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2月,敬愛的朱德總司令到昆明視察,百忙之中設宴招待在昆的當年教官、同學及參加過辛亥革命、護國戰爭的戰友,共計40多人。朱總司令在宴席中看到老戰友羅為垣(字紫臺)穿舊灰布衣褲,關懷備至,很快就送上一套特為羅量身定做的藏青色高階毛呢中山裝。
當時我還是個紅領巾學生,記得那天晚上,紫臺舅老爹(以下簡稱老爹)坐在二樓屋中,臉上露出久違的笑臉。坐一旁天天為一大家老小操勞、愁容滿面的舅奶也笑顏如花,神秘而高興地對我們說:朱老總請老爹去吃飯啦。還送老爹高階毛呢衣衫……我簡直不敢相信。老爹笑眯眯地看看我,又放眼望窗外很遠的星空,舅奶更高興地說:朱老總還安排老爹到省政協上班、每月發工資。我高興地拍巴掌跳起來。舅奶笑嘻嘻地說:你們幾個小的今天就是把這個樓跳跨了,老爹都不會罵你們。又特地叮囑我們一定不要到外面去講。
老爹領了工資叫他二兒子(我二叔)給我買了我的第一雙皮鞋。二叔、三叔也都安排了工作,從此,老爹像變了一個人,精神煥發早出晚歸,只要他一穿上這套衣服,全家都知道是出席重要會議。省政協、僑聯一有國際形勢報告會、文藝晚會,老爹就帶我去。清楚記得有一次,老爹帶我去勝利堂(抗日戰爭勝利紀念堂)聽雲南大學教授講國際形勢,我們一老一小靜靜地一直專心地聽,雖然我似懂非懂……
1960年春天,我幸運地被四川省氣象局從省氣校選到省局當機要填圖、廣播員工作,我高興地給老爹寫信報喜,請他們收聽我的廣播,並寄送在省局的照片。老爹很高興,立馬回信寄送他特地穿著朱老總送的高階衣服與舅奶的合影珍貴照片和新佳作,並叮囑我好好工作。
1976年,我回昆明探親(我老伴在昆七中教書),特地去找老爹。銀鬚拂胸仙風道骨的老爹見到我非常高興。雖慘遭迫害痛失老伴和愛子三兒,二兒及孫子下放,家產抄盡(是親戚悄悄告訴我的),被趕到一陋屋,他仍堅強樂觀地活著。我看他家徒四壁,傷心地想,朱老總送的高階衣服肯定沒啦。我請他老人家來七中宿舍吃便飯,第二天正要去接他,他竟穿著他這一生最珍愛的衣服、拄著我外婆(老爹的親姐姐)的彎頭柺杖上樓來了。我激動地輕輕撫摸著這件衣服。他高興地說:抄家時,我說你們除了這套衣服都拿去吧。他們厲聲質問為什麼?我自豪地大聲說:這是朱總司令送我的衣服。他們罵他亂說,他笑答:不信,你們到五華山(省政府所在地)去問。
當過北洋大學、西南聯大教授的老爹聲音洪亮,笑聲朗朗,引來校長一看,驚呼:啊呀,白鬍子老爺爺,我以為是年輕人呢!您老比我們中青年老師聲音還好。
我曾問過他:您受苦為什麼不去找找朱老總啊?老爹微笑著說:朱老總忙國家大事啊。我怎麼能去麻煩他啊。
1977年5月,我在昆明坐月子。一天,穿著朱老總送的寶貴衣服的老爹忽然輕輕地走到我床前,我驚喜地急忙撩起蚊帳說,您那麼大年紀還來看我,邊說邊把兒子抱給他看。他笑眯眯地輕輕摸摸兒子的小臉問,是妹妹還是弟弟?我說是弟弟。他說:好好培養,好好培養……臨走時他說,我過天叫二叔給你送三十塊錢來。我忙說,您都好久沒發工資了,一定不要……萬萬沒想到幾天後,二叔來時左臂戴著黑孝套:老爹走了。他拿出一個黑孝套上縫有孫輩戴的紅三角孝套給我戴上……
朱總司令和兒子孫子一家人都穿過補丁衣服,卻為普通的老知識分子送上最高階的毛呢衣服。永遠感恩敬愛的朱總司令!(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