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甲子以前的事了……”81歲的中國工程院院士莊松林,笑著回憶起高中那年在懵懂中想學物理的理由:“那時不知‘天高地厚’,看李政道和楊振寧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非常佩服他們,覺得自己也要學物理。”
然而,中學一路“學霸”,一心向往進入北大物理系的莊松林並沒有如願,卻與光學結緣,之後一次次事與願違的“被分配”,卻開始了他近半個世紀的追“光”人生,書寫了奮鬥者的初心傳奇。
中國工程院院士 莊松林
少年立志但“事與願違”
1957年,李政道與楊振寧共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貢獻是發現弱作用下宇稱不守恆(又稱P破壞或P不守恆定理),成為首次獲得諾貝爾獎的華人之一。 莊松林回憶,“這一年我16歲,正準備高中畢業,得知這個訊息,十分振奮,心想我也要學物理,搞場論。”
莊松林從小學習成績很好,考試經常拿第一,尤其是數學,在全上海市名列前茅。他本來想考北京大學物理系,但父親覺得他年齡小北大離家太遠,於是,他就進入了復旦大學物理系。
“事與願違”,莊松林想研究的“場論”屬於理論物理,大四分專業時,卻被分配到了光學。他說:“當時人到了光學班,心還在理論班,一肚子不高興。”
後來,莊松林發現,進入光學班的同學功課都比較好,於是,他就去問系主任,老師告訴他:“北大理論物理專業特別好,但光學是我們的專業優勢,我們要重點培養。”
1960年5月15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休斯實驗室的科學家梅曼宣佈獲得了波長為0.6943微米的鐳射,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獲得的第一束鐳射,鐳射引入實用領域。同年,前蘇聯科學家尼古拉?巴索夫於發明了半導體鐳射器。“光學是一門古老的學科,鐳射卻是從這門學科中孕育出來的最新技術。”這讓莊松林看到了光學從理論走向應用的價值與潛力。他對自己說:“就在這裡安心好好學吧。”
學物理基礎學科的學生都懷揣著當科學家的夢想,有一種執念要去研究機構。畢業分配時,莊松林卻被分到了上海光學儀器研究所。當時的上海光學儀器研究所是屬於工業部門的單位,更偏重產品和生產一線的技術攻關。再一次“事與願違”。
“國家派我出去,我當然要回來”
這一次“事與願違”並沒有磨滅莊松林要做科研的決心,他說:“無論在任何環境下,不管在什麼學校、什麼單位要做出好的工作,做出突出的貢獻,關鍵在於自己是否能夠做到腳踏實地。”
在光學儀器研究所的幾年,莊松林並沒有停止學習,他和幾位志同道合的好友成立學習小組,下班後相約去上海圖書館,學兩樣東西:數學和英語。
1978年,由於業務過硬、英語合格,38歲的莊松林獲得了公派留學的名額,赴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學習。1980年,莊松林在美國,提出了多通道白光資訊處理系統,對現代白光資訊處理作出重要貢獻,其中彩色影象黑白編碼技術被美國物理研究所評為1980年重要成果之一。
1982年獲得光電子學博士學位後,由於科研成果卓著,導師盛情挽留,但莊松林沒有絲毫延遲,立即返回祖國,並於次年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他說:“我是國家派出去的,當然要回來,我的家永遠在這裡。”
“最美的誓言就是科研報國”
莊松林帶回了國外先進的知識和技術,也帶回了先進的理念和國際化的視野。他領導的光學團隊承擔了多項國家973重點基礎研究專案,國家科學儀器重大裝置研發專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國家科技部支撐計劃、上海市自然科學基金等眾多專案,推動了祖國光學事業的發展。
在莊松林看來,最美的科研誓言就是愛黨愛國,科研工作者應當堅守科研報國的初心情懷,自覺做弘揚愛國奮鬥精神的模範引領。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突然來襲。疫情防控初期,核酸檢測效率低,人工接觸檢測,醫護人員也有被感染的風險。面對這道難關,莊松林院士和他的團隊承辦了中國工程院應急專案新冠病毒的快速全自動檢測系統。經過三個月的研發,完成了24小時可檢測4800個樣本的全自動檢測系統。該系統實現從樣本輸入到檢測結果輸出的自動化核酸檢測,大大節約了醫護人員的工作量,提高檢測效率,同時系統具有P2+生物安全防護等級,極大地降低了醫護人員被檢測樣本感染的風險。
莊松林說:“在我研究的領域裡面,我所開展的科研專案必須是比較前沿的。我經常和我的學生講,科研就像是去開寶庫,要做開寶庫的人。雖然做開門的人很困難,但要有這個思想,並儘量去做到。因為最先開啟寶庫的人,往往可以最快地發現有價值的東西。”
做一束“可見光”照亮年輕人未來之路
如今步入耄耋之年,莊松林院士仍奮戰在科研一線,教學一線。每年大一新生開學,莊松林總會過來給他們上第一堂課,幫助新同學儘快適應大學生活,建立專業思想,確立職業發展目標。
作為上海理工大學“未來光學超級團隊”的隊長,他和他的團隊通過幾十年的科技探索,在光學研究領域作出了很多貢獻,作為帶頭人,他說:“除了學術能力與視野這一基本條件之外,還有兩點對團隊發展也很重要。首先是一定要公平,要對每一個小團隊公平,第二就是要無私,這樣才能更好地扶持團隊的良性運轉。”
“我現在在舞臺上,已經是幕降到一半,觀眾站起來鼓掌了,你們還在舞臺中央。”莊松林院士幽默地稱呼自己是“謝幕的演員”,堅持“隱身”幕後,希望為青年科學家們創造條件,搭好平臺。他說:“我現在為他們服務,有什麼專案,我去幫他們爭取,爭取到後讓年輕人擔任專案負責人。”“年輕人最容易出成果,應該給他們多支援,讓他們發揮作用。”
在莊松林看來,人生最好的科研階段是在30歲。他回憶自己年輕時的情形:“那時候,我們遇到越難的東西越高興。希望年輕人不要有畏難情緒,越是難做的事情才越有價值。”
上海理工大學科技發展研究院院長張大偉回憶第一次見莊院士的情景。“那時我剛來學校給莊院士打電話,想去彙報一下研究方案和思路。結果他跟我說,我來找你。莊院士關心年輕人,學術至上。他就像一束光,不僅照亮了我們這些尋光者的夢,更溫暖了學生追夢路上的心。”
莊院士學生,上海理工大學光電資訊與計算機工程學院副院長劉一,把十六字箴言“心比天高,腳踏實地,堅持耕耘,必有收穫”牢記在心,他說:“這是莊院士的座右銘,也是我們團隊的精神支柱。”
從青絲到白髮,莊松林院士追“光”的腳步從未停歇。他曾這樣評價自己:“如果用一束光來形容的話。我希望自己是可見光。因為看得見,感到很實在。”(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責編:王文娟、軒召強)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