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始於腳下。
一往無前的人生,屬於高原汽車兵。
103項榮譽、16面錦旗,講述著從戰火紛飛的戰場到風雪肆虐的高原“天路”,一個連隊、一茬茬汽車兵的閃光足跡。
用車輪丈量祖國邊境線,汽車兵眼前的路,是一條鑲嵌在高原與高原之間,連線起雪山、湖泊、戈壁的“天路”,更是一條“生死路”。
征服這條路,需要翻越一個又一個風雪埡口、穿越一段又一段無人險境。跨越江河,翻越高山,“天路”見證著一群汽車兵的平凡世界。
車行萬里不迷向,兵撒高原不離心。征服這條路,汽車兵一往無前。一座座高原哨所、一個個堅守身影,那是他們奔波的終點,也是他們人生的航向。
70多年的風雪征途,成就了聯勤保障部隊汽車運輸某團一營一連黨支部紮根高原不怕苦,直面艱險不怕難、應對強敵不怕死、犧牲自我不怕虧的“尖刀精神”。
路在何方,路在腳下。向前!這是一連黨支部征服“天路”的力量之源。
忠誠——
走進大山的褶皺
自認“肚裡沒多少墨水”的孟凡龍,卻是戰友眼中的“天路詩人”。
每次受領任務,一連連長孟凡龍都是車隊帶車人。“鐵騎碧空盡,長路天際行。”透過對講機,一首首“打油詩”在綠色長龍間傳遞,經常逗得大家忍不住笑。
在孟凡龍看來,長途奔波容易犯困,給戰友緩解疲憊,既是樂趣也是責任。
每次車隊駛入荒原,有的戰友不自覺地打盹,孟凡龍便唱起歌,他的歌聲溫暖又提神。
一次穿越可可西里,駕駛員、四級軍士長馮志威連續打哈欠。“你給起個頭,大家唱起來。”孟凡龍提議下,一首《可可托海牧羊人》在“天路”上空響起。
一個月後的除夕,馮志威和戰友代表連隊參加“迎新晚會”。下午彩排時,連隊突然接到命令:趕往某地域裝卸物資,次日清晨送抵某哨所。
原本,官兵們準備的“節目”就是一起演唱那首《可可托海牧羊人》。任務來了,他們必須“說走就走”——沒有猶豫,馮志威帶領車隊奔赴遠方。
數小時後的征程中,當熟悉的歌聲在對講機中響起,戰友們的疲憊也伴著黎明的霧氣消散。
使命在肩上,征途在腳下。
11年前,走出大學校門的孟凡龍,成為一名汽車兵。“來到汽車團,一把方向盤交給咱。”時任連長楊江濤告訴孟凡龍,連隊傳承至今的,正是這種把責任看得重如泰山的精神。
這些年連續奔波“天路”,沙塵和風雪在孟凡龍的臉龐留下歲月的痕跡。在他看來,所謂成長就是——褪去“煙花三月下揚州”的瀟灑,多幾分“茫茫白雪踏崑崙”的豪邁。
每當帶領車隊駛向一座座雪山,孟凡龍總會想起遠在1600公里之外的家鄉。他的家在江蘇,相同的時間,高原和家鄉基本是“兩個季節”。但在這位一連“家長”看來,腳下的“天路”遠比家鄉的路更熟悉,一溝一壑都深印心裡。
“守護長路,就是守望家園。”在一連,這是官兵們的共識。
六班班長、上士陳立豪的家鄉在廣州,這位90後曾為能夠站在廣州塔上俯瞰整個城市而驕傲。如今,當他駕車行駛在青藏線,無數次翻越唐古拉山口,他說:“真正的驕傲屬於青春的海拔。”
2019年3月,陳立豪參加國慶70週年閱兵訓練。
軍姿,一切佇列動作的基礎。對陳立豪來講,訓練中的第一堂課——“軍姿”,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正常站立,他兩腿之間縫隙很大。與身邊戰友相比,他明顯落在了起跑線上,甚至可能直接失去走向閱兵場的資格。
“一連的兵,不會被困難打倒。”陳立豪想辦法自我加訓。雙腿並不攏,他就用揹包繩綁緊自己的雙腿……一遍又一遍動作定型,一次又一次堅持,他逐漸追趕上來。
國慶盛典,他如願走過天安門廣場,接受黨和人民檢閱。
重返連隊那天,陳立豪站在營區附近的山坡遠眺,那山那路彷彿變了模樣。
又一次受領任務,陳立豪作為“頭車”駕駛員,帶隊征服那條熟悉又陌生的“天路”。車輪疾馳,車隊一頭扎進大山的褶皺,陳立豪覺得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人生路遠,一直在路上,就是汽車兵的使命。”孟凡龍說。
轉型——
翻越人生的崑崙
論翻山,汽車兵早已司空見慣。
常年帶車翻越雪山的曹江說,每完成一次任務都是一次成長。
入伍21年,曹江從一連連長、一營營長,成長為一連所在團團長。他清楚記得青藏線上的每一座山、每一道彎、每一條河……也清楚記得每次完成任務後的欣喜。
曹江喜歡站在窗前看山,眺望遠處的路。無數次翻越的大山,就是他所理解的“人生的崑崙”:“任務中的危險和困難是未知的,但安全抵達是必須的!”
責任,讓這位汽車兵一夜長大。
曹江的“愛較勁”在連隊出了名。從15年前當連長時就是如此,他不僅愛和工作較勁,更愛和自己較勁。那年,連隊在考核中失利,全連士氣不高。如何重振老連隊的作風,是橫在曹江面前的第一個高峰。
“連隊是個集體,也是團隊,只有把每一個人用到合適的位置,發揮每個人的優勢,才能讓團隊形成合力。”曹江把這項工作“吃透了”,一有時間就琢磨裝備和人員。半年下來,他細化出了25套定位方案,制訂了嚴格的考核標準,對駕駛實力和戰士情況全面掌握。
過去,連隊擔負任務相對單一。調整改革後,任務接踵而來,連隊面臨的矛盾也多了——“單一駕駛能力和多種車型駕駛需求的矛盾”“單一專業與保障物件多種需求的矛盾”……
“矛盾增多,任務不減。”連隊唯一“士官支委”馮志威在感到壓力的同時,更感悟到一個道理——確保一次次任務“使命必達”的根本是能力。當兵14年,他無數次征戰高原。面對轉型挑戰,這名有著豐富駕駛經驗的老兵,同樣感到本領恐慌。
夜已深,月色籠罩著高原上的營區。官兵酣然入睡,連隊學習室的燈光卻依然明亮。
屋內,不時傳來筆尖在紙張上記錄的沙沙響聲,一本“某型車輛使用說明”被馮志威用不同顏色的筆,標記成“大花臉”。
坐在桌前,馮志威若有所思地模擬駕駛動作。一條“天路”在眼前展開,那一刻,他彷彿端坐汽車駕駛室,一邊修正方向,一邊“感受”方向盤與車輪的完美契合……
又是一次突如其來的任務,緊急電話打破假期的寧靜:“請派車連夜前往280公里外某地域運輸物資。”
黨支部立刻組織召開會議傳達命令,研究路況,明確分工。幾天後,連隊完成任務回到駐地。官兵們圍著火爐重溫歷史,馮志威為大家朗誦魏巍的《誰是最可愛的人》:“我在這裡吃雪,正是為了我們祖國的人民不吃雪……”
心中有山,翻越就是成長。
在一連,像馮志威這樣的老兵喜歡把肩章上的“拐”比作路上最難走的“彎道”——“只有跨過艱險彎道,才能平安抵達目的地,扛起屬於汽車兵的責任。”
在一連人心中,每一次任務都是人生一座山。翻過山,才能看到更美、更遠的風景。
情懷——
珍藏心中的山河
“聽風當聽歌,下雨當水喝,土地當枕頭,風沙當被窩。”情懷在胸,汽車兵心裡有苦也甜。
一連每年至少有一半時間都行駛在路上,源源不斷地把各類物資運往高原邊防一線。每次看到戰友的笑臉,大家覺得吃再多苦也值得。
一次,連隊執行緊急運輸任務,官兵克服高寒缺氧,強忍疲勞寒冷,連續10多天連軸轉。
一天夜裡,連隊在某兵站宿營,二班班長尚瑞被感冒擊倒,咳得喘不過氣來。指導員劉慶二話不說,連夜帶車送他下山,6個多小時,500多公里,抵達醫院時,天已經亮了。
當尚瑞脫離危險時,劉慶揪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算上白天行車,他已連續20個小時粒米未進。
還有一次,連隊為某邊防連運送保溫板。
解除安裝時,孟凡龍第一個上車帶頭幹,搬運過程中突然大風襲來,吊車吊裝的保溫板方向突變,砸向旁邊一班戰士高彥雲。孟凡龍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推開高彥雲,用身體結結實實擋住了沉重的保溫板。
大半年過去,手腕時常又腫又疼,孟凡龍不曾落下任何一次任務。談起這些,他笑著說:“戰風斗雪的汽車兵,沒啥能難得倒我們!”
樂觀和陽光,是一連人的“性格密碼”。
去年11月,連隊夜宿兵站時,天氣極寒,滴水成冰。部分車輛無法啟動,孟凡龍、馬騰、喻翔輝等人通宵未眠,頂著風雪,每隔1小時發動一次車輛,保證了第二天車隊順利出發。
“守高原不易,但守得時間久了,心便像這路上的風景一樣開闊。有了闊達的視野,以後人生路上的任何溝壑都能邁過去。”一連老兵張榮亮當兵16年,陪伴妻兒的時間屈指可數。退役前的那一年,他對孟凡龍說,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讓妻兒來連隊看一看,看他們走過的路,看他們看過的風景。
河水中倒映著月影,河邊上閃爍著點點燈光,車隊一路向前。
所有過往,將一連與祖國山河緊緊聯絡在一起。夜空中,星河為他們指引航向;朝陽中,雪山為他們標定方位。車輪駛過的每一寸土地都屬於祖國,守護祖國就是汽車兵一往無前的意義。
8月,團長曹江又一次帶著一連上高原參加演習。
崑崙山上,這位犛牛一般堅韌的汽車團團長向著家鄉的方向望去。
黃浦江畔,兒子曹鰲然又度過了一個父親不在身邊的暑假。在一篇作文中,小夥子這樣寫道:“3000公里以外,父親守護山河,那是祖國的土地,那裡有我的自豪。”
9月,完成最後一次運輸任務,下士周陽和他心愛的戰車告別。他考取了空軍工程大學的文職人員,帶上一塊崑崙石,奔赴新的戰位……
10月,神舟十三號載人飛船成功發射。老兵朱清民坐在電視機前,回想起30年前穿梭在荒漠戈壁、保障衛星發射的一幕幕,他的眼淚瞬間奔湧。
邊關冷月,一連官兵用堅定的信念鑄就鋼鐵長城;天路遙遙,他們用前行的車輪丈量祖國壯美河山。
車隊緩緩駛向遠方,山河早已珍藏心間。
(本報記者 陳小菁 特約記者 袁帥 付凱 劉一波 圖片由一連官兵提供)
來源: 解放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