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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年最後一次的複查了,我拿著剛剛列印好的檢驗結果單走在通往劉醫生辦公室的這條小徑上,即使我每次過來都會看到兩邊綠化叢中有不同的綠植更換著,可鼻子還是會被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兒充斥著,這個氣味伴隨在我人生的十幾年裡從未缺席,熟悉而又讓我不寒而慄。
我雙手緊握著單據,內心似乎多了許多堅毅,生命最後的真諦無非就是活著,在生死麵前一切都是那麼的渺小。此時想起沒有手術前的檢查都是官子奇牽著我的手走進檢查室,在那段我幾乎快要結束的生命裡,給了我戰勝病痛的勇氣,也給了我那麼多甜蜜的體驗。
按捺住自己對官子奇的回憶,在心裡給自己默唸了無數遍:平安,平安,一定平安。腦海裡又不由自主的閃現出了軍哥那張古銅色的臉,他潔白的牙齒排列的整齊而有序,像他的人一樣循規蹈矩,在出事後的這一年多時間裡他濃黑的頭髮生出了些許的銀絲,眼角笑起來也呈現出淺淺的魚尾紋,他依然如兄長的模樣,什麼時候都是對我的要求似乎沒有拒絕,這一次呢?我要把餘生給他,他會應允麼,我的心裡莫名地多了一絲顫抖, 有點憐愛 ,又有點心疼。
劉醫生是心血管的專科主任,也是我的主治醫生:“你好,劉醫生。”此時正在埋頭認真寫字的劉醫生抬頭看到了我,立刻展露出了他的八顆牙齒,面容鮮活可親,那一身聖潔的白大褂還留有消毒水浸泡過的味道,扁圓的眼鏡片後面凸起來的眼球讓人感受到那是知識淵博最有利的證明。“小芸啊,來來來,快坐,結果出來了吧,給我看看。”
我將報告單雙手遞給了他,此時未免有了點緊張,“放輕鬆,小芸啊,你還在恢復期,不要心情波動太大啊。”不愧是心內科頂級的醫生,一眼看穿了我的肢體語言。
我雙目圓瞪,等待劉醫生終結的審判,這時間一秒一秒的走著,像蝸牛一樣遲緩。可能也只有那麼一分鐘的時間,我卻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劉醫生的八顆牙齒友好的向我再次展現:“小芸,祝賀你,你的恢復情況非常好,目前移植的心臟在你的身體裡各項指標都很穩定。”
一塊大石頭重重的從我的嗓子眼兒落到了心頭,我彷彿聽到了“砰”的聲響,石頭沉下去都絲毫沒有碎裂我的心。耳邊久久迴盪的還是劉醫生的囑咐:“我繼續再開之前的那幾個藥,還要堅持吃,注意一定要忌口。” 一番誠懇的道謝後,我心情舒暢的走出了這個讓我壓抑許多年的診室。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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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屬於自己的故事,我也一樣,我的出生原本可以說是個美麗的童話,可是卻有很大的危險,最終是在他們深思熟慮、反覆徘徊後,我媽媽冒著生命危險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
我媽說我出生時,粉嘟嘟的小臉蛋上,滾圓的一對大眼睛神采飛揚,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刷子一樣安在兩個眼睛上,毛絨絨的活像個可愛的洋娃娃,每每講完這個後爸爸媽媽都會相視而笑,那種幸福感使他們戰勝了所有的恐懼。
當我這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還在幸福中徜徉的時候,命中註定的事情在我12歲那年的冬天來臨了。週一的體育課,剛剛跑完了短短的一百米後,我突然覺得我的心要跳出來了,隨之胸悶氣短、暈倒過去。
之後救護車趕來,把我送進了區人民醫院,當時的媽媽在病床前哭的死去活來,爸爸一邊安撫著情緒不可控制的媽媽,一邊注視著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的我。他臉上沒有淚,而我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微駝的脊樑堅毅地挺起。
經歷了在醫院將近半個月的治療後,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從小看我長大的大姨不忍媽媽太過勞累,給我請了個保姆專門負責照顧我日常生活,她還做了我最愛吃的菜滿滿一大桌子,媽媽一臉憐惜的看著我,本就清瘦的臉上顯得憔悴了好多:“我的好姑娘,你已經長大了,媽媽需要告訴你一些事情,媽媽希望你以後自己要學著堅強。”
12歲的我那時候根本還不懂媽媽所說的堅強,可是媽媽從小把我捧在手裡都怕化了,無微不至的照看我,我一定不可以讓她難過:“我心裡早有準備了,白叔叔醫生說我做個搭橋手術就可以和其他人一樣了,沒事的媽媽。”
望著滿桌那麼多好吃的,我嘻嘻哈哈的一邊夾給大姨和媽媽,一邊和她們天真的聊著:“媽,大姨在醫院就告訴我了,你自己都有心臟病,卻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生命,明知道懷孕有危險,你還拼命的生下了我,如果你當時放棄我,我哪還能看到這個世界啊?吃一塊我為你夾的菜,辛苦啦,媽媽!”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自己懂事的都讓人心疼,家裡的氣氛一下子恢復了往日的溫馨,我看見媽媽額頭的川字紋立刻舒展開來。
隨即,之後的那些日子裡,我會經常發生一些異樣的事情,諸如:毫無徵兆的走在路上會突然摔倒;爬樓梯的時候會一陣眩暈,幾次險些跌落;住進醫院似乎都已經成了我的家常便飯。我隨之變成了所有親人的重點保護物件,除了原本的疼愛外,還多了好多的憐惜和避諱。
雖然病痛在一直纏繞著我,時間久了後我卻也習以為常了,大姨和爸爸媽媽只要是知道我心裡有想要的東西,不論是什麼都會得到滿足,那感覺讓我誤以為我是個公主,只是老天爺打了瞌睡,忘記給我一顆健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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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的夏天驟然酷熱無比,驕陽似火一樣的懸掛在天空中,可就在我準備高考複習的前夕,由於壓力太大在教室暈倒了,這是我人生中最關鍵的一次考試啊,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第一次感覺到孤寂無望,還有幾天就考試了,我的成績肯定能考上省重點啊!我帶病上學,苦苦堅持了那麼久就這麼沒有了結果,我的班主任惋惜的神情,久久在我的心裡不能平靜。
“寶貝兒,我們這次先不考,爸爸給你聯絡一家你喜歡的服裝設計學院,咱們好了之後呢,你去學你喜歡的設計,到時候啊,設計好多好多你喜歡的漂亮衣服好不好?”爸爸還是那麼一如既往的喜笑顏開,我用自己那僅有的一點兒力氣輕輕上揚了揚嘴唇,心裡卻一陣酸楚。
窗外的微風輕撫著翠綠的葉片,一朵朵紫色的花兒迎風翩翩舞蹈,有些調皮的花瓣兒趁著風的力量用力去翻跟斗,一不小心就翻落在樹腳下再也回不去了,變成了花泥永遠的根植於大地。
我始終忘不了主治醫師嚴肅的話語,他說,小芸的心臟一直這麼衰竭下去生命隨時都有危險,必須要找到相匹配的心臟移植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可這麼多年裡,全家人一直在各大醫院找尋,北京的專科醫院裡在我前面還有幾百個人在等待移植,何況就算等到了還要看配體是否合適能不能有異常反應,彷彿如大海撈針般渺茫。
在這麼一個花團錦簇的夏天,我聯想自己也許就在某一個時刻就要像一顆花瓣兒一樣常埋於大地。如果是這樣,我想我要去做我還沒完成的所有事情,不能耽誤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我想我的人生不能只有上學,我應該在我僅有的生命裡過完我一生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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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在爸爸媽媽的阻攔下,我四處去找工作,也許幸運之神在知道我磨難重重後,伸出了他的慈善之手吧,結果似乎很順利,很快就有一家鞋業公司錄用了我任職辦公室採購助理,我喜出望外,邁入職場第一步就這麼順利,老天爺你還是幫著我的。
面試我的人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面板白皙如凝脂,暗暗讓我慨嘆,這男人怎麼可以生的這麼美,如果不是那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和他的一副不苟言笑,看不出他在這裡是身居要職的管理人員,倒還像是未出校門的少年。“我姓官,是這裡的採購經理,以後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直接來問我”我心中不禁暗暗竊喜,原來他就是我的頂頭上司。“好的,謝謝你,官經理”我臨走的時候注意了他的工牌,官子奇。
上班所做的事情對自詡聰明伶俐的我來說簡直太過容易,辦公室裡各種各樣的物料樣板由我來保管,用於大貨品需要對照或者下次採買的對比,其實說白了只要東西不丟就萬事大吉。
我的辦公室和生產部有一門之隔,閒著沒事就經常去那邊聊聊天。他們這裡幾乎都是女工,裁剪縫紉的都是手腳麻利的阿姨和一些年紀很小的學徒,吃飯、睡覺、工作,她們每天都是三點一線不停的在這裡計件,就是為了月底的時候工資卡上的數字可以多一點兒寄回給老家。與她們相對比,我的生活太過於優越了。
每天的上下班,考慮我的安全,大堂姐劉璃兒都讓姐夫陸軍來接送,我這個姐夫是我們全家都認可的實在人,只是我經常笑話他的廣東版普通話吐字不清,喜歡去糾正他,他每次都是警告我不再帶我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下次還是一如即往的滿足我。
在我看來,他像兄長又像好友,能窺視到我所有的小秘密。“你和我說了這麼大半天,句句都沒離開你們那個經理,哈哈,妹子,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我一副沒釐頭的樣子看著他說:“沒有,沒有,姐夫你淨瞎說。”嘴上雖然一個勁地否認著,可是我的心裡卻泛起了漣漪。
每天要帶著一個小秘密去上班,似乎從早上開始我就多了些許的期待和積極,每每見到官子奇那顆心就像懷裡揣著一隻小兔子一樣,亂跳個不停。這個感覺20年裡從來沒有過,我有些欣喜可又不得不強烈的剋制著,我怕我隨時會去醫院報道,這一切就都不能繼續了。在那個充滿濃郁玫瑰味兒的夏天,我對這個世界多了很多的留戀,從沒有過的美好。
這個多變的雨季就是喜歡捉弄人,那在白日裡還一片晴空萬里,突然在下班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姐夫臨時有事還在公司會見客人,讓我等他忙完再過來接我。對面生產部的阿姨和小姐妹陸續的走出去,廠區裡頓時熱鬧起來,五顏六色的雨傘花枝招展的在大雨裡行走,讓人好生羨慕她們的無所顧忌。
“劉芸兒,你怎麼還沒回去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是他。我毫不隱瞞地說:“等人來接,還沒有到。”
官子奇試探的問道:“如果你男朋友沒那麼快來的話,我車子在地下,要不要送你一程?”
“那個是我姐夫,我沒有男朋友。”我緊張了一下,他居然一直誤會著那個準時接送的人。
“哦,那一起走吧,你姐夫人可真好,每天都準時來”。邊說著他邊朝門外走。我隨手拿起我的揹包,趕緊隨他出去。
外面的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他撐起一把大傘迅速的將我塞進了副駕駛的位置,我還沒有坐穩就立即被一種淡淡的清香所包裹,頓時沁入心脾神清氣爽,讓人恨不得多呼吸幾口。他啟動了車子,緩慢地行走在我熟悉的馬路上。真希望一路的擁堵,可以就這樣把我們困在這裡,平日裡我覺得好長的路卻很快到達了家門口,不得不和他再見。
回到家裡,我迫不及待的開啟手機:“今天真的謝謝你,下次我請你吃飯。”然後就躺在床上猜測他的反應,等了足足有5分鐘那麼長,他說:好呀,我在你樓下,你要請我去哪兒呢?”哈哈,我一下子的從床上跳了起來,飛奔下了樓。驚奇的媽媽在廚房叫了半天我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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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姐夫就被我放假了,他口口聲聲罵我這個沒有良心的,其實能甩掉了我這個包袱他估計心裡別提多開心呢,他可以多和姐姐過二人世界去。
恰好就在那個年末,她們的兒子默默出生了,姐姐休完產假就必須要去上班,默默也就自然放在我家裡給媽媽一起照顧了,我這個小姨恨不得把這個小傢伙捧在手心裡,每天回來都要和他玩耍很久,出門逛街回來給他買很多的禮物,就連官子奇也嫉妒萬分。
那一年的冬天又異常的冷,在連續兩次的重感冒後我再一次入院了,媽媽幫我在公司請了假卻沒有告訴官子奇我生病的訊息。我一個人久久的躺在病床上,想了太多不可預期的事情,也決定不再回去上班,遠離他。
手機通訊錄顯示為官子奇的電話在不斷的響起來,索性我把手機調成了震動塞在枕頭底下,再也聽不到那熟悉的聲音,卻一遍遍數著他打過電話的次數。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訊息,生產部一個要好的姐姐白婷婷來看了我,我喜出望外的同時,也知道我的秘密是保不住了。
很快,他就來了,看著我憔悴的面孔一陣的數落我,我卻沒有在他眼裡看到半點的憂鬱。我拉開了他輕撫髮絲的手,給他講述了我如此落寞的人生,註定沒有結果的未來。
我想他知道後應該知趣的離開了,可他卻重新拉起了我的手:“芸兒,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感覺你是我要找的女孩兒,絲絲長髮披肩,性情溫婉又不小家子氣,熟悉你後發現你是那麼的善良又有愛心,不管你身體怎麼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此時的我早已經哽咽不止淚流滿面,緊緊的擁抱他,像抓住了我自己的生命一樣。桌前花瓶裡的百合花朵朵沁香如怡,就在昨天還是顆顆綠色的花苞,今天那暖陽的照耀下都已經張開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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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很快就走到了盡頭,我和官子奇商量好,這個春節他不回老家,要陪我和爸爸媽媽一起過年。我們準備了很多的煙花打算在年三十的晚上去海邊,讓它們綻放在璀璨的夜空裡。
姐姐姐夫帶著默默陪我們一起吃了除夕的午飯,就出發去姐夫的老家過除夕夜了,默默一直哭著不想離開姥姥,好不容易把他哄好送出門去,媽媽也情不自禁的紅了眼圈。我們一直都在笑她,也就回去一週的時間你哭啥,真是個水做的女人啊。媽媽笑了說,“璃兒她媽在老家也顧不上她,這麼多年我都當多生了個女兒,這突然他們要不在就感覺空落落的。”
收拾好行李後,我們一家訂好了酒店,打算放了煙花在海邊度過除夕的夜晚,可一切的美好在爸爸接到一個電話後都成了泡影。掛了電話的爸爸神色慌張,讓我趕緊把自己的隨身物品帶好,命令我們趕緊上車往姐夫老家方向趕去。
“老公,到底怎麼了?”上車後媽媽忍不住問爸爸。
“我們去接默默,璃兒……半路出車禍,就快不行了。”我從來沒有看到爸爸哭過,那一次他鐵骨錚錚的一個人居然滿眼的淚水,“她和醫生說,要把她的心臟留給芸兒,都已經簽了字了,你趕緊叫大姐聯絡咱們北京的那位移植醫生,儘快趕到。”
這個突然的鉅變,瞬間讓車裡的空氣凝結了,媽媽要撥打大姨的電話,她的手顫抖著按了半天的通訊錄,居然找了半天都沒撥出大姨的電話,最後還是拿給了爸爸。
官子奇害怕我接受不了這件事,抱著我不斷的安慰著,我的腦海滿是姐姐的模樣翻來覆去揮之不散,對姐姐的依戀和心臟移植的恐懼遠遠超越我的期待,一時間百感交集、無所適從。
大姨在接到電話後她就立即跟了出來,並且很快與我們匯合了。到達醫院後姐姐早已經在手術檯上了,而姐夫抱著默默在走廊的椅子上一動不動。我和媽媽只有瘋狂的哭和悲傷,我叫喊著不要姐姐的心,我只要姐姐,可走廊裡剩下的只有回聲。大姨讓官子奇把我帶走,並且馬上和醫院聯絡安排我的入院做各項指標檢查。
我只記得我一直在官子奇的懷裡睡著,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醒來的時候,發現滿屋子都是我最愛的百合花,粉的、黃的、白的,陣陣濃郁的香氣刺激著我的鼻子。雪白的床單,猶如仙女一樣聖潔,散發出那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它提醒我此時還在醫院裡,好想掙扎著起來,一陣的肉體疼痛阻止了我。
“你還沒有好,快躺下吧。”媽媽和大姨聽到聲音推開門走了進來。“子奇他剛走,公司裡有急事。”
這時候疼痛讓我顧不上官子奇,何況耽誤他太久的工作了,我應該體諒他。我想讓媽媽把默默帶來,媽媽卻說默默被大伯母帶回老家了,女兒的離去讓大伯母一度失去了理智,她沒法理解姐姐簽字把心臟捐給我的事實,揚言和我家斷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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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地的醫院裡度過了我覺得特別漫長的半個月,我的手機被大姨收起來帶走了,她要我安靜的休養,不被外界干擾。我接收不到官子奇的任何訊息,只有爸爸媽媽每天陪在我身邊。
出院的時候是姐夫來接的我們,我問他子奇怎麼沒有來,他說他出差了,可能過一段時間才回來。我忍住不再多說什麼,我知道我和姐夫都心裡有些話想說,卻說不出口,誰都不願意打破這種寂靜,我對姐姐的感激和對姐夫的愧疚,深深的埋在了心裡卻吐不出來。
沒有姐姐後,姐夫和我們見面時還談笑風生,可回到家裡,活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鄰居的阿姨心疼的說,她經常聽到姐夫撕心的哭聲。之後我聽媽媽說他賣掉了那所他們共同生活的房子,住到了公司的宿舍。姐夫也不再像以前一樣來找我帶我去吃吃喝喝。
回到家之後,我需要每隔一個月要去一次醫院做排斥檢查,醫生說各項指標顯示這顆心臟在我的身體裡的沒有出現排斥現象,情況很好,可一旦有不舒服的症狀還是需要入院處理。醫院回來後我一直有聯絡官子奇,可他電話一直接不通,我只好去和以前工作的小姐妹打聽官子奇出差什麼時候回來,結果卻沒人知道,都說他升職了,調去外地做城市負責人,沒人知道何時回來。
轉眼間半年過去了,百無聊賴中我又一次散步到以前工作的地方,我喜歡看他們下班後清一色的綠的、藍的、白的、粉的工作服穿梭在熱鬧的街市上。有時候如果能夠碰到認識的小姐妹還可以聊聊天,問下官子奇的訊息。
當我在人群中想尋找認識的面孔時,我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子,那熟悉的車牌號碼映入眼底,一個身著黑色工作套裝,腳蹬歐版高跟鞋的女人拿著一個小坤包鑽進了車子的副駕駛,我遠遠看到女人上了車以後深情地望著那個孩童模樣的男人並摸了摸他的頭,然後車子一溜煙的開走了。那個女人我認識,她是會計楊麗,我一直撥打官子奇的電話,卻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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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淚水的我眼睛紅腫著,實在不想回家讓爸媽擔心了,感覺這麼大的城市裡我卻無處可去,無人可傾訴,只有他了,我順手攔了一部車去華夏大廈。姐夫公司樓下,他聽完我的一頓哭訴,遞了一包紙巾給我。
“芸兒,其實你真不應該知道這件事,我能體會突然失去一個人的心情,可他不是背叛你。”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你不要嫉恨官子奇,他其實是有女朋友的,就是他們公司的會計,他也不是故意要欺騙你,是你大姨要他幫忙的。”
“大姨?”我幾乎是喊了出來。
“是,既然你發現了,我就告訴你,你記住你的命是你姐換來的,你不可以不珍惜知道麼?”一直平靜的姐夫突然激動起來。
“芸兒,你去找工作你爸爸媽媽本就不願意,害怕你沒人照顧有危險,可你不理解。你大姨就找了她的生意夥伴聯絡了你,你沒發現你根本沒投過鞋業公司的簡歷麼?”頓時我才意識到那些我以為的順利原來就是人為的安排。
“在你表現出對官子奇的喜歡後,你大姨就找到他了,承諾只要他幫助你度過生命的最後時間他就會得到升遷還有一筆豐厚的獎金。可你大姐的死和你順利的移植手術卻是她沒有預料到的。”他說到姐姐又有些說不下去,每提及一次就像把他的傷疤又揭開一次。
事已至此,我很想知道大伯母為什麼對我們怨恨至深,“姐夫,我大姐的車禍真的是意外麼?”
“芸兒,我真的特別想和你姐一起去死,都是我的錯,要不是為了默默我真的不活了,如果不是我急著帶他們娘倆回去趕晚飯,就不會沒注意到那個深坑,我就是該死。”姐夫恨不得要煽自己幾個巴掌,我雙手去攔住他,我很奇怪的是我突然特別的心疼姐夫,這感覺完全不是以前那種兄妹的憐惜,我趕緊縮回了手。
矛盾的我無法去責怪大姨安排了我的人生,我偷偷找了一個地方租了一個小單間,位置就在姐姐以前居住的小區附近,我以前喜歡的那些衣服和頭飾現在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從來不愛下廚的我卻每天跑去菜市場挑三揀四的買一堆肉菜,奇怪的是很快我可以做好一桌子的美食,這樣的事情連我自己都覺得很意外。
我對我的身體情況漸漸的有了信心,近一年的時間裡都沒有不良的反應,去醫院做例行檢查也是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特別是劉醫生的專家鑑定後,我想我是可以讓姐姐的心臟在我的身體裡存活下去,我不是在為我自己活著,我也為我的漓兒姐。
我每一段時間都想去大伯母家,買很多大伯伯母和默默需要的東西,可伯母每次見到我不再是以前的歡喜招待,卻是冷言冷語伺候我。大伯安慰我,“芸兒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你是好孩子,你伯母一看到你就讓她想起來漓兒沒了你卻好好的,她一直誤會是你家害的你大姐,她糊塗了。”我望著伯父日漸彎下去的背一陣一陣的心酸。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官子奇卻也還會時不時出現在我的腦海裡,可是卻已經由時間的推移而開始慢慢的淡化掉了,他有時候還會依然很迷人的在我的夢裡出現,但是醒來後現實中只有我一個人,而他不屬於我。
經歷了一番由死到生的命運,我感謝姐姐給了我新生。姐夫陸軍在以前費了不少的力氣追求姐姐,甚至為了討好我和他統一戰線,也為我付出過了太多。經過了很久的思想徘徊,我決定要尊從內心深處的聲音,為姐姐重新追回這個男人,餘生給我心愛的默默一個完整的家,我敲開了姐夫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