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中國史》等幾部歷史著作都提到一個觀點,就是中國歷史上的兩宋時期是一個轉折時期,但是對具體轉折的內容有不同內涵,有的認為是社會生活方面從古代社會向一定意義上的現代社會轉變,有的認為是政治社會制度從古典走向現代……這些都有其自身的論證與道理。
我也認為兩宋時期是中國歷史的一個轉折,但不同的是,這個轉折的時間對比不是兩宋之前與之後的對比,而是北宋之前與南宋之後的對比,分界更加明顯;二是這個轉折是從民族性格角度看,中國從一個現實的理想主義者變成了一個理想的現實主義者。
對於第一個轉變,即轉變時間,為什麼是北宋與南宋之間,而不是大歷史觀念上的兩宋之前與兩宋之後,原因主義是在民族性格這個維度上,南北宋差別之大,已經突破了一般歷史問題的漸變特徵,它更接近於一種突變的變化。如漸變性事件,像經濟重心南移,從魏晉南北朝就開始明顯出現,直至南宋最終完成,前後歷經千年。但南北宋的民族性格轉變是十分突然的,而且不是波浪式轉變(進兩步退一步),而是一氣呵成,北宋滅亡之前,中國更多是一個現實的理想主義者,基本沒有例外,南宋之後,中國變成了一個理想的現實主義者,此後也沒有反覆,基本沒有例外,這是很有意思的歷史轉變。
對於第二轉變,何謂現實的理想主義者,又何謂理想的現實主義者?對於前者,最明顯的是先秦時期,中國是實打實的現實的理想主義者,甚至可以說是理想的理想主義者,重心落在理想主義者上,就是說中國人的最高理想、最高追求、夢想中的社會是理想主義,如君子死節、士可殺不可辱等等,充滿理想主義色彩。
然而,先秦之後直至北宋滅亡,中國的民族性格更多是以現實的理想主義者而存在,即我們的追求、最高理想仍然是理想主義,仍然是大同社會、是桃花源、是貞觀之治,但是,在具體的追求手段上,已經十分現實了,所以才會出現劉邦、曹操之流,他們的做法在先秦時代是被鄙視並以行動加以拒絕的,然而先秦直至北宋滅亡,追求理想主義的路上採取的現實手段,已經不再為大家所不齒,劉邦棄父、曹孟德奸雄,儘管大家覺得沒那麼光彩,但為求目的達成,大家已經不苛求過程的完美了。甚至唐太宗治下出現貞觀之治,大家也不吝惜對他的讚美,反倒是宣武門之變殺兄迫父之舉,也變得沒那麼不可寬恕了,這在孔子所倡導的“周禮”之下是不可饒恕的。
最後,南北宋的區別,最明顯的一個區別就是“北宋無將、南宋無相”,注意後半句“南宋無相”,也就是說,文官階層的最頂層在南宋已經爛掉了,北宋一朝趙普、韓琦、寇準、范仲淹、歐陽修、王安石、司馬光,任何一個人拿出來都可以說是良相,儘管有些人的政治主張沒有實現、變法失敗,但並不影響社會對這個人人品的認可。然而,南宋的宰相如秦檜、韓侂冑(這個爭議很大)、史彌遠、賈似道等,無一不是史上有名的奸臣。如果是一代兩代的個案,可以認為是歷史的隨機,但是如此係統性、大規模集中出現名臣或是奸臣,就不得不說是歷史的必然了。
所以下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南北宋會有如此大的變化,是什麼原因導致中國文官集團從以理想手段追求理想主義,到以現實手段追求理想主義,進而轉變為以理想手段(沒有展開寫,最明顯的特點就是大家嘴上或者旗幟上,還是宣稱自己是追求儒家最高理想那套東西的)追求現實主義?後邊再慢慢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