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戰爭09丨岸英大榆洞捐軀 彭總部署新戰役
上回我們說到，志願軍入朝第一次戰役經過惡戰十日，志願軍一戰溫井，二戰古場洞，三戰兩水洞，四戰雲山，連戰皆捷，打垮敵軍西路8個師1個旅20餘萬人，斃傷俘敵，約 1.5 萬人，繳獲飛機4架，車輛，坦克、大炮，皆以百計，槍械彈藥、糧食被服，堆積如山。
這天，彭德懷坐鎮大榆洞志願軍司令部，一面命令各部隊與敵軍脫離接觸，退回深山密林，加緊休整，補充兵員、彈械，糧餉，準備再戰。一面又派出會朝語、英語的偵察分隊，潛入清川江以南敵軍隊伍中，打探敵軍動向。
不日，有急報送來，稱聯合國軍經過休整補充，又浩浩蕩蕩向北殺來。美國之音廣播也說麥克阿瑟要在聖誕節前統一朝鮮全境，結束戰爭。
彭德懷心想，都說麥克阿瑟善於用兵，號稱遠東王，卻不識我軍的誘敵之計，隨後立即傳令各軍長到司令部開會，部署下一步計劃。
會議上，彭德懷先出言：“上次戰役，40軍在溫井打李承晚軍第6師，39軍在雲山打騎1師，42軍在黃草嶺、赴戰嶺阻擊美10軍，都是英勇善戰，立下奇功。尤其是40軍首戰溫井旗開得勝，現在已經得毛澤東主席批覆，將10月25日的溫井之戰，定為中國人民志願軍開戰日！”
眾將聞言，一齊向40軍軍長溫玉成示意致賀。
正熱鬧時，彭德懷話鋒—轉:“只惜可惜66軍本該在龜城困住美24師，卻坐失戰機，任其逃跑。”
稍頓又說道:“尤其是38軍，志司的命令是要求直插清川江南咽喉要地軍隅裡，據險死守三日，阻敵南逃，然後配合其他部隊聚殲美軍騎1師於清川江兩岸，但是某些指揮員（指梁興初）貪圖收繳韓軍殘部裝備，害怕什麼黑人團（土耳其部隊），未及時趕到軍隅裡，致使美軍騎1師、美24師絕處逢生，逃出包圍圈。”
66軍、38軍首長聞這一番話，知道彭德懷已經有斥責之意，都面紅耳赤，眾人亦是默然。
副司令員鄧華、韓先楚、洪學智，見彭德懷出言批評66軍和38軍，急忙出來開脫說:“我軍在異國作戰，裝備遠不及敵軍先進，又沒有空軍掩護，不過幸好全軍紀律嚴明，將士用命，敢於近戰夜戰，迂迴運動，現在彭總批評恰到好處，大家回去要總結經驗，準備再戰。”
隨後會議轉入正題，照例由參謀長解方報告敵情。
美軍經過前次打擊，損失慘重，退過清川江以南，但是如今敵軍不但補充飛機、坦克，又調兵增援。西線敵軍，不但將李承晚軍1師、第7師、第8師、美軍騎1師、24師補充完畢，還又調來美2師、美25師，一齊投入第一線。現在西線敵軍擁兵8個整師又3個整旅，分作四支軍。
左翼敵軍是美1軍，由米爾本任軍長，下轄美24師，英27旅，李承晚軍第1師，共2個師1個旅，約5萬人，沿西海岸公路線，渡清川江，總攻新義州。右翼是李承晚軍第2軍，沿妙香山東麓渡清川江，向北總攻楚山。中央是敵主力美9軍，由庫爾特為軍長，下轄美2師，25師，都是新的生力軍，從清川江直撲雲山，溫井，北進水豐電站，尋我軍主力決戰。第四支是騎1師，留守後方為總預備隊準備隨時支援。所有部隊統歸第8集團軍司令官沃爾克中將指揮。
眾將聞報軍情，知道大敵當前，一時間寂靜無聲。
彭德懷向解方說道:“據報敵軍正在轟炸鴨綠江大橋，現在結果如何？”
原來，美軍過三八線時，杜魯門曾三令五申，要求麥克阿瑟不得轟炸鴨綠江南岸地區，以防誤炸中國。但是雲山一戰，美軍敗績累累，麥克阿瑟怒氣沖天，把美軍失敗原因歸之於華盛頓不允轟炸鴨綠江南岸地區，於是一日數電，請允派飛機轟炸鴨綠江大橋，切斷中朝交通線。
杜魯門無奈，只得同意麥克阿瑟的要求，所以連日以來美軍一面集結兵力重新進攻，一面每日派出轟炸機群，都是巨型B29轟炸機數十架，不分晝夜輪番轟炸鴨綠江大橋，凡是火車、汽車，大車，甚至行人騾馬，飛行員目力所及都成為美機攻擊目標，清川江鴨綠江之間，一時不分前方後方，不分天上地下，爆炸聲日夜不絕。
彭德懷擔心美機炸燬鴨綠行大橋，致使志願軍前線部隊糧彈難以為繼，便有此一問。
解方追隨彭德懷多日，知道其心憂所在，便解釋道:“敵機連日輪番轟炸，已炸燬鴨綠江上四座大橋。”
眾人聞言，大驚失色。
解方卻不慌不忙，接著說道:“不過我軍工兵部隊，沿河上下已臨時搭起七八座浮橋，且都暗潛在水下，不易為敵察覺，而且冬季已到，鴨綠江馬上就要封凍，屆時人馬車輛皆可冰上過江。”
38軍軍長梁興初
彭德懷又出言問道:“第二批入朝的宋時輪第9兵團各部現在何處？”
解方又答道:“第9兵團基幹部隊3個軍12個師，已在集安渡江完畢，開始進入狼林山脈，晝伏夜行向戰區開進。”
彭德懷聽完報告，稍作沉思便回頭問眾將道:“敵東西兩路，共增兵3個美軍師。這一仗如何打，請諸位暢所欲言。”
話音一落便有人發言，只見其人看上去只30來歲，身材略嫌瘦小，卻十分精神，原來是志願軍副司令員韓先楚。
韓先楚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從敵軍進攻態勢看，麥克阿瑟自恃新增了3個美軍師，又空軍飛機炸斷鴨綠江大橋，割裂我前後聯絡，但是陸軍仍照前次戰術，將軍分為數支沿河谷北進，真是不知死活，這正利於我們重複上次戰術，以分兵對分兵。”
韓先楚又道:“為今之計，可先派出小部隊與敵前鋒交火，佯作失敗，誘敵儘量向北方深人，再出動主力分頭迎戰，正面截擊，兩翼分割，然後派出部隊，下決心插入敵人後方，卡住敵軍退路，前後夾擊，關門打狗，必能全勝！”
彭德懷也出言稱讚，說道:“若要成功，關鍵是看迂迴穿插部隊能否成功，不知誰能當此重任？”說時，以目光正視38軍軍長梁興初。
梁興初，江西吉安人，出生於 1913 年，1930年參加紅軍，由班長，排長，連長，營長而升任團長，抗戰時任過新四軍獨立旅旅長，解放戰爭時，由師長而升任縱隊司令員，後任為第四野戰軍第38 軍軍長。
梁興初見彭德懷以目相視，心中想上次彭總讓38軍迂迴軍隅裡，因為沿途貪戀戰鬥，沒有按時到達指定位置，致使美軍騎1師絕處逢生，如今正好將功補過。心中這樣想，便出言道:“38軍願意擔任穿插任務，截斷敵軍後路！”
話音未落，第42軍軍長吳瑞林也表示42軍也願意向敵後穿插。
吳瑞林原名吳尚德，四川巴中人，1915年生，1932年參加紅軍，曾任紅軍幹部大隊大隊長兼政委。抗戰時期，任過八路軍支隊政委，警備旅長。解放戰爭時，任過解放軍獨立師師長，縱隊副司令員，後升任第四野戰軍第42軍軍長。
彭德懷大喜，當即決定將西線13兵團6個軍21個師分為三部，一部是誘敵部隊，沿敵來路，與敵軍相持，只許敗不許勝，引誘敵軍向山間谷地進攻。一部是主力部隊，在清川江以北以山林作掩蔽，擇地設伏，待敵軍攻到，立即反攻，一軍打一師，一師打一團，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第三部是穿插部隊，梁興初38軍為左路，吳瑞林42軍為右路，繞道德川、寧遠，攻佔三所裡，截斷敵軍退路。兩路遷回部隊統由韓先楚指揮。
眾人散去後，彭德懷對圖仔細沉思半日，又再次提醒韓先楚此戰的關鍵是穿插部隊能否及時趕到三所裡，且要死守數日，韓先楚連聲應諾。
韓先楚上將
彭德懷雖操勞一夜，仍精神抖擻，沒有一絲睡意，用涼水擦—擦臉，匆匆用完早餐，便在司令部各科室間隨處走動察看，偶爾也與人們閒聊幾句。
毛岸英見狀，想到老總幾日不睡不食，目下戰鬥即將打響，更不會睡覺，不如陪老總下幾盤棋，幫他鬆鬆精神。
心中這樣想，便湊到彭德懷面前，嘻笑道:“老總，上次輸你一盤棋，害得我這幾天都輾轉反側，睡不好覺。今日再殺幾盤，如何？”
彭德懷也不推辭，二人一老一少，找一炮彈箱擺開棋局廝殺起來 。
毛岸英與彭德懷擺開棋局，你車我炮連殺兩局，彭德懷皆輸，毛岸英頗是意外，心想老總今日下棋，不像平日虎虎生風，便抬頭看彭德懷一眼，見彭德懷兩眼紅腫，滿臉倦意，猛然想起老總思慮戰局幾日幾夜未曾閤眼，剛才精神抖擻，是緊張所致，現在棋局一擺，整個人輕鬆下來自然睡意頓生。
這樣想來，連忙丟下棋子說:“老總，你已幾天幾夜未曾睡覺，不如先睡一覺，明日再下吧!”彭德懷哼哼應了幾聲。
毛岸英見狀，趕忙起身，扶住彭德懷送到司令部作戰室隔壁的小木屋，未過片刻，彭德懷果然酣聲大作，進入夢鄉。
毛岸英見彭德懷入睡，自回作戰室，整理檔案，簽收電文，正忙碌時，忽聽頭頂馬達轟鳴，震得小木屋瑟瑟發抖。出屋看見四架美軍 B-29 轟炸機，排成戰鬥隊形，轟轟隆隆，自南而北，掠大榆洞志願軍司令部上方飛過，但因美機經常飛抵大榆洞上空騷擾，也不以為意，又回作戰室照常工作。
毛岸英烈士
剛剛坐定，便有一人跟進室內，年約40來歲，瘦高個，臉上有幾點麻坑，是志願軍副司令員洪學智。
洪學智告訴毛岸英，昨日美軍偵察機在大榆洞上空轉悠，忽而鑽進雲層，忽而擦過樹梢，盤旋了一個多小時，有些蹊蹺。剛才這四架轟炸機低空掠過，聽其聲音十分低沉，必定滿載炸彈，大榆洞再往北去，沒有重大目標，須特別提高警惕。
說話時，便進隔壁房間推醒彭德懷，拖起就往屋外跑。
彭德懷不耐煩道:“洪麻子，你幹啥?”
正說話時，毛岸英又跑過來，二人連推帶拉把彭德懷推出小木屋，拉進防空洞。
毛岸英又重回作戰室，登記傳送完最後一份電文，正在這時，飛機馬達聲又起，這一回自北而南，那四架美軍轟炸機又飛回大榆洞上空。
眾人心知不妙，正要喊毛岸英進防空洞，四架美軍轟炸機正低空飛臨作戰室上方，翅膀歪處，無數銀白的小點從機腹艙門瀉下，發出尖厲的聲音，炸彈直落司令部作戰室所在木屋上，隨著巨響聲，熊熊大火烈焰騰空，小木屋在火海中燒塌，這一切都在一瞬間發生。
彭德懷從防空洞大步衝出，見小木屋在火海中燃燒，又得知毛岸英尚在屋內，眾人一時目瞪口呆，彭德懷氣得連連跺腳，連忙帶人撲火救人，但是熱浪滾滾，鋼鐵都能被被融化，血肉之軀又如何能堅持，眾人只得眼見小木屋化為灰燼，卻無可奈何。
大火熄滅後，眾人忍受著餘焰燒灼，不顧一切衝上去，從餘燼中找到毛岸英，已是體無完膚，早就停止了呼吸。
彭德懷老淚縱橫，悲痛不已，默然半日，方才嘆道:“主席臨行把岸英託付給我，如今岸英犧牲，叫我如何向主席交待？如何交待！”
一旁的洪學智道:“此事純為意外，如何能怪老總？敵機此來，顯然是蓄謀已久，志在必得，估計我志願軍司令部位置，已為美軍偵知。”
韓先楚道:“司令部幾十部大功率電臺，日夜呼叫，被美軍探測出方位，並不稀奇，為今之計，須將司令部儘速轉移到安全處。”眾人皆以為然。
當夜，志願軍司令部遷往新址。新址是一處鐵路隧道，四面皆山，較大榆洞更隱秘安全。
彭德懷仍悶坐在新司令部一言不發，眾人知道是為毛岸英悲傷，皆大氣不敢出。
不久，韓先楚欲奔赴前線，帶領穿插部隊出擊，來向彭德懷辭行:“報告老總，我馬上就要啟程，可有指示?”
“告訴幾位軍長，務必一插到底，下決心不戀戰，儘早佔領三所裡，切斷敵軍退路，為岸英報仇。”
韓先楚應諾離去。
韓先楚去後，彭德懷悶坐小桌前苦思良久，提筆親自草擬電文一封，向毛澤東報告毛岸英死訊，讓機要員發回北京，然後下達命令，志願軍各部立即出擊，消滅當面之敵。
第二次戰役即將打響，38軍能否一洗前恥？請看下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