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伐紂是中國歷史上一次著名的改朝換代事件,與每一個朝代滅亡前的負隅頑抗不同的是,武王滅商可謂相當順利。
《周書·武成》記載:周武王一月癸巳從鎬京(陝西西安)出兵,至二月甲子牧野(河南衛輝)決戰,前後只花了32天時間,沿途甚至沒有遭到商朝守軍的阻擊。
而商、周兩軍牧野之戰進行的更是異常“輕鬆”,據1976年陝西臨潼出土的西周青銅器利簋銘文記載,周武王僅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取得了牧野決戰的勝利,推翻了商朝。
難道紂王在位時期的商朝軍事,真的已經腐朽到了如此不堪一擊了嗎?
恐怕並非如此。商朝以武立國,除了駐紮在王畿的“王族”軍(警衛部隊)外,還有“多子族”、“三族”、“五族”等王室嫡系部隊,以及臣服於商的諸侯、方國軍隊,兵力十分強盛。
殷墟出土的甲骨文顯示,從商湯立國到紂王在位這500年時間裡,商朝無時無刻不在與周邊方國進行著戰爭,兵峰最遠可達蜀、荊等地。正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商朝君主繼位後只做兩件事:祭祀和打仗。
紂王繼位時,商朝對外征伐的腳步並未停歇。帝辛四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二十五年,商朝大軍在夷方取得了一系列的軍事勝利。有學者估計,商朝末年時總人口約為780萬,照此推算,紂王能夠直接控制和徵調的兵力至少在20萬人以上。
然而,當週武王統率的諸侯聯軍抵達牧野的時候,迎戰他們的卻既不是商朝的中央軍,也不是族軍和效忠殷商的諸侯軍,而是由奴隸和俘虜臨時拼湊而成的烏合之眾。
那麼殷商的正規軍究竟在哪裡?這還得從商朝末年的“國際”形勢說起。
商朝建立的中前期,商王的主要用兵方向是西方的土方、羌方,到第11任君主仲丁繼位時,商夷關係惡化,自此,商朝的主要用兵方向開始轉向東夷諸族。
殷墟甲骨文記載了大量帝乙、帝辛(紂王)父子時期,殷商對人方(夷方)的征伐,特別是在帝辛在位時期,對東夷的戰爭不僅頻次多,而且持續時間很長,商朝大軍東征一次夷方的往返時間跨度是6到8個月。
顯然,正是因為紂王將殷商主力調往了東夷,才導致國度兵力空虛,以至西周聯軍抵達時,紂王甚至無法派出一支像樣的軍隊去抵抗。
但問題來了,西周對殷商的敵視由來已久,早在周武王的爺爺季歷在位時,身為殷商諸侯的西周就擅自對餘無(今晉東南一帶)用兵,由於餘無臨近殷商的都城河南安陽,此舉招致紂王的爺爺文丁的警覺,下令處死了季歷。
季歷之子姬昌繼位後,開疆拓土之意並未有所收斂,崇國國君崇侯虎向紂王密報:“西伯積善累德,諸侯皆向之,將不利於帝”,紂王遂將姬昌囚禁在羑里長達7年。
姬昌被釋放後,並沒有像他承諾的那樣做個安分守己的臣子,反而相繼征服了密須、阮、共等國,勢力已拓展到殷商統治的腹地:河南中部。
周武王繼位的第二年,即在盟津(今河南孟津縣)與八百諸侯會盟,兵鋒直指紂王行都—朝歌,而盟津距朝歌之南的牧野已不足500裡。
盟津是黃河的主要渡口,周武王在這裡觀兵大會諸侯,用意已不言自明,紂王即使再昏庸,也絕對能夠察覺到來自西周的軍事壓力。
兩年後的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再次由鎬京出發,兵渡盟津,在間隔兩年的時間裡,為什麼紂王對西周的軍事行動熟視無睹,沒有做任何的防禦部署呢?
《左傳》中有如下一段記載:“商紂為黎之蔸,東夷叛之”(紂王在黎國閱兵,東夷叛亂)。黎國在殷都以西,是防禦西周軍事威脅的主要諸侯,紂王在這裡閱兵,威懾西周的用意十分明顯,但可惜,東夷再次發生叛亂。
紂王在黎國閱兵的具體時間應當在西周第二次兵渡盟津之前。所以,當週武王第一次與諸侯會盟盟津時,諸侯紛紛叫嚷“紂可伐矣”,但周武王卻藉口“女未知天命,未可也”選擇了退兵。
事實上,周武王之所以退兵,並非什麼天時未到,而是有兩種可能:一是殷商主力還未東調,二是紂王緊急從東夷調回了主力大軍部署防禦,所以周武王不得不撤回。
兩年後,當週武王第二次兵渡盟津時,行軍速度明顯快了很多。
從二月戊午抵達盟津,再到二月甲子抵達牧野,只用了6天時間,即使天降大雨士卒病倒,就連軍師都勸諫說“卒病,請休之”時,周武王這次卻將所謂天時拋諸腦後,強令行軍。顯然,周武王的用意很明確,就是要在殷商主力回援之前,攻下朝歌。
紂王自繼位以來,始終面臨著和西周、東夷雙線作戰,而東夷對殷商的威脅絲毫不亞於西周,史書中屢屢出現“東夷浸盛,漸居中土”的記載。
面對此種情況,紂王似乎是想畢其功於一役,先徹底解決東夷問題,然後再回師與西周決戰,以避免再次出現“調兵西進而東夷叛亂”的窘境。只可惜,西周沒有給紂王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