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15日夜,蔣介石正準備休息,俞濟時急匆匆走了進來,帶來了一個讓人震驚的訊息:“失蹤”的傘兵三團有了確切的下落,該團在連雲港登陸後,加入瞭解放軍。
蔣介石臉色陰沉,良久無語,這些天他一直很關心傘兵三團的去向,卻不想卻是這個結果。原來,在半個月前,傘兵三團依照蔣介石的命令乘船前往福建,但是出發後很快就沒有了訊息。南京國防部和蔣介石所在的溪口,不斷髮出電報,詢問傘兵三團的下落,卻一無所獲。
蔣介石“視若珍寶”的傘兵部隊
國民黨的傘兵部隊是杜聿明於1944年初在昆明組建的,由於當時相當一部分美援是從昆明輸轉的,杜聿明利用這種便利,編組了三個傘兵團,裝備是清一色的美械,還請美軍軍官進行訓練。
蔣介石對組建傘兵部隊非常重視,叮囑杜聿明一定要從軍事院校挑選軍官,普通士兵也至少要小學畢業。經過編組訓練,傘兵部隊到1945年初已經頗具戰鬥力,蔣介石還將其派到過湖南等地參加過對日作戰。
1946年6月,蔣介石從重慶還都南京,傘兵部隊的總部也遷到了南京,由陸軍總司令部直接指揮,由此可以看出這支部隊在蔣介石心中的地位。在渡江戰役前,傘兵部隊只參加過幾次規模不大的戰鬥,倒不是說戰鬥力不行,而是蔣介石實在是太稀罕這支部隊了,捨不得讓其遭受大的損失。
1949年1月,面對江北大部成了解放區,江南也難以久守的局面,蔣介石將傘兵部隊的三個團全部調去了上海,希望這支部隊能在上海的防守中發揮巨大的作用。同時,蔣介石還有另外的打算,那就是一旦上海戰事不利,可以透過吳淞口將這支精銳部隊運到臺灣,作為防守臺灣的重要力量。
就在不久前的3月1日,蔣介石專門來到上海,召見了傘兵總隊的司令官張緒滋及三個團的正、副團長。在以往,團長這個級別的軍官,蔣介石是不會專門召見的,但由於傘兵部隊是精銳,是蔣介石的“心頭肉”部隊,所以他才破例接見。
如今,傘兵三團突然起義,怎麼能不讓蔣介石感到震驚呢?
為何選擇了傘兵三團?
在國民黨傘兵部隊進駐上海後,上海的地下黨就積極地開展了策反工作。起初,策反是準備放在傘兵二團,因為在這三個團的傘兵部隊中,二團的地下黨是最多的,但是經過一段時間觀察,地下黨發現傘兵二團團長趙位靖極為頑固,也非常警覺,策反起義難度很大,最後地下黨便將策反的重點放在了傘兵三團。
傘兵三團的地下黨員只有幾人,此前地下黨也沒有開展過工作,那麼為何選擇了三團呢?這是因為,傘兵三團的團長劉農畯(湖南邵東人)為人開明,對部下的一些進步活動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時三團中不少人都是劉農畯的湖南老鄉,比如三個營長中有兩個就是湖南人,三團的軍需官、副官、文書以及各連的連長,好多也都是湖南人。有了這種聯絡,只要劉農畯願意起義,那麼手下的官兵是不會有多大阻力的。
1949年3月初的一天,劉農畯迎來了一個叫段伯宇的客人,段伯宇曾在“總統府”第三局(局長俞濟時)任少將高階參謀,幾天前稱病辭職,他的真實身份是地下黨。段伯宇和劉農畯是“陸大”的同學,有了這層關係,加上對劉農畯為人比較瞭解,所以段伯宇便放心的前來進行策反。
兩人見面,簡單寒暄幾句後,段伯宇便直奔主題地說:“蔣介石這些天秘密讓湯恩伯把上海的黃金、外匯、白銀等運往臺灣,上海是守不住的,你有什麼打算?”
劉農畯也不遮遮掩掩,誠懇地說:“伯宇兄,我實話實話,臺灣我是絕對不回去的。”
見劉農畯是這番說辭,段伯宇心裡頓時踏實了,他便向劉農畯提出了上海局“策反委員會”的精神:希望劉農畯借南撤的時機,上船後向北行駛,進入蘇北的解放區。
劉農畯略加思索後,便同意了起義,段伯宇非常高興,這次策反比他想象中還要容易的多。
南撤變北進
這次會面後,在劉農畯的默許下,地下党進入了傘兵三團秘密開展工作。4月初,剛剛秘密入黨的劉農畯和周其昌、陳家懋、李貴田、孟虎、謝易清共六名地下黨員組建起了黨支部,由周其昌擔任書記。除了劉農畯外的其他五人,都是從不同的渠道和方式打入傘兵三團的,大家甚至在平日和彼此提防,結果在組建黨支部會面時,大家這才發現原來都是志同道合的戰友。
與此同時,起義的籌備工作也在積極進行,成立了由劉農畯、陳家懋、李貴田、周其昌、孟虎等5人組成的“傘兵三團起義指揮部”,劉農畯為起義的總指揮。
3月15日,傘兵司令張緒滋召集三個團的團長開會,會上宣佈了國防部的最新命令:照知傘兵司令部所屬全體官兵自3月20日起開始南撤。
由於戰事緊張,導致傘兵部隊暫時找不到撤退用的艦船,所以直到4月初,這個所謂的南撤未能執行下去,不過,這倒是給劉農畯發起起義提供了很好的藉口。
劉農畯、段伯宇便去找段仲宇(段伯宇的弟弟,時任上海港口司令部副司令,地下黨員)幫忙,段仲宇利用關係,調來了一艘由坦克登陸艇改造的運輸艦(“中字102號”)。這個運輸艦長100米,寬16米,排水量有4000噸,最大航速11節,艦船上還有16門火炮,船內空間較大,運輸傘兵三團的官兵可以說是綽綽有餘。
有了運輸艦,一切就好辦了,劉農畯去找傘兵司令張緒滋請求南撤前往福州,張緒滋本來就為找不到運輸艦而發愁,見手下居然利用關係找到了船隻,自然是大為高興,當即同意。
4月9日,劉農畯在傘兵三團的團部召集所有的營、連長開會,下達了13日乘運輸船前往福州的命令。13日下午,傘兵三團2500名官兵進入“中字102號”運輸艦,當然,目的地並不是南邊的福州,而是北面的青島方向。
傘兵三團起義
在登陸艇駛出吳淞口後,劉農畯召集副團長姜鍵及三個營長開會。
會上,劉農畯說:“接到國防部的最新命令,不去福州了,改去青島。”
姜鍵問:“去青島幹什麼?有任務?”
劉農畯說:“秘密任務,去了就知道了”。
姜鍵和三個營長雖然將信將疑,但是卻沒有多問,於是登陸艇順利地改道向青島方向開去。
到了14日下午,劉農畯召集傘兵三團連長以上軍官開會,他對眾人說:“全團官兵,上有父母,下有兒女,兄弟們與我共事多年,我實在不忍心把大家往死裡送。不少兄弟已組織起來,提出不去青島打仗,起義投共,因事關重大,特地把各位請來商議。”
事出緊急,除了提前知情的幾個人外,在場的其他軍官都感到愕然,八連連長突然站了出來,手握手榴彈,惡狠狠地說:“我看誰要投共。”
劉農畯猛地一拍桌子,幾個提前佈置的警衛衝上去將八連長制服後押去了禁閉室。
八連長被關押,鎮住了還想異動的副團長姜健等人。
劉農畯趁熱打鐵,逐一詢問在場軍官的意見,大部分軍官都同意起義,個別不情願地見大勢如此,也就沒有進行阻擋。15日下午,登陸艇到達了連雲港,傘兵三團2500多名官兵上岸後接受解放軍的改編。
蔣介石的“慶幸”
傘兵三團的突然起義,讓蔣介石猝不及防,他對俞濟時說:“我還以為出海後艦艇有故障了,沒有想到是跑到那邊去了。”
俞濟時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安慰蔣介石,只得低頭不語,這時,聞訊進來的蔣經國瞭解了情況後,說:“父親,這未嘗不是件好事啊。”
蔣介石有些生氣地說:“好事?你倒說的出口。”
蔣經國連忙解釋說:“傘兵三團如果不投共,那麼留在身邊反而成了心腹大患,這個團異己分子太多,出事是早晚的。”
俞濟時也安慰蔣介石說:“經國的話有道理,傘兵三團如果繼續留下,保不準要鬧出更大的事情。”
蔣介石聽了蔣經國和俞濟時的話後,心驚之餘,感到兩人說得很有道理。因為不久前,97師師長王晏清帶著部分官兵渡江後起義,97師的前身就是國民黨軍的首都警衛師,向來有蔣介石的“御林軍”之稱。王晏清起義後,蔣介石對大部分的部隊已經不放心了,曾有將認為可靠的傘兵三團調到溪口給自己當警衛團的打算。
所以,傘兵三團的起義從某些方面來說,對蔣介石還真的是個好訊息,試想這支部隊如果真的給蔣介石當了警衛團,那麼就有很大機率會在溪口發起起義,那麼蔣介石和蔣經國、俞濟時等人就會被一鍋端,勢必成了俘虜。想到這裡,蔣介石不由得暗自慶幸。
首都警衛師和傘兵三團的相繼起義,讓蔣介石已經很難對部隊完全相信了,他怒氣衝衝地對俞濟時說:“馬上通知國防部,將傘兵司令張緒滋撤職,還有‘太康’號上的所有人員,全部審查一遍。”“太康”號是蔣介石當時乘坐的艦船,所有他才特意叮囑,以防艦上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在蔣介石的命令下,張緒滋被撤職查辦。張緒滋在國民黨軍中是難得的兩袖清風之人,對清廉者向來有特殊感情的蔣經國心生惻隱,主動向蔣介石求情,於是張緒滋得以被釋放,出來後得了一個少將參議的養老閒職。
傘兵三團起義後,副團長姜鍵等少數軍官要求離開,解放軍按照起義時承諾的“願留則留,願去則送”的原則,讓姜鍵等人離開。改編後的傘兵3團官兵,積極融入瞭解放軍這個大家庭,他們中的不少人成為解放軍第一支空降兵部隊的骨幹。
讓人無語的是,副團長姜鍵在1950年初到了臺灣後,卻被懷疑是“共諜”,蔣介石下令將他槍決,這種結局不知道讓人說什麼好。當然,類似的操作蔣介石也是幹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