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十年代的東北農村,物質生活並不十分豐富,一到了冬天,平常吃的菜餚除了酸菜,就是菜窖裡的白菜、蘿蔔、土豆。肉食更是難得,只有年根兒底下殺豬殺雞,才能嚐到一點葷腥。
所以過年的時候,是家家戶戶伙食最好的一段時間。烀豬肉,煮小雞,燉大鵝,蒸鯉魚,包餃子,年夜飯豐盛的一塌糊塗,無論大人小孩兒,都甩開腮幫子可勁兒造,吃的肚子溜圓兒!
東北的年夜飯
因為春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所以必須隆重對待,不僅正餐要吃的好,還要用零食來填滿冬閒中的每一刻幸福時光。
那個年頭兒裡,沒有什麼薯片、曲奇和可口可樂,有的只是充滿東北氣息的特色零嘴兒,就讓人感到十分滿足了。
先說糖果。過年時吃的糖,除了自家做的灶糖,也就是大塊糖以外,還要去集市上稱回幾斤好一點的糖果,擺在大茶盤裡,用來招待客人,這才顯得好看。
集市上的水果硬糖很少有帶包裝皮的,都是東北俗稱的“光腚糖”。橙色的桔子糖月牙形狀,白色的薄荷糖冒涼風,還有色彩繽紛的果味糖球,放在嘴裡能含小半天,反正就是一個字,甜!兩個字,好吃!三個字,沒誰了!
至於大白兔奶糖,帶著一層細皮的高粱飴軟糖,起層帶餡兒的大蝦酥,還有巧克力味兒的不老林,那是一般人家都買不到的高階貨,好不容易有親戚送來半斤,都得放在小櫃兒裡鎖起來,留著給老人吃。小孩兒急的夠嗆,表現好了才能獎勵一塊兒。
不老林
再說說水果,一般情況下有這麼幾樣:蘋果、桔子、凍梨、凍柿子和凍花紅,快過年的時候,供銷社裡才有賣,裝在簡陋的四方形竹筐裡,憑票供應,誰也不興多吃多佔。
凍梨和凍柿子
蘋果沒有什麼紅富士和大蛇果,就是國光蘋果和黃香蕉蘋果。國光蘋果口味脆甜,甜中帶酸,吃一口叫人難忘;黃香蕉蘋果果肉又軟又面,也沒啥甜味兒,適合上了年紀的老人吃,或者用小勺一點點把果肉刮下來,給月稞裡的小娃娃補充營養。
凍花紅果
桔子分兩種,沒有籽的廣橘酸甜可口,水分大;有籽的蘆柑不酸,特別甜膩,只是水分小了許多,果肉有點發柴發乾。
凍梨都是花蓋梨,圓溜溜的小孩兒拳頭大小,凍得梆硬發黑,皮上星羅棋佈幾個小白點,果肉雪白甘甜;凍柿子是漂亮的橙紅色,小皮球那麼大,果肉軟甜香膩;還有就是花紅,那是一種紅色的小海棠果,瑪瑙一樣通紅通紅的,又酸又甜。這三種凍果子放在一個大鐵盆裡,用涼水化開,咬一口冰涼清爽,正好能化解大魚大肉的油膩,舒坦!
過年期間,從大年三十到十五元宵,農村家家戶戶都吃兩頓飯,有的時候餓了,就吃點準備好的炸丸子和炸面果子,又能打牙祭又抗餓。
幹炸丸子
丸子不是正經宴席上的那種大四喜丸子,而是杏子那麼大的小丸子。用剁碎的豬肉和豆腐、青菜啥的攪出餡料,想吃素的就不放肉,少加點麵粉,再摻點大米飯,跟餡料一起充分攪拌,然後用手擠成小糰子,放進油鍋裡炸。對了,摻大米飯不是為了省肉,而是為了丸子更加鬆軟好吃。
面果子就是用豆油和白糖揉的面,少加點鹼,在面板上切成菱形或者長方形,放進油鍋裡炸的鼓起來,吃起來又香又甜。
炸面果子
這兩樣食品在過年的時候,嚴格說來不能算做主食,就是純粹的零食,嘎達牙用的。
最後嘮嘮炒貨的事,無非是花生瓜子松子榛子這幾樣。
東北黑黝黝的土地肥的流油,生長的乾果個頂個香甜可口,味道足,有吃頭兒。
東北大榛子
花生不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作物,是山東人闖關東的時候帶過來的。住在東北的山東人特別多,所以在東北來說,山東被親切的稱呼為“關裡家”。
到了秋天,先是把向日葵的花盤摘下來,用棍子把瓜子敲出來,和收穫的花生一起,在場院裡攤平,曬乾,然後放到大鐵鍋裡炒熟。原味的花生瓜子越嚼越香,就吃個黑土地的原汁原味兒!
想吃五香的也不是不行,頂多費點事而已。買一包加了鹽的十三香,跟花生瓜子一起放進鍋裡煮,撈出來晾乾,再回鍋炒一下,就更有滋味兒。
東北常見的低矮土包子山,山上總是生長著成片的野榛子,手指頭粗細的榛子樹也就一人來高。
到秋時榛子成熟了,割上幾大捆抱回家裡,在院子裡用木棍使勁敲打,把榛子果打下來,晾乾!
採松子就比較麻煩了,得往老林子裡走,找成片的油松林。因為松樹太高,爬上去很危險,一般都是把幾根竹竿綁在一起,從樹梢上往下敲松塔,費了好大力氣整回兩麻袋松塔,也就能剝出一小口袋松子,產出率太低,所以松子是難得的美食。好在剩下的空殼松塔能當柴燒,也算是沒白費勁。這一小口袋剛剝出來的松子多少有些水分,跟榛子一起,晾乾!
採松塔
榛子和松子都屬於硬殼乾果,不容易炒熟,所以不能幹炒。要先篩出半面袋子乾淨的細河沙,在鐵鍋裡炒熱,再往裡放榛子和松子,這才能炒透炒香,最後用篩子把沙子篩出去。整個過程必須由有力氣的老爺們兒完成,老孃們兒是絕對幹不動的。
榛子和松子的油性很大,尤其是松子,有一股特殊的松香味,但是這兩種乾果殼太硬,咬起來費牙,只能用鑄鐵的蠟燭臺和鉗子之類的工具砸開,才能享受到難得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