寧的。現在孩子也成人了,她願意跟誰就跟誰,我淨身出戶。”雅坪一聽更怒了:“還淨身出戶?這家裡本就沒有你一分錢財產,房子是我孃家的,孩子是我媽帶大的,這房子裡的一針一線都是我添置的。充其量你不過是個吃軟飯的,以前是,現在也是。我是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的。”趙靜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看了一眼被她罵得如霜打的茄子一樣的志成,又接著怒斥:“今天你把離婚兩個字收回去,否則明天早上我讓你媽來給你收屍!”志成被其妻的危言聳聽震懾住了,第二天一早便灰溜溜地返回了南方。
自此,志成雖然再也沒敢提離婚的事,但回家探親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少,有時想女兒了,會趁著女兒的假期,把女兒接到他所在的城市團聚。只是因為老母親還健在,所以過年的時候肯定是要回來的。而趙靜過年時也肯定是去婆婆家吃年夜飯的,儘管婆家人都對其不待見。有一次吃年夜飯時,趙靜發現餐桌前沒有自己的椅子,而婆家人和志成誰也不管,弄得趙靜頓時很尷尬。更甚的是,吃完年夜飯,志成把趙靜和女兒送回家,便一夜不知所終。除夕之夜,趙靜望著窗外的煙花,聽著不絕於耳的濃烈爆竹聲,看著電視裡閤家歡樂的春晚節目,心中那失落,那寂寞油然而生。
就這樣冬去春來,花落花開地過了好幾年。兩個女人誰都不說放棄,志成也就只能很辛苦地維持著這種畸形的三角戀情。
立秋過後,北方的城市多半都是一下子就涼爽了許多,但在志成打拼的這個南方城市,卻依舊是持續高溫,酷熱難耐。一天志成下班後,驅車回到他和雅坪新買的住宅。進門稍微休息後,志成就準備做晚飯。哪知剛把盛滿水的不鏽鋼鍋放在煤氣灶上,擰開煤氣開關,就摔倒在地,不省人事。幸虧雅坪隨後趕到家,趕緊關火開窗,才沒有釀成大禍。緊接著雅坪叫來救護車,將志成送往醫院。
因送醫及時,志成雖然保住了性命,但腦幹出血而導致的偏癱後遺症,卻使其喪失了工作和生活自理的能力。
小雪時節,樹上泛黃的葉子,還未來得及脫落,一場小雪就飄然而至。
清晨,某個市中心的社群醫院,剛剛開門應診,就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用輪椅推著一箇中年男子,來做康復治療。接診的男大夫望著輪椅上的中年男子,感覺似曾相識,便又仔細地辨認了一下,方才疑惑地問:“你是不是志成?咱們以前是一個廠的,我是廠保健站的中醫大夫。”但志成只是使勁地點頭,卻說不出話來。他的老母親趕緊說:“你們是同事啊?這太好了,以後志成的康復治療就拜託您了!”接著又老淚縱橫地說:“工作沒了,媳婦也和他離婚了,被人從南方直接送到我家裡了。”說完老母親將志成從輪椅上攙扶起來,但志成拄著柺杖僅僅站了幾秒鐘,便又癱坐在輪椅上。
屋外的小雪還在下著,風吹著雪花,雪花舞動著它的輕盈嬌軀,似乎在向人們訴說著什麼……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儀表堂堂的志成,從此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