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相比,哪個可能更毒一些?以前我相信男人一定比女人更毒,但自從村裡來了那個女人後,她用一些事實向人們證明了,女人才是更毒的。那句“最毒婦人心”總結得近乎真理。男人們啊,有些女人值得愛,你們就好好守護;而有些女人心如蛇蠍,你們要擦亮眼睛,好好地看清,遠離她,否則禍害無窮!
那個女人高高瘦瘦,長著張馬臉,馬臉上還戴著副眼鏡,不知是近視鏡還是老花鏡。來到我們村嫁給鰥夫吳中活時,身邊帶著兩個男孩,一個十歲,一個十二歲。因她一看相貌就不像善類,又聽說她已嫁過四個男人,都因好吃懶做而被趕出家門,所以吳中活的幾個族人都勸吳中活不要攤上這個女的,否則以後沒好日子過。然而吳中活交沒有聽勸,依然很高興地接納了那個女人和她的兩個孩子。
村裡人都說,吳中活太需要女人了,所以這時有些飢不擇食。別說那女人是個女人,就是頭母豬找上門來,吳中活都無法拒絕。
吳中活是個可憐人,老婆已故去多年,只留下一雙嗷嗷待哺的兒女讓他照顧。這些年吳中活既當爹又當媽,好不容易把這雙寶貝養到十來歲,兒子初中畢業已考上定向師範。師範畢業就可以吃國家糧。
眼看好日子就要到來,災難卻再次降臨——那兒去師範報名前一天下河洗澡,再上來時,便成一具冰冷的肚皮鼓鼓的屍體。吳中活幾次哭得不省人事。自此和小女兒相依為命,人越發陰鬱沉默了。
女人來到吳中活家後,一開始還表現得像個持家女人的樣子。白天和吳中活一起出工,晚上像只老鳥依人般依在吳中活懷裡。久旱逢甘霖的吳中活臉上終於有了些淡淡的笑容。
吳中活善良,是那種投桃報李的漢子。現見那女人並不像他人說的那樣不堪,慢慢缷下提防的圍牆,把經濟大權交到那女人手上。
誰知那女人一掌管經濟大權便原形畢露。她不僅十指不再沾陽春水,還不斷揮霍吳中活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錢財。一年過後,揮霍空了,女人便開始賣家裡的米,賣完米賣耕牛,賣完耕牛買家裡一切所能賣的東西。導致吳中活辛辛苦苦種了一年的田,結果米不通年就吃完。沒米下鍋她就逼吳中活出去借。一開始人們還肯借,借多了,人們便不甘,於是一知道吳中活上門來是借米,便統統送給吳中活一碗閉門羹。
後來因沒牛耕地,家裡又沒有什麼種植業,吳中活家連基本的生活用度都保持不了。那女人便逼吳中活去城裡賣苦力。吳中活老實怕生,不想去,那女人於是威脅吳中活,不去便把他家一把火燒了。吳中活這時知道女人狠毒,如不去的話,她把房子燒了,只怕自己和女兒再無避風躲雨處。再說三個孩子上學也需要錢(吳中活的女兒正上高一,那女人帶來的倆孩子分別上六年級和初一),吳中活再不願意也只得屈服。
去城裡賣苦力也不容易,需要有熟人相帶才有人請。吳中活沒有熟人帶,偶有小老闆需要人,來到人力市場請苦力,別的人都是爭著圍在那些小老闆身邊自我推薦,價格又不貴,往往等老闆請完這些人,便不再需要吳中活。所以很多時候,吳中活空有一身蠻力卻無處施,賺的就特別少,除去買米買菜及其他基本的生活用品,所剩無幾。
吳中活也曾試著叫女人在家裡種點菜自給自足,話剛出口便被女人一頓臭罵。罵完還不解恨,就對吳中活動手。開始只是試試,動作不大,幾次過後,見吳中活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更有了膽,打的“武器”升級,由手變成刀,吳中活左手三個手指的指頭被女人一菜刀削去。同時還揚言,以後如果吳中活一個月不交給她三千塊,她便找人毀他的女兒。
吳中活左手三個手指失去指頭,幹活極其不靈,賣苦力時請他的人越來越少,一個月哪能賺三千塊給那女人。即便能賺三千,也要留些給女兒讀書。
吳中活沒能滿足女人的慾望。女人真打起了吳中活女兒的主意。一天,她託人捎口信給吳中活(為了節約錢,吳中活連手機也捨不得用),要吳中活馬上回家。
吳中活回到家還沒坐下,女人告訴他,她給他的女兒找到婆家了,要吳中活即刻去學校把女兒叫回來,過幾天與未婚夫見面。
吳中活不肯,說女兒正讀書,成績很好,將來要考大學的。
女人說一個女兒家讀那麼多書幹嘛?快去,如果不去,這個家馬上就成一堆灰了。
吳中活不肯去,女兒是他的命根,是他翻身的唯一希望。因見女人逼女兒退學嫁人,這實在越過他的底線,他瘋狂地抽打自己耳光——當初為什麼不聽勸,要把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母老虎納進家來,害了自己不說,也可能會害女兒啊。
吳中活打了自己,越打越恨,接著把拳頭落到了女人身上。女人哪肯受這個打,吃了興奮劑似的,縱身一躍,與吳中活上演激烈的武鬥來。吳中活氣到底了,下手很重,那女人自知不是對手,找了個機會朝吳中活襠部下死勁一腳,吳中活雙手護向那位置,一屁股坐在地上,差點兩眼翻白了。
女人見吳中活一時失去武鬥的能力,跑向廚房,捲起一把生火用的乾草,用隨身帶的打火機點燃,就要燒房子。吳中活見狀,嚇得半死。他一面朝女人跪下求女人別衝動,一面答應立即去學校把女兒叫來,隨她怎麼處置都行。
第二天,吳中活去了女兒的學校,告訴女兒說她嫁在外省的姨媽回來省親,順便來看看她,要她馬上回家與姨媽相見。女兒不知是騙,跟著回來。
一到家,吳中活淚如雨下對女兒說,別讀書了,現在他再盤不起她。你娘(在我們那一帶,後媽都稱為娘)已給你找到一戶好人家,過幾天你與那男的見下面,如果對方滿意你,你就嫁了吧。
聽了這訊息,女兒如遭五雷轟頂,天旋地轉,差點暈過去。
女兒知道一定是那惡毒女人的主意,頓時怒火衝向天靈蓋,撲向那女人,與女人撕打到一處。女兒哪是那中年母老虎的對手,很快處於下風。吳中活心疼女兒,死勁推開女人。女人一個站不穩,撞到旁邊的木柱上,腦門瞬間腫起一個大皰。
這下,女人發瘋了,往廚房操起菜刀,追著吳中活的女兒就砍。女兒跑得快,女人砍不著,再次施出她的絕招——燒屋。
吳中活家有一面牆是用玉米杆圍成的,那玉米杆一觸到火,熊熊燃燒起來。吳中活一聲慘叫,用棍子拼命打掉玉米杆。她的女兒趕忙跑向鄰居家求救。鄰居停有牌桌,許多男人正在裡面打牌。
在男人們奮力撲救下,房子只燒到用玉米杆圍著的那一面。吳中活父女望著那空空的左牆,身體還在恐懼地發抖。
村支書問清房子著火的原因,把吳中活與那女人一起叫到村部,當著女人的面對吳中活說,你這婆娘太毒,要不得,如果你不想再與她生活在一起,你們沒有結婚證,我們可以幫你擺脫她。
吳中活猶豫著,許久不說話。目光看向女人,朝女人暗暗使眼色,意思是希望女人服個軟,給他個臉面,他們還可以成一家。女人知道自己離開吳中活再沒地方可去,當即就哀泣涕零,說自己錯了,以後絕對改。
吳中活得了女人這話,便順著這話跟支書說,這婆娘既然知道錯了,我就給她個機會,先不叫她滾,以後若她還再撒潑,我先要了她的命。
支書搖了搖頭,朝吳中活投來譏諷的一笑,恨不得叫這不爭氣的男人快滾。
這瘋婆子都殺人放火了,父親還捨不得離開她。女兒又氣又傷心,跑到母親的墳前哭了半天。第二天準備回學校時,父親攔住了她,求她別再讀書,他實在沒錢供她了。女兒呆呆地看著這個以前那麼愛她,疼她的父親,覺得他異常地陌生。
女兒說,爸,你不讓我讀書就是叫我去死,你捨得嗎?
吳中活撲通一聲,在女兒面前跪下,泣涕如雨,說,女兒啊,別逼你爸,如果你死了,你爸自然不會獨活。你是爸爸的一切,只是現在爸爸實在太難了。
女兒說爸,我死了,你真的會跟我和媽媽一起來嗎?
吳中活說,女兒,別這麼說。你這麼說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
女兒盯著吳中活,許久說,爸,我就問你一句,你真的不供我讀書了嗎?
吳中活久久地沉默著。
女兒在吳中活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反而笑起來,燒水洗了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出門去。
那一天女兒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回來。第三天還是沒有回來。第四天上午,一個放羊娃把羊放到村莊背後那條大峽谷時,突然哇哇大哭著驚恐地跑回家。父母問他怎麼了。放羊娃說,峽谷裡有死人,好嚇人。
放羊娃的父親叫村裡幾個青壯年一起下到峽谷一看,也被那恐怖的場面驚住了:那死人的身體已成碎塊,辨不出男女了。不過有人還是根據死者的衣物,推測出應該是個女人。吳中活的鄰居半晌不說話,有人問他怎麼了。他說,這衣服好像是吳中活女兒的。
鄰居回到村子先去吳中活家,問他們女兒在家還是在學校。吳中活已於昨天去城裡賣苦力去,家裡只有那個母老虎。母老虎說不知道她在哪裡,可能已經死了!當然,這只是這母老虎的一句詛咒。
剛好有個青年要下城。鄰居便託他捎口信給吳中活,把他們幾個人在峽谷裡看到一個女孩的碎屍的事告訴了吳中活。吳中活聽了這話,手中正拿著的一盒飯瞬間掉落於地——昨天,他夢到女兒從村莊背後的山崖往下跳……
在村人的幫助下,吳中活只用一片草蓆包著,便把女兒放進土裡了。那個女人連難過都懶得裝一裝,哼起誰也聽不懂的小調,快活得似乎中了大獎。
吳中活失女難過,想在家休息幾天,那女人不讓,用刀逼他即刻下城掙錢。
傷心再加上做的活重,吳中活的身體漸漸變差,小病不斷。掙的錢越來越少,而那女人卻逼他越來越重。有個月因沒掙到女人規定的三千五,吳中活月底回到家剛交完錢,還沒坐下喝口水,女人及他的兩孩子便把吳中活推出去,要他立即下城繼續掙錢,下次掙不到一萬別回來。
吳中活再沒能力在一兩個月內掙到一萬了。這時已近年邊,村裡一些一起在城裡賣苦力活的人都已陸續回家準備過年。吳中活掙不到錢,不敢回家。臘月二十五那天夜裡,吳中活一個人縮在一個建築工地的一角,盤算了半夜,決定回鄉下走走掙錢的“近道”。
第二天傍晚,吳中活搭車回鄉下。但他沒有回家,而是去鄰村附近的一座山頭,躲在一個山洞裡。想到今晚要做的事,他的心很是緊張,幾次想放棄那個行動,但他知道,他不能放棄,他必須在這幾天內,賺到一萬塊,否則他無法在家裡過年。
想到可能無法在家裡過年,想到女兒的死,吳中活忍不住嚎啕大哭——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該死啊,如果不是他不聽勸,非要和那個人女人走到一起,又怎會淪落到如今的下場。自己該死啊,該死啊!
吳中活一遍遍地咒罵自己,甩自己耳光……
凌晨時分,吳中活行動了。他藉著幽微的月光下到村子裡,輕輕悄悄地開啟一戶人家廁所的門,將關在那裡一頭又高又壯的水牛牽走。連夜趕到三十幾裡外的城裡,在農貿市場將那牛出手,六千塊錢落入袋裡。
第二天晚上,吳中活又去另一個村子,想以同樣的方式再搞個四五千。可這夜他失手了,他剛在牛圈解下牛繩,主人家可能是聽到了動靜,即刻爬起來往牛圈衝,正撞上未來得及跑開的吳中活。鑑於另一個村子剛被偷牛,那主人馬上識破吳中活的意圖,順手抓起旁邊的一把鐵鍬,狠狠朝吳中活身上砸去。
吳中活本能地用手一擋,只聽咔嚓一聲,吳中活的手臂被砸斷。
吳中活大半夜被揪到村委。很快,該村的村支書和村長相繼到來。因兩個村相隔不遠,他們都認識吳中活。他們實在想象不到,一直老實巴交的吳中活會幹出這等讓人不齒之事。他們也聽說吳中活剛失愛女,聽說吳中活被一個半路娶來的女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們心底同情吳中活,但又對吳中活偷雞摸狗的行為無限鄙視與憎恨。
他們審問吳中活,另一個村丟的牛是不是吳中活所為。吳中活早亂了方寸,承認了自己的惡行,並把六千塊錢全交出來,只求他們為他保密,以後他絕不會再做這等醜事。
支書他們答應了吳中活的請求,把他放回家去。
吳中活吊著只斷手回到自家院裡,卻半天不敢推門進去。最終開啟與正屋緊挨著的小柴房,在那裡躺了一夜。
吳中活又冷又痛,第二天病著了,高燒不斷。
女人和兩個孩子見吳中活回來,兩手空空,其中一隻手還斷了,他們本想等他買年貨回來過年的,沒想到他身無分文,什麼都沒買回來。女人瞬間點燃心中的怒火,喚來兩個孩子,他們用透明膠裹住吳中活的嘴,對著吳中活一頓毒打,將吳中活趕出了家門。
下雪了,雪花紛紛揚揚。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吳中活深一步淺一步地離開村子。快過年了,他能到哪裡去呢?他想到了他嫁在五十多里外的姐姐。可姐姐當初也因為不同意他娶這個女人而與他鬧翻,現在他走投無路去她家,她肯讓他進家門避難嗎?
想著姐姐從小愛他、疼他,這時見他落難,也該同情他,允許他暫住幾天吧。
吳中活決定去姐姐家,這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可是吳中活還未到姐姐家,便倒在了路上。他太餓,太累了,他再也爬不起來。雪花一層層蓋住了他。
吳中活被人發現,並查清是吳中活後,通知女人去把吳中活的屍體帶回家。女人及兩個孩子礙於村人的監視,不得不去處理吳中活的屍體,但他們沒有把吳中活帶回家,而是直接將吳中活的屍體拖到附近的山上,隨便挖個洞,拋進去,連塊席子也沒給。可憐的吳中活,就這樣走完自己充滿坎坷的一生。
而那天,正是大年夜。
村裡人對吳中活的遭遇無限噓唏。他們在談論他時說的最多的是,如果吳中活沒有遇到那個女人,好好地盤自己女兒讀書,命運也許大有不同。
唉,最毒婦人心!天下的男人們,你們可要小心啊。有些女人值得愛,你們就用心守護;有些女人心如蛇蠍,你們要擦亮眼睛,看清她,遠離她,否則禍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